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如梦幻-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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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这一切实际上都在楠木正成的预料之中。京都防御失败后,正成坚壁清野,在紧要关隘布下重兵,并派遣部队截断尊氏的粮食供给线——京都,成为了一座巨大的牢笼。
●尊氏的败北
日本国土地面积狭小,镰仓〔含〕以前的战争中很少有过长途远征的事例,因此并不重视军队补给,大军所到之处,往往纵兵抢掠,自筹粮饷。没有稳固根基而能杀入京都的部队,往往因为兵力庞大但粮草不继而迅速弱化,遭遇攻击便全线溃散——前此的木曾义仲是如此,现在的足利尊氏也是如此。
且说尊氏进入京仅仅三天,正因楠木正成的坚壁清野策略而头疼不已的时候,突然发现琵琶湖中出现了大批战船,船上树立着的,竟然是陆奥守北畠家的旗印!
原来,北畠亲房、显家父子在接到讨伐诏书后便积极行动了起来,当尊氏的主力部队一离开镰仓,前往箱根?竹之下和义贞的部队决战时,北畠军即开始向西运动,还不到二十岁的年轻将领北畠显家的率领下,风驰电掣般突破了镰仓的重重防御,紧紧跟在尊氏后面。此刻,当北畠氏的旗印出现在京都城外时,尊氏知道,大势已去了。
正月十六日,正成、义贞、显家的部队开始对细川定禅驻扎的三井寺发动突击。在官军优势兵力的攻击下,三井寺的细川军全面溃退。从二十七日到三十日,官军对京城中粮尽气衰的尊氏叛军发动了长达四天的总攻,到三十日傍晚,京都收复,尊氏及残兵数万人遁入曾经是他发家之地的丹波篠村。二月三日,尊氏继续西逃到了摄津的兵库。十日,足利直义的殿军被义贞、显家军击败。十一日,在以阻截义贞、显家军为目的的丰岛河原之战中,尊氏军再度被击败——这回尊氏败得好惨,当他乘船逃到备后时,部属只剩下了两千人。
眼看尊氏败局已定,建武君臣欢天喜地开宴庆功,只等朝敌首级一到便可论功行赏。楠木正成趁机进谏后醍醐天皇,警告说“新政失却民心,遂使武士倒向尊氏”、“此时当用怀柔政策,赦免尊氏一切罪责,主动诏其还朝”、“如持明院统再起,则国家危矣”。
因为正成非常清楚,各国武士对建武新政的失望,不会因为尊氏一人或者足利一族的灭亡而就此烟消云散的,如果后醍醐天皇不改变重用贵族、轻视武士的态度,那么新田义贞也可能变成足利尊氏,名和长年也可能变成足利尊氏,甚至连自己都可能会有失望蜕变的一天。大势如此,是不以人们的主观意识为转移的。当然,后醍醐天皇对此完全听不进去。
后醍醐天皇一心要恢复天皇往日的荣光,权柄在手,不受公卿、武士的制约,然而皇族并非仅他一人,高高在上的他当然可以这么想,被压在底层的持明院统诸人可是别有心思。且说被迫远离根据地关东,避于备后一隅的尊氏,此刻突然接到了被废的持明院统旧帝光严院的院宣。院宣命令尊氏聚集兵马,讨伐伪帝后醍醐和匪将新田义贞,重扶光严院复位。势穷时衰的尊氏一党喜不自胜,立即竖起光严院的御旗,宣布讨伐逆贼新田义贞,并手持院宣在各国征兵。十五日,应九州豪族的敦请,飘扬着光严院御旗的尊氏军堂堂正正地西下了。
二十五日,当尊氏到达筑前的芦屋浦时,九州豪族少贰贞经首先派遣五百骑人马前来迎接。然而,肥后的菊池党首领菊池武重时在新田军中,其弟菊池武敏当然不肯卖尊氏的帐,一听说尊氏到了九州,二话不说,上来就把亲尊氏的少贰贞经杀了个人仰马翻。
三月二日,菊池党同尊氏军在多多良滨打了场狠仗。菊池党虽然兵数占优,却多是乌合之众,一开始还占有部分优势,后来却节节败退,等到同盟的松浦党阵前倒戈,终于全线溃败——尊氏的好运气来了。
须知因为抗元战争的洗礼和磨炼,九州、四国豪族们的势力普遍庞大,虽然庞大,却极艰苦。这是因为元军到来之时,九州、四国的豪族们首当其冲,被迫征兵拉伕,殊死抵抗,然而战后却很少能得到幕府的奖励,一族郎党不可散去归农,人人心怀怨愤。好不容易盼到幕府倒台,然而所谓的“建武新政”也无法给他们以实利和补偿,皆恨朝廷入骨,莫不希望再建一个能对自己有利的武士政权。尊氏的到来,使他们终于看到了一线曙光。
于是趁着官军因胜而骄,追赶不力的契机,足利尊氏在九州晃荡了不过一个月,就拉起了一支庞大的部队,号称五十万,于延元元年〔1336年〕四月三日启程,分水陆两路浩浩荡荡地踏上了东征之途。
●凑川合战
播磨重镇白旗城正卡在中国通往九州的要冲上,官军、叛军双方都非常重视它的存在价值,足利尊氏临走前,特意留下名将赤松则村及兵士五百防守该城。果然他前脚才离开,新田义贞后脚就到了,亲率六万大军进攻白旗城。然而在长达三个月的攻城战中,义贞用尽各种办法,却始终未能将其攻克,赤松则村的奋战为足利尊氏赢得了宝贵的喘息时间。最后新田义贞只得留下一支部队继续围城,自己则和弟弟胁屋义助转向攻略其它城池。
且说延元元年〔1336年〕四月间,足利尊氏果然卷土重来。到了五月十日,正在攻打备中福山城的新田义贞部将大井田氏经首先遭到足利直义军突如其来的攻击,全军覆没。正在围困备前三石城的胁屋义助也遭到直义军的袭击,被迫撤围而去。当新田义贞得知消息时,在他“大中黑”家纹的旗幡两翼,已经布满了画着“二引两”〔足利家家纹〕的白旗……
面对如此庞大的敌军军势,京都朝廷再度手足无措。只有楠木正成足够沉着,他早在尊氏西渡以后,就已经开始考虑未来的形势对比和相应的防御对策。当后醍醐天皇向正成问计时,他胸有成竹地奉上了写成已久的《楠木奏折》。在此奏折中写道:“尊氏率筑紫九国之众进犯京都,其势如洪水猛兽。如以我疲兵对之,以惯常之法战之,则必败无疑。应召回义贞,君王退避山门,正成退守河内,引贼入京,遂以兵封锁淀川河口,切断京城联络,绝其粮道,派兵骚扰,敌必疲惫不堪。此时,义贞自叡山、正成自河内,两翼进攻,则朝敌一举可灭。”
然而短视的公卿们却竭力反对这一正确战略,似乎在他们看来,真正的朝敌不是急欲窃取皇统的足利尊氏,反倒是要剥夺他们来之不易的优裕生活的楠木正成。后醍醐天皇也是同样想法,他驳回了正成的奏折,命令他率兵出京去协助新田义贞,抵御足利叛军。
因为建武新政失去人心,最主要是失去了各地的武士之心,据说竟连声威赫赫的楠木正成在本领内征兵,一门郎党都面有难色。正成知道官军兵力既薄,士气低落,又缺乏足以制约敌方的水军力量,此去无异于以卵击石,必无生理。于是他留下主力部队以保存反攻的实力,自己只带了胞弟正季和五百名亲信武士驰往前线。
在京都西面的樱井驿,正成和年仅十一岁的幼子正行演出了历史上有名的“樱井决别”。日本江户时代著名诗人赖山阳曾经有《过樱井驿址》一诗,缅怀楠木正成:
山崎西去樱井驿,传是楠公诀子处。林际东指金刚山,堤树依稀河内路。想见警报交奔驰,促驱羸羊委狞虎。问耕拒奴织拒婢,国论颠倒君不悟。驿门立马临路岐,遗训丁宁垂髫儿。从骑肃听皆含泪,儿伏不去叱起之。西望武库贼氛恶,回头几度睹去旗。既歼全躬支倾覆,为君更贻一块肉。剪屠空复膏贼锋,颇似祁山与绵竹。脉脉热血洒国难,大淀东西野草绿。雄志难继空逝水,大鬼小鬼相望哭。
时为延元元年〔1336年〕五月二十五日,著名的“凑川合战”就此展开。朝廷方面,以胁屋义助军五千守卫经岛,大馆氏明军三千扼守南之滨,楠木正成、正季的五百骑兵在西之宿布阵,总大将新田义贞则在和田岬本阵驻扎,策应各部。足利军则以尊氏将水军,直义将陆军,齐头并进,杀向京都。
首先尊氏水军在直义陆军的配合下,于长达十数里的海岸线上展开了声势浩大的登陆作战,胁屋义助的经岛守军在经过顽强抵抗后放弃了阵地。于是直义大军铺天盖地地卷向楠木正成镇守的西之宿,五百楠木武士瞬间就被淹没了。然而,楠木武士早已舍弃了求生之念,他们的骠悍敢斗完全超出了敌人的想象,“菊水”〔楠木家纹〕旗如同猛虎般楔入敌阵,足利军如波开浪裂一般,连足利直义本人也被流箭射中马足,几乎死在乱军之中。
足利尊氏远远望见这般情景,立即派遣高师直率六千兵马前往增援,代替直义指挥作战。楠木正成在进行了多达十六次冲锋后,气势也终于到了衰竭的时候。此时合战已经进行了六个时辰,他环顾四周,发现自己身边仅剩下了七十三骑,于是长叹一声,与正季二人一同走入凑川神社旁的一间民房,伏刃自尽,享年四十三岁。据说临终前,楠木正成曾询问正季说:“你还有什么愿望吗?”正季回答道:“愿和兄长七生报国,消灭朝敌!”
楠木正成对建武政权的愚忠被后世统治者利用,尊其为“军神”。就其本人能力和品格来说,无愧于一代名将,然而明知建武新政完全是开历史的倒车,“天下已经背离了君王”,他仍奋不顾身直到战死,却不能不说是受了后醍醐天皇大力鼓吹的朱子学毒害,于国于民都是无益的。
古代日本的铠甲及其演变
古代日本的铠甲样式非常独特,大致经过了挂甲、大铠和具足三个发展过程。日本现在发现的最早的成型铠甲,大致对应着古坟时代,基本属于挂甲。所谓挂甲,是指甲片层层相叠,下一层甲片必然覆盖上一层甲片的底部。我国商周时代也大量使用挂甲,其后逐渐演化为棉袄甲——即将甲片补缀于衬里上,互不覆盖,或者上片覆盖下片顶部,与挂甲正好相反。
日本挂甲的主体,也即身铠,大多用金属或皮革的甲片缝合而成,形如背心,肩部有带相系。到了奈良时代,因为大量学习中国文化,原本在肩头打结的四条带子,逐渐变成由后背向前胸延伸的两条带子,结纽在胸前,类似于流行于我国南北朝直到五代时期的两当铠。
日本古代铠甲发展的第二个时期,是大铠时期。大铠产生于平安中期,至镰仓时代达到顶峰。大铠多由竹木所制,在关键部位加缀金属或皮革的甲片,甲片也多是下层覆盖上层底部,究其根本来看,仍属于挂甲一系。大铠有几个独有的特色,是世界各古代民族铠甲样式中都很罕见的。
首先,身甲除仍以肩带固定外,并非“套头衫”,而在一侧开口〔多在左侧〕,上面覆盖“胁楯”〔一套独立的甲片,由胁下一直延伸到大腿〕。其次,在胸前垂挂有两条甲片,右边的长而且宽,称为“栴檀板”,左边的较短而狭,称为“鸠尾板”。当武士伸长左臂,侧身拉弓放箭的时候,鸠尾板正好遮盖住心口;而当在马上用右手挥舞太刀的时候,栴檀板也可以防护最大的破绽——右胸或右胁。第三,知名武士的头盔上一般会设置纯粹只具有装饰作用的金属饰品,大多设置在头盔前方,称为“前立”,主要的形制是“锹形”。
到了室町时代,战争日益频繁,规模也日益扩大,战争模式逐渐从骑马武士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