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如玉-第7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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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帕入手丝滑,绣工精巧,绣的是“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的两小无猜之景,人物栩栩如生,观之仿佛能听到欢声笑语,然而,这手帕上最显眼的却是两个孩童头上的皂荚树,有一颗皂荚却是用殷红的丝线绣成,宛如一颗红豆。
李书桐手指轻轻抚摸着那颗红豆,仿佛在抚摸心爱之人的脸庞。还在国学院时,陈轩怡偶然看到这快手帕,与李书桐开玩笑将手帕抢了去,在看到了那红豆之后却是不再玩笑,而是把手帕还了回来,还告诉李书桐,有这般绣工的姑娘,即便闭着眼睛也能完成,却是扎破了手指,可见她当时心绪不宁,那红线不过是为了掩饰血迹而已。
李书桐恍然大悟,仿佛看到了那个坐在窗前安静刺绣的美丽姑娘,绣针刺破了手指,殷红鲜血滴落绢布之上,姑娘赶忙把含住手指,皱着眉头,泪如雨下。
“绣娘!”李书桐轻轻喊了一声,手中紧紧握着手帕,抱着膝盖,哭得仿佛一个孩子。
李书桐当年乘船离开,在帝京国学院考试中成绩高居榜首,一举成名天下知,他不骄不躁,刻苦研习,成绩优异,在师长柳楠儒举荐之下,还未毕业便入朝为官,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可谓风光至极。
不过,金榜题名却远比不了那个家乡的姑娘,说等他回来娶她的姑娘。
李书桐回家探亲,却没有在渡口看到那个朝思暮想的姑娘,而是惊闻噩耗,原来,绣娘早在几年前便已经投河自尽了。李书桐这才明白,为何他这几年寄出的书信总是石沉大海,不见来信,原来佳人已去,这人间书信,如何能抵九幽黄泉。
李书桐穿过那个巷道,来到那扇门口,手指摩挲着门扉,想着,也许这是一个梦,只要轻轻敲响,就会有个美丽的姑娘拉开门,笑意盈盈,说道,“小秀才,这是作甚?”可惜,这终究不是梦。
原来,绣娘没有什么姐姐,自己离开的那一日,便是绣娘出嫁之时。自己那会儿沉浸在绣娘与他的约定之中,竟是不曾留意船上船夫与客人所谈的大喜日子,便是绣娘的。
迎亲的队伍将绣娘接走,中途在一条河边休息时,绣娘趁着大家不注意,竟是扯了盖头,跃入河中,前一夜刚刚下过大雨,河水湍急,绣娘很快被河水所吞没,两家人找了整个几个月,连绣娘尸首都没有发现,最后终只能放弃。
绣娘家原本家境殷实,这般一闹成了笑话,随后生意失败,家道中落,没几年便入不敷出,只得遣散了仆人,远走他乡,如今宅邸早已换了主人。
李书桐失魂落魄走在大街之上,却被一个中年妇人叫住,这人他却是认得的,是绣娘的奶娘,从小看着绣娘长大的人。秀娘家人离开了,她却留了下来,一是心中有愧,没能照顾好绣娘,二是为绣娘送一封信给李书桐。
信上寥寥几句,却让李书桐忍不住在大街上哭了起来。
“此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始终如一,生死不渝。”
奶娘还告诉他,其实每次他到门口,绣娘都躲在门后面,有时候没人发现,她便打开门和他见面,有人,她便也靠在门边,不出声,一个人傻笑。临出嫁前的那一天,她一个人靠在门上,哭得那般伤心。
“绣娘!”李书桐又喊了一声,冥冥之中,仿佛有人轻轻应了一声。
痴痴秀才俏佳人,一见钟情思华年。
雨中红豆定情思,孤巷夕下诉衷肠。
手中丝线殷红泪,洞房花烛魂断时。
竹马已折青梅落,徒留皂荚相思豆。
车窗外传来簌簌声,有士兵说道,“下雪了啊!比往年更早了些啊!”
第50章 烟花柳巷红尘客,风花雪月夜归人()
23
金陵楼每年有一个保留节目,曰“金陵良宵”。当年入冬第一场雪后的第九日,众位姑娘将盛装打扮一番,若姑娘看得上眼,便会邀请一人与之共进晚餐。每到这个时候,若不是有那些不怒自威的护卫在,只怕金陵楼的大门早被人挤倒了,总之,蓝陵就是这般疯狂。
“金陵秦淮夜,千金亦难求”被人津津乐道,总以为金陵楼与秦淮舫之间那是一山难容二虎,水火不容,一见面便要撕打一番。不想今年这“金陵良宵”却是有秦淮舫的加入,秦知带着秦淮舫的姑娘也加入进来,并且也会挑选客人与之共进晚。于是,“金陵良宵”变成了名副其实的“金陵秦淮夜”。
“罗刹姐姐,我也要这般打扮一番么?”小琴萱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中点了花钿,略施粉黛的自己。
“那是自然,每个姑娘都要好好打扮一番!”罗刹说道,对着镜子看了看,帮小琴萱笼了笼头发,似乎在考虑梳个怎样的发髻。
“感觉脑袋好重,这衣裙也太窄了,跑都跑不动道了!”小琴萱伸手拉了拉身上的这件红色衣裙说道。
“你这小丫头,姐姐这可是结合了盛唐、西域、游牧等诸多风格特色才帮你量身打造了这么一个造型,自然不是你那可怜兮兮的仆人装可比的啦,放心啦,你将引领一波新的潮流呢!”罗刹往小琴萱头发里面插了一根簪子,点了点头,似是十分满意。
“表示怀疑!”小琴萱叹了口气,怎么看镜中人都不像自己,简直就是另外一个人。
金陵楼九楼,金灵儿的房中。
“爹,娘!我就不用了吧!”双儿也如小琴萱一般被按到了梳妆台前,褪去了仆人装,换上了精美华丽的衣服。
“宝贝女儿快些过来快来给爹瞧瞧!”云天尧朝双儿招了招手,双儿从凳子上跳下,正在给他梳发髻的金灵儿无奈一笑,那发髻又散了。
云天尧顺手把双儿举了起来,转了一圈,突然挤眉弄眼,龇牙咧嘴,赶忙把双儿放了下来。
“爹,你的伤口这会儿还会疼么?”双儿紧张问道。
“嗯,不是每个人都如你娘亲一般身上穿着那般厉害的软甲,居然刀砍不透,剑刺不进,爹可是被刺了个通透呢,这才几日功夫,自然好得不是很利索,不但如此,没能得到你娘的关心爱护,居然还要每日忍受你娘无情的白眼,乖女儿,你说爹爹惨不!”云天尧可怜兮兮地说道。
“唔!”双儿沉吟片刻,“不惨,活该!谁让爹爹到处沾花惹草!”说罢直接跑回金灵儿身边。
“哈哈!”金灵儿哈哈大笑,“看到了吧!双儿都知道,你可别装可怜,那天字零号可是故意刺偏的,还说没关系!”
“哎!我都与你们解释八百遍了,她教我暗杀,算是我师父,我敬她而已,绝无半点非分之想,你们要信我啊,再说,她伤了你,更想致双儿于死地,若你们有什么三长两短,我自是与她有不共戴天之仇!如今她也去了,你们也还安好,何必再执着于此呢,她也是个苦命女子,算了吧!”云天尧苦笑,颓然坐到座位之上。
金灵儿拉着双儿来到他的身边,一人一边拉着他的衣袖,仿佛做错了坏事的孩子。
“爹爹,双儿不该与你开玩笑,别难过了!”
“天尧哥,灵儿错了!”
云天尧将金灵儿与双儿搂入怀中,一家人温馨甜蜜。
李湘兰的闺房之中,李湘兰被湘铃与湘莲挡在身后,两姐妹美目含怒,看着前面坐在椅子上手足无措的张轩云。
“所以,你消失了这么久,便是回家与家人商量娶我姐姐的事了?”李湘铃冷冷说道,“你可知金陵楼那会儿发生了那么多事,你突然失踪,我姐姐还以为你被被歹人给害了呢!姐姐可是每日以泪洗面,眼睛都快哭瞎了呢!”
“这点确实是我考虑不周,让湘兰担心我也十分愧疚,此番回去我并不是与家人商议,我意已决,此生非湘兰不娶,只娶湘兰一人,独爱湘兰一人,因此,我回去是为了从张家脱离出来了,这样就再无人可以阻我。”张轩云说得斩钉截铁,李湘兰听完偷偷抹泪,感动至极。
“嗯哼!”李湘铃咳嗽了一声,提醒姐姐不要暴露,这边她们两姐妹正在考验张轩云,可不能前功尽弃,“如此,你便是一穷二白咯?你打算让我姐姐跟着你喝西北风啊?再一个,我们姐妹本就无依无靠,难道你要姐姐与你结合都得不到父母祝福么?”
“姐姐,稍微过了点!”李湘莲拉了拉李湘铃的衣袖。
“不过分,这本来就是事实!”李湘铃一点也不退让。
“嗯,湘铃妹妹说的也是实话,不过两位妹妹放心!我有自己的产业,这是我自己一点一滴打拼出来的,与家人无关,是我自己可以支配的,虽说不是富甲一方,锦衣玉食自是有所保障!”张轩云笑着说道,“而且,其实我父母并不反对这门亲事,他们都是明事理之人,早年也因为门第之见差点不能厮守,二人最后选择了私奔,不然也不会有我,我提出脱离张家,不过是想更加独立,闯出一片天地而已,父母也很想见见这未来儿媳!”
“哎哟,这就儿媳儿媳地叫了,哼!万一我们娘家人不同意咋办!”李湘铃继续说道。
“呃”张轩云一愣,瞬间慌了神,他本想着二人两情相悦,已经私定终身,湘兰又是大姐,喜结连理应该水到渠成才对,不想却还有两位妹妹阻拦。
“好啦,好啦,二姐,再演就过头啦!”李湘莲实在看不下去了,赶忙制止。
“好吧!”李湘铃一摆手,朝着张轩云做了个鬼脸。
这回轮到张轩云摸不着头脑了。
“张公子,其实我们都知道真相呢,那夜你一出门便被我们金陵楼的众位护卫哥哥们给掳去了,你也莫要责怪他们。金陵楼的护卫都将一众姑娘当做自己的妹妹,你又是富家公子,这青楼里那些玩弄感情的富家子弟他们见得多了,自然会更加小心,听闻他们与你促膝长谈,推心置腹,更是到你家实地考察了一番,见过了你家父母,回来后原原本本说与我们姐妹听了呢,刚才不过是二姐自作主张考验你一番罢了!”李湘莲笑着说道。
“呵!”张轩云摇头苦笑,阴暗的房间,一帮壮汉围着,“促膝长谈”、“推心置腹”倒是用的足够贴切,把他吓得半死。不过实情也正如湘莲所说,只不过“回家考察”更像是绑架一般,那些护卫不止武功高强,连经商也懂一二,更提出了一些不错的建议,总之,湘兰的娘家人,相当彪悍!
“好啦,不打扰你们啦,我们就先出去了!”李湘莲拉着二姐湘铃推门出去了。
“湘兰!”张轩云满脸笑容,拉着李湘兰的柔若无骨的手,
“傻样!”李湘兰嗔道,脸上洋溢着幸福。
24
鹅毛大雪簌簌落下,漫天焰火划破夜空。
一曲金陵秦淮夜拉开序幕,此曲由金陵楼与秦淮舫的诸位姑娘共同谱曲填词。
秦淮舫十二乐姬携手金陵楼众位善乐器的姑娘共同奏响乐章,更有姑娘唱歌起舞,歌声婉转悠扬,舞姿优美动人。
观众啧啧称奇,众位姑娘配合无间,完全不似第一次合作,更像是熟识多年,情深义重,心意相通的好姐妹。再看相谈甚欢的金陵楼、秦淮舫二位掌柜,哪像是明争暗斗多年的宿敌。更有宾客猜想,莫非金陵秦淮两家本是一家,然而念头一出便被扼杀脑海之中,觉得天方夜谭,不过着实庸人自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