锦衣昼行-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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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儿此番去少室山为义父祈福,请义父务必保重身体。庄中事务可暂由子钰处理,子钰虽为儒生,但聪慧异于常人,且有义父和二叔提点,日后必有所成,如此也可暂解庄中危机。”
任啸决合上信,抬头对容翎说道:“按夜儿说的办吧。”说罢,便将信丢入旁边的香炉中,那香炉便冒出白烟,待到那烟消散完全,任啸决才端起药碗,将药一饮而尽。
一天一夜之后,夜锦衣与卫卿笑出现在了少室山下,二人安顿好马之后,便步行上山。
二人只是刚刚到少林寺门口,就有一个小和尚迎上来躬身问道:“师祖命我在此等候施主。”
“释念知道我要来?”夜锦衣问,想了想又问了一句,“释行那老秃驴还活着吗?”
“施主见到师叔祖便知。”听到夜锦衣的话,年少的小和尚嘴角明显有些抽搐,但还是扬手为二人指路。
“为什么来这里?”卫卿笑与夜锦衣并行跟在那小和尚后面,摇着扇子轻声问。
一路上,夜锦衣都不说此行到底要去哪里,已经到了这少室山,却还是不说此行到底要干什么。
听到卫卿笑的发问,夜锦衣未答,只是加快了脚步,跟上前面的小和尚,开口问:“小师傅,最近可有其他人来见过释行?”
“从小僧有记忆起,就只有施主一人来找师叔祖,也只有施主一人见得到师叔祖。”那小和尚倒是认认真真地回答夜锦衣的话,走上台阶之后,便指了指莲花池前的一所禅房,“师叔祖在这里清修,施主请。”
“多谢小师傅。”
夜锦衣看着面前那所禅房,又扭头看了一眼后面抱臂看着自己的卫卿笑,才扬手道:“释行大师精通佛法,是得道高人,不妨去听听。”
卫卿笑皱皱眉,半信半疑地往前走了两步,见夜锦衣站起原地不动,扭头问:“你不去?”
“释念大师既知道我来,想必也有教诲给我听。”夜锦衣笑笑,看向一个方向,果真有一个年迈的僧人朝着他们二人走过来,待到那僧人临近,夜锦衣才躬身道:“释念大师。”
见此,卫卿笑便朝着那禅房走过去,未进门时便听见里面敲木鱼的声音,便整整了衣衫,才轻轻敲了敲门。
“施主进来吧。”
听到里面传来这句话,卫卿笑便直接推开门,却听到一阵奇怪的声响,还没有反应过来就感觉到一股透心凉,一盆子水就这么直腾腾地浇在他的头上,从头到尾湿了个干净,垂在额前的一缕发也贴在了脸上。
然后他便听见禅房里面的大笑声:“哈哈,想不到我这次来这招吧。复杂的机关你躲得开,这次反而栽到最简单的上了。”
夜锦衣正在莲花池旁与释念谈话,听到这声响,扭头便看见禅房这厢卫卿笑刚刚进门便被浇成了落汤鸡模样,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偏偏卫卿笑耳朵好使,听到这轻笑便默认是夜锦衣故意捉弄他,便冷着脸用袖子抹了一把脸,大步跨进禅房,把门“啪”地关上,看着坐在那里拿着木鱼笑的快背过气的老和尚,脸色极差地开口:“不知道释行大师为何捉弄在下?”
“诶,你是谁?那戴面具的怪小子呢?”释行这才看到被自己捉弄的人不是夜锦衣,便丢掉手里的木鱼,从榻上跳下来,扒着半开的窗户看了看,发现夜锦衣正和释念说话,只得作罢。
他犹豫地看了看脸色不佳地盯着自己的卫卿笑,尴尬地咳了两声,又坐回榻上双手合十一本正经地开口:“老衲眼拙认错了人,让施主见笑了。”
卫卿笑拧了拧衣服上的水,将骨扇斜插在腰带上,抱臂绕着释行走了两圈,他似是第一次看到这么个秉性的和尚,许久他才在释行面前站定,轻笑一声:“大师好雅兴。”
“哪里哪里,施主说笑了。”释行佯装镇定地摇摇头,内心却觉得尴尬无比,这么多年,第一次在除夜锦衣之外的后生面前丢脸,于是,他只能清清嗓子,沉声问,“不知施主来此有何事?”
“我对当年绝崖山庄被灭门之事有疑惑,那姓夜的小子便带我来了这里,许是想让我来听大师讲讲经静静心。”卫思卿寻了处椅子,端端正正地坐好,抬头直截了当地说出此行的目的。
那晚,夜锦衣话说得不清不楚,第二天就和他出发来少室山见这个释行,那么眼前这个释行想必一定知道些什么,如此一来,他卫卿笑倒也没有必要藏着掖着,索性把话说开。
闻言,释行的脸色却僵住了,他抬头端详了卫卿笑许久,才硬扯出一个笑,问道:“施主认识玉家故人?”
“不认识。”卫卿笑斩钉截铁地回答,虽说他与玉家有关系,但他的确不认识玉家的人。
“那施主为何执着于当年的事情。”
卫卿笑敛眸,没有回答,他只是想起来自从十年前玉家被灭门之后,本就对他异常严厉的落花夫人更是变本加厉,打骂亦是家常便饭。为了让他有朝一日能为玉家报仇,甚至不惜给他下了催情蛊,让他断情绝爱专心于复仇之事。所以,当年的真相对他而言就尤为重要,他不能不清不楚地去杀人,他不想。
见卫卿笑没有说话,释行便站起身来透过那半开的窗户看着外面的夜锦衣,喃喃道:“六年前,那怪小子第一次来找我的时候也是问的这个问题。”
“我对他说,若破开我的机关阵,我就将我知道的告诉他。不出一炷香的时间,他便破开机关阵,却未等我开口就离开。这么多年,每次他来都只是解开机关阵就离开,一句话也不说。”释行转身看着坐在那里皱眉若有所思的卫卿笑,端详了许久才开口道,“你既是他带来的,或许这个答案就是等你来听罢。”
第十七章 所谓执念()
“多日不见,施主的魔障似乎越发厉害了。”释念拨动着手里的念珠,波澜不惊地看着夜锦衣。
“多日不见,大师看人的功底越发厉害了。”夜锦衣手负于身后,浅笑着回答释念。
“记得施主第一次来的时候老衲便劝施主放下执念回头是岸。”
“记得在下第一次来的时候就告诉大师我回头才是万丈绝崖。”
“善哉,心魔不除,怕是施主此生都难以脱离苦海。”释念双手合十,微微摇头,似是在叹息。
“是不是苦海,怕不是大师一句话就说的清的。”夜锦衣轻笑一声,转身看着满池已然开始枯萎的荷叶,对释念的话有些不以为然。
“施主不肯放下心结去见释行,想必是认为守着执念的人是释行。”释念皱眉问道。
“算不得执念,无非是守着自己认为的真相罢了。”
“那施主为何有意让那位公子与释行相见。”
夜锦衣转过身,扫了一眼那间禅房,笑道:“佛家讲佛缘,卫卿笑与释行大师相见是缘分使然,与我无干。”
禅房这厢,释行从旁边的柜子中取出一个鲁班木,他将那鲁班木放在掌心,安静地看,像是在透过这鲁班木想着什么。
卫卿笑也安静地坐在原处,目光也定在释行脸上,他在等,等释行说出他所知道的真相。
“十年前,我接到一份由几大掌门联名写的信,那封信上说玉无痕与姬容勾结,密谋练就邪功忘川吟,危害武林。他们想让我出马,帮他们除掉玉无痕和姬容,我答应了。在玉展颜生辰那天,我们设计让玉无痕中了我们的圈套。”说到这里,释行面带痛色,叹了口气,“后来,他们几人担心还有其他人练就邪功,索性斩草除根,灭了玉家上下百余人。”
“后来呢?”卫卿笑皱着眉头,手在袖子中攥得紧紧的。
释行手指摩挲着那鲁班木,声音也低沉起来:“后来,我们散出消息说青峒墓掌门觊觎绝崖山庄至宝,设计害了玉家满门。”
“于是你们又用替玉家报仇的借口灭了青峒墓。”卫卿笑站起来,看着窗外,冷冷问。
他背后的释行紧闭着眼睛,似是极为痛苦,许久之后,才重重一个字:“是。”
“起因是玉无痕与姬容练就绝世邪功,欲图谋害武林?”卫卿笑重重转过身来,咬字极重地问出这句话。
“是。”一个字,没有丝毫犹豫,掷地有声。
“大师如此肯定?”
“是。”
“为何?”
释行抬头看向卫卿笑,微微摇了摇头,满是哀恸之色,似乎他脸上的每一条皱纹都溢满了深沉的悲哀。他的声音变得苍老而无力,只淡淡地说了一句看似无关紧要的话:“十年前,我叫赵元耆。”
轰。
如晴天霹雳,平地惊雷一般,卫思卿被这句话惊的愣在原地,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看着面前的这个满脸皱纹,甚至在开始捉弄了自己的老和尚,他不敢相信这便是自己娘亲口中已经故去的外公,奇古先生赵元耆。
他更不敢相信,赵元耆竟然会与他人合谋害死了自己女儿一家百余人。
面前的这个人,是魔还是佛。卫卿笑看不分明,他觉得自己陷入了一个残忍的故事里出不来。
“你可能会想,为何我会残忍至此,去合谋害死自己的女儿女婿一家?”释行低着头,一直看着手里的鲁班木,有些嘲讽地笑出声。
卫卿笑看着面前这个苍老的,可怜的,悲哀的男人,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好像自己进门时看到的那个有意思的老和尚已经死在了他刚刚想起的过往里了。
“因为那忘川吟,是极其可怕的至邪功夫,不禁会让练此功的人丧失心智,还会危害到整个武林。”释行的声音沙哑起来,却也愈发肯定,眼神空洞起来,显得愈发苍老,让卫卿笑心里莫名地觉得悲哀。
他心里有种声音告诉他,释行没有撒谎。
太阳终于冲破乌云的禁锢,发出耀眼夺目温暖生灵的光芒,令人不敢直视。
阳光洒在夜锦衣银色的面具上,令那面具泛出不一样的光泽,令此时的夜锦衣看起来有了不同于平日的凌厉,他站在那里,带着睥睨一切的气势。
“若有一日,施主肯放下前尘,我少林寺的大门会为施主敞开。”释念见夜锦衣态度坚决一如往常,只得微笑躬身道。
“若有一日,真有一人要度化,还望大师能帮我度他忘却前尘。”夜锦衣亦是深深一拜。
“自然。”
“吱。”禅房的门从里面被打开了。
卫卿笑有些失神地从里面走出来,不似他往日的绰约风采,身上的衣服仍是湿淋淋的,水顺着他的手指往下滴。
即使太阳出来,仍没有办法驱散他心底的阴霾和寒冷。
他一直以来追求的真相,原来,竟是这样。
他娘亲口中那位侠肝义胆一身正气的剑侠玉无痕,原来,不过是一个贪图邪门功夫危害苍生的小人。
他身上背负的那个叫做“复仇”的使命,更像是一个赤裸裸的笑话。
他该如何去报复那些人,那些怀着仁慈之心想要保护众生的侠义之人。
他在彷徨,他在犹豫,他在不知所措。
夜锦衣侧头看着他此时的模样,心中竟生出悲凉来,他不知道今日让释行亲口告诉卫卿笑这个所谓的真相是对,还是错。
怀着不该有的仇恨去嫉恨所有人,也让自己在不安和痛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