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相风云录-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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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此物,便非得如此。想毕,对杨青峰说道:“你大可放心,我今赠你此旗,非是为你所想,实为我建州之人自身安危而思,试若你单单于路行走,今后少不得要与我建州之人刀剑相交,其时虽你所行有阻,然我建州人也少不得伤亡,但若你持了此旗,于路无人阻拦,即会落得两下无事,岂不是两下都好?”
杨青峰耳听,心知此人将令旗赠于自己,实是出于为自己所好,但他所言也并非没有道理,受了此旗,对己对他都有好处。心想至此,重将身起,对他恭恭敬敬又施一礼,口中说道:“你既是有如此之说,我今便将此旗收下,但此赠旗之恩仅限于我自身,今后如因世之公理或民族大义,你我刀剑相见,请恕我不以此恩为念,必是不会手软。”
那满人连说你我各自当是如此。
杨青峰方始收了那人所赠令旗。
过了一时,那满人又对杨青峰说道:“我见你虽是年纪尚轻,但却英豪礼谦,仁义慈悲,先前不杀我七骑族人,我心早已感激不尽,如今又听你口中之言,更是让我心生敬佩,我有心与你交个朋友,但此仅为私谊,如若与兄之所说世之公理抑或民族大义相悖,一切皆以世之公理或民族大义为重,彼时各不以此之谊相念,不知你意下如何?”原来此人为杨青峰先前不杀他七骑满人为念,心已先自为杨青峰折服,后来方致二人交手各存相让之意,如若杨青峰自始便不存慈悲之心,尽行杀戮,只怕此时两人早已拼得你死我活。
杨青峰心中对他也有相敬之意,听他如此说话,回道:“如是仅限私谊,如在大义之前,各不以此徇私,又各无所怨,如此也无不可。”
那人哈哈大笑,连说了三声好,二人起身,各执对方之手,甚是亲热。稍后,那人又从身上取出一块油毡之布所包之物,递给杨青峰,说道:“兄弟今要去长白山寻参,我见你那兄弟病情甚是危重,只怕时间不及,今我这毡布之中有一根人参,约是二百五十年生,兄弟收好,待得危急之时,说不定尚可挡上一挡。”
杨青峰一怔,心知此物甚是贵重,自己虽是甚为急需,但若就此收下此物,却也不妥。那人见杨青峰心内不决,说道:“既已是为朋友,何须犹豫?”
杨青峰见他执意要送,情真意切,只得收了,说道:“兄弟是大明中原武当门下杨青峰,今后如有所需,只要不涉民族之义,不违世之公理,即便要我杨青峰之头,也只管取去。”说完,心虽不舍,却时间急紧,当下收好那人所赠令旗与人参,对那人又施一礼,背了孱弱少年又即上马前行。
那人呆立原地,目送杨青峰远去,忽又想起一件事来,将手拢了嘴边放声大喊,道:“我是大金正黄旗洪巴图鲁褚英帐下扈尔汉,随时恭迎你到我家中做客。”(注:洪巴图鲁在满语中是大勇士之意,满人崇尚勇猛,能被封为大勇士是建州之人最大荣耀。)
第35章 三十五:令旗()
杨青峰身负孱弱少年骑马又行,但觉孱弱少年身伏自己背后,气息微弱,心想不医神医悯三秋医术如神,所诊一丝不差,他说那三百年人参只能保孱弱少年二至三月无事,此时方去约有二月,孱弱少年便又伤发,如今有扈尔汉所赠人参,只有到了势急之时,再喂了给他服食,只是一时无有内力至高之人为他输送真气,却是难办。却听孱弱少年在后背微微声语,说道:“青峰哥,我想那扈尔汉在满人之中定是一个极有位势之人,满人狼子野心,窥我大明江山,今后与我大明争战在所难免,你与他成为朋友,断不可误了民族之义。”
杨青峰说道:“这个不须你说,我自是知道。”
孱弱少年又道:“青峰哥不要怪我多嘴啰嗦,你自是一个英雄,却是太重义气,我身之势日差,恐是难以在世待得多少时日,我心只怕,只怕你日后顾念与他情义,而误了该行大事,毁了你自身声名。”
杨青峰听他所说悲切,忙道:“你不要多想,静心养神,我一定会将你身上之伤治好,你要相信我。”
孱弱少年说道:“青峰哥的话我自是信得,只是世事难料,日后的事谁又可知?然而这一件事,却是干系重大,万不可失了分毫,青峰哥待我如此,我自是感念青峰哥恩情,只此一事我心中实是放心不下,方是说了给青峰哥听。”
杨青峰道:“这个你不用担心,不管如何,我之所行定是要依世之公理,断不会误了民族大义,这一点不消叮嘱的。”
孱弱少年听他如此言说,方始放心,伏了杨青峰后背,沉沉睡去。
杨青峰心中焦急,行了数日,孱弱少年身伤又犯了两次,于路也不见一个人影,杨青峰也不知此时身行到了何处。这一日正走之时,远远望见一队满人骑兵正向自己迎面而进,已无可避之处,心想且将扈尔汉所赠令旗拿出来试上一试。眼前那满人骑兵与杨青峰先前所见却大是不同,俱是身着一般衣革护甲,行走齐整,显是日常训练有素,望见杨青峰,一前一左一右各出三骑,绕至杨青峰身后身左身右,俱是弯弓搭箭,所向俱是对了杨青峰,正前一方却是大队骑兵队列。杨青峰虽心无所惧,却也忐忑,一手拿扈尔汉所赠令旗,一手紧握胸前宝刀刀柄,径自向那大队骑兵直行,心想万一此旗起不了作用,自己便只能挥刀硬闯,此时左右及身后都有弓箭相抵,唯有向前疾冲与那群骑混在一起,那执弓之人方不敢放箭,如若伺机擒得一个头目,胁迫他等将身而去自是最好。一边在心中计较,身已到了大队骑兵近前。群骑见杨青峰手中黄旗,却是十分恭敬,前面领骑眼见,忙调转马头,正对身后,将手中旗帜挥动,群骑便即从中向两边自分,让出一条大道。杨青峰见那人手中所掌大旗是一面白旗,与自己手中所执黄旗又是不同。
杨青峰自是不知,建州满人努尔哈赤此时已自建了汗国,称做大金,在汗国之中又分为八部,战时为军,闲时为农,以旗为称,是为八旗,各旗掌不同颜色旗帜为号,其中以那正黄旗最是为尊,就是扈尔汉赠于杨青峰令旗颜色的那一旗,对此杨青峰却是不知。杨青峰也不言语,径自打马从两队满人之中徐徐而前,去了许久,满人骑兵方才合队再行。
杨青峰心中暗暗感激扈尔汉,心想如若不是他以令旗相赠,此时又是一场恶斗,面对如此精良的满人骑兵大队人马,自己一人冲出重围尚可,但如今身负孱弱少年在背上,能否无恙身去,倒真是难说。至此一路而行,所遇满人渐多,却见杨青峰手中所执黄旗,都对杨青峰极是恭敬。然而杨青峰心中也自疑惑,怎地沿此一路行走,却见不着明军,也不见汉人百姓,虽不知此时身在何地,但定然尚是在大明之境,如此,可真是让人心中难以透解。
又行一日,正是在正午之时,抬眼之间,却忽然隐隐眼见前面现了一城,杨青峰细细眼看,见那城墙十分高大,心思莫不是锦州?当下将马行的稍近,探目向城门之上一看,不觉一怔,只见其上写着‘沈阳中卫’二字,心下又是吃惊又是高兴,一路漫目行来,未过锦州,却已到了沈阳中卫,想是心中焦急,日夜而行走得偏了,便将那锦州越了也自不知。杨青峰又向城上去看,虽见墙垛之间也飘着数面旌旗,却总觉沉沉如静,显不出一丝生气。后背之上所负孱弱少年昏昏沉沉,也不见眼前之景。杨青峰无心细想,忙将马头一拔,只绕城而去。
杨青峰先前与孱弱少年在京师之时已是细细看过地图,知此前去长白山已是不远,心中渐熄之火重又熊熊烧起,暗想如今孱弱少年身伤复发愈沉,到了长白山,只要我一心一意去寻那参,熟话说金诚所至,金石为开,誓要将那宝参寻得到手,孱弱少年染伤之身便可有救。又走了两日,杨青峰心中不觉纳闷,心想既是已过了沈阳中卫,如今马不停蹄又骑行了两日,那长白山照理应是甚高之山,怎地还见不得那山峰之影?莫不是行错了方向?想了一想,寻了一处稍高之地,将身上到其上,探目向四下去看,只见四野茫茫,只至目光尽处,终是见不到奇山峻峰,在远远偏西之向,倒似隐隐有一处城池,却是可见。杨青峰也不知那城是何之城,心想只要有城池,便定是有人,我只需到了那城池之处询问,便可知晓。当下将身下了高处,打马向西,时间不大,便已至那城池之下,却见那城上所置已不是汉人军兵之形,有黄红蓝白四色旌旗迎风招展,之间一队队来回逡巡军兵尽是短衣短裤,形色彪悍至劲,尽是满人形扮之人。杨青峰忙向城门之上去看,只见门头之上,却是用汉字所书‘抚安’两字。杨青峰在脑中略略想了一想,便已忆起先前在京师之时看那地图,确实离沈阳中卫甚远之处有一处镇子名叫抚安,怎地如今竟为满人所居,且那城池之形分明就是一座大城,不似一座小镇之形,再细细一瞧,心中不由恍然,原来那城所建似是时间不长,似为一座新城。心中暗想,定是满人强占了汉人之地建得这座城池。正在观看,却见城中一行出来六人,外面五人簇拥当中一骑,那人身形甚是粗壮,行趾高扬,城门两边守门军卫对他齐齐躬身行礼。六人远远见杨青峰骑行高头大马,是一个汉人,却又手执黄色小旗,五人俱向那内中大汉忿忿而说,话间夹杂汉语,杨青峰却是听的明白,说的是洪巴图鲁褚英,自仗是大汗长子,处处庇护汉人,太是不像话,得给点厉害给他看看。杨青峰想起扈尔汉所说他自己是洪巴图鲁褚英属下,又见那五人皆是眼盯着自己手中黄旗忿忿而言,心想不妙,当下暗暗防备。眼见对面当中满人将坐下之马一提,越众而出,直抵自己马前,双眼直视自己面目。杨青峰丝毫不惧,也将眼睛直盯来者面上,四道目光相对,各不相让。那人忽然马上右手一探,直向杨青峰袭进。杨青峰见他手来之势,已是知他欲徒手来夺自己胸前宝刀,口中一声冷笑,将胸一挺,故意将胸前宝刀向前一送,那人毫不费力便将杨青峰胸前宝刀刀柄抓在手中,正要抽出,却见眼前黄影一掠,杨青峰手中小旗旗杆疾出,径点那人抓握刀柄之手背之上阳溪大穴。这一个阳溪穴主脑眼以及面部神经,杨青峰在武当山学艺之时早已将各处方位熟记在心,虽是功力不至,点到却也非同小可。那人只觉脑中一荡,双眼昏花,手掌触电一般,忙将手臂急缩,定眼再向杨青峰看去,只见杨青峰眼目如炬,面目硬朗,身形虽不彪悍,却不缺骁勇之气。满人最是崇尚勇猛,那人也是满人之中最是有名的勇士,名叫额亦都,如是马上执刀与杨青峰相拼,杨青峰尚不是他的敌手,杨青峰终是年轻,功力不到火候,所倚多是轻灵之招,出人意料夺敌先声。那人又见杨青峰手中所执黄色令旗,此旗是满人八旗之中第一旗,最是尊贵,他终是有所心惧,想了一想,将手一挥,带了那一拨早已拔刀在手跃跃欲试的五骑去了。杨青峰呆立当地暗叫惭愧,刚刚侥幸赢了这一招,若不是那人托大轻敌,后果如何当真难说。却也无时计较,忙将马骑近了城门之前,问一人道:“此去长白山该是如何行走?”那人也是满人,听了杨青峰之问,神情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