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羽堂契约-第2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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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围墙豁口,以平和的神情看待渺小的众生,即便鲜血溅在了脸上都丝毫不为所动。
高邦宏砍开一人脖颈,被喷射出来的血糊了一脸,他用袖子一抹,转头冲李丹晨喊道:“敌人太多了,我们快顶不住了,李娘子,实在不行下蚁巢暂避吧?”他说话的当儿,身旁三名堂众就被刚登上围墙的潇湘社众拽住衣服,一把扯下去,摔了个粉身碎骨。
李丹晨道:“现在下蚁巢,岂不是叫人跟着找到洞口了?先打退他们这一波攻势再说。”
扬州分堂的人快要拼光了,现在就剩高邦宏和不到二十个堂众。他们知道李丹晨说的有理,只能紧咬牙关,继续抬着沉重的胳膊,挥舞兵器与围墙上下的敌人搏斗。
史霁风靠着游龙枪之利,一枪一个,把想登上来的敌人像捣蒜一样朝下捅,这种单调的动作重复多了,已经让他晕得连后槽牙都发麻了,而且由于他的防守态势必须将上半身全部露在上面,也使他成了潇湘社弓弩手的主要照顾对象。几番射击,已经使他身中三箭,但好在都不是要害,只须折了箭杆尚能继续作战。
而高肄风早将自己压箱底的各式机械与武器拿出来,协助防守,只是面对黑压压的敌人,三四件精巧的机关实在起不了太大作用。
“连弩怎么不射了?”听不到有节奏的“笃笃”声,温迪罕扬古喝问守着大门正上方的人。
“没弩矢了!”堂众大声告诉他。
“没弩矢了?”温迪罕扬古瞥了眼那张从官府借来,足有一张床那么大的巨型连弩,然后道:“把枪矛放上去射!”
几个堂众紧急扛来几捆平时不怎么用的长兵器,有各式枪矛以及长棍短棍齐眉棍。他们顾不上被木刺扎伤,玩命削尖那堆没有金属尖儿的木棍,然后把这些长兵器倒进弩矢匣里,十个为止,而后几人手脚并用上好弦,瞄也不瞄就朝下面的人群射击。
“笃笃”十声,那些骇人长兵器高速穿刺进攻城方的阵列,少说将二十个潇湘社众插成肉串,牢牢固定在地上,不少人躯干被扎穿,但一时没死的,就四脚浮空地竭力挣扎,嘴里发出痛叫,不忍卒听。
“eniyewaka!”温迪罕扬古监督连弩手的时候,不注意被爬上来的敌人砍了左臂一刀,他一骨朵将那人脑袋砸凹,爆出一句老家粗话。而耶律宓和伯颜妥木帖就比他文明许多,只是一心御敌,主要还是他俩的老家话里没什么粗口。
战况愈发激烈,潇湘社已有成规模的人攀上这一丈七尺高的山堡中心围墙,阻碍守方的射击,与之陷入混战。尸体倾倒交叠,血液满地都是。双方似乎都闻不见浓烈的血浆的铁锈腥味一样,踩在又黏又滑的地面上拼死搏杀。
大门口,那扇厚重的吊桥门终于被烧坏。潇湘社众捣烂焦黑的木板,却发现吊桥门后还有一堵新砌的砖石墙。这堵墙还未砌严实,上端能清楚看见几个手操瓦工刀的万羽堂众正在添砖加瓦,设法封住最上面的洞口。
李丹晨则是最忙的一个,既要与新上来的敌人搏斗,又要时刻注意各处的战况。她见东面危殆,忙招呼秦锐和赵英琪:“秦兄弟,你们快去支援下高兄弟,这里我一个人暂时扛得住。”
“好。”秦锐赵英琪带着为数不多的秘术门人赶去支援高邦宏,刚跑过去就冲李丹晨大喊:“高兄弟死了!”
“死了?”李丹晨叫道:“他死了那你们就守着东面墙!”
高邦宏倚着墙根瘫坐双目圆睁,但瞳孔已经扩张,没了神采,他腹部和胸口各插了一把刀,他右手握刀,刀尖连着一个敌人的心脏,左臂则夹着一颗滴血的人头。
“高兄弟,你是条好汉。”秦锐帮高邦宏合上眼皮,拧断刚插在腰际的一支箭杆,转头就朝敌人挥刀过去。
现在这种境况,就连鲐背之年的李天师都手持双剑,同莱恩一起把守在西面围墙。
“你说我这么大年纪在这儿到底是为了什么?”李天师被一名把尺高的潇湘社庄户以双锏打得后退两步,一屁股坐在地上,终究也不得不服老了。
“放着我来!”莱恩面目狰狞,暴喝一声,把宽刃剑举起,扛在肩上,而后使出浑身力气猛砸过去。
那庄户双锏沉重,刚出过一招,正提不起来,被莱恩一剑自左肩直切到右肋,剁排骨一般砍开,血如泉涌。他扭动着伏地而亡,半边躯体耷拉在一边,软趴趴地扑倒,五脏六腑滚滚而出,这般惨状竟生生骇死周围数人。
莱恩甩甩剑上的血,见三分之一处多出一个指甲大小的三角形缺口,只能暗自心疼,而后揉揉被震伤的肩膀,继续与周身敌人战斗。
大门上方的连弩依然在机械般的发出“笃笃”声,发射粗重的短枪长矛,带走了不知多少条性命。围墙下插在枪矛上的人应该感到荣幸,因为他们和三国名将张郃至少在死法上是想同的,将来下了阴间,和老哥们聊天,或许倍儿有面子。
而操作连弩的堂众也仿佛变成了几件机械,木然地削着长兵器的杆,将它们修整得大体尺寸相当,而后程序式地放进弩矢匣,瞄也不用瞄就可以上弦发射。但由于这些粗制滥造的“弩矢”磨损,巨型连弩终于卡住罢工了,这几个堂众方才恢复了一点神识,试图找出兵器的故障所在。
“别忙活了,歇会儿吧。”李丹晨无力地箕坐在一具伏着的尸体上,手抚胸口,忍受着像是要裂开一样的剧痛,大口喘着气,
由于玉泉寺外围的中心围墙不长,整体长度较短,适合小股人防守。而潇湘社人数虽多,但无法舒服地展开,他们久攻不下,又损失颇多,只能先暂时撤退了。
第三七八章身陷绝境()
“李堂主,用饭吗?”伯颜妥木帖也十分疲惫,但还是没忘记基本的生存需要,如是问道。
李丹晨累到虚脱,平时稍有些发黄的脸皮此刻变得和嘴唇一般苍白,豆大的汗珠滚下来,没流到下巴颏儿,就被寒风吹干,结成了一道道冰印。由于不久前的搏杀过于激烈,她的气管和肺都疼的几乎裂开,现在只能竭力哑着嗓子发出微弱的呼声:“来、来碗热水。”
热水总得有人烧有人倒,但现在所有的头领和堂众都东倒西歪地躺在枕藉的尸体旁,除了眼珠里还有点闪光,其他方面简直就和死人没太大区别。只有几十个跟着来的家眷和仆人烧水做饭,忙前忙后,总算把午饭都准备好了,个个提着饭桶拿着勺走上来给众人分发饭食。
“官人”房南秀替累得不能动弹的史霁风包扎伤口,弄得满手是血,眼泪止不住地流,滴在了粥碗里。“官人,我给你重新盛一碗。”
“不、不用。”史霁风努力抬起右手,颤颤巍巍托起碗,喝下一口带着妻子泪水的米粥。“这样好,不用就咸菜了。”
房南秀破涕为笑:“你倒会讲起笑话来了。”
史霁风吞咽下浓稠的一碗粥,略有些自私地说:“你再替我盛一碗,然后给其他兄弟分饭食吧。”
房南秀盛粥的时候,史霁风慨叹道:“你非要跟过来遭罪,去扬州跟爹娘一块儿带权儿该多好?”他口中的权儿便是才刚刚八岁的儿子史权之了。房南秀摇头:“在奴家眼里,权儿都不如你重要。”
“唉,两位,能不能先给我把饭食盛上啊。”温迪罕扬古也不是故意要破坏人家的氛围,就算他不开口,他的肚子也得咕咕叫唤了。
房南秀擦擦泪痕,过去给温迪罕扬古盛满了粥,又递过去一荤一素两个包子。扬古一见食物来了精神,盘腿坐好吃的是津津有味。
满脸是灰印的邢木瑶从东面墙挪到正大门处,问李丹晨:“总堂主的援兵什么时候能到啊?”
李丹晨看了看她,感到奇怪:骆庭光没告诉你吗?转念一想,骆庭光那天回来,她就让其躲起来掩人耳目了,等放出来的时候潇湘社就打来了,估计骆庭光也没来得及告诉邢木瑶前后的实情。于是李丹晨咳了声,用沙哑的声音欺骗她:“转眼这两天就到了,守住就行。”她嘴上说着,心里却是:守得住就有鬼了。
次日,潇湘社来到围墙下搬运同伴的尸体,他们并未携带武器,以示没有敌意。而围墙上的万羽堂众一是出于道义,二是出于箭矢存量快要见底,也默契地没有攻击。万羽堂的人都呆呆看着一具具死尸被运走,就近掩埋,一时也开始参悟起了人生的意义。死在最后一道围墙的堂众都在昨晚被埋葬在后山了。至于前几日死在前几道围墙的人,就不那么幸运了,潇湘社把他们堆在一块儿,一把火烧了个干干净净。
又一日,淳熙十六年腊月十四,是第二次玉泉山堡之战的第八天,在安置完死伤的弟兄后,潇湘社再次发起进攻。这一回的攻势比两天前的还要激烈,因为说好了要来亲自指挥的纪廷珪管领不来了,却发布了一条消息:如果在除夕之前不能攻下山堡,所有人员,包括前几天一直只负责在南山呐喊助威却不参战的灃州分社,都要接受降职和扣薪处罚。在负激励的刺激下,潇湘社今天的战意尤为高昂。
“放箭!”耶律宓下令。三百多名堂众朝奔至城下的敌人密集攒射出了最后三轮箭矢,而后再也无箭可用,只能拿好刀枪,静等对方攀爬围墙。
万羽堂以弓术见长,几乎人人都是能开一石三的强弓手,潇湘社可是吃够了他们的苦头,死在箭矢下的人少说也有两千。现在万羽堂箭矢用尽,潇湘社众士气大振,争先恐后要抢上墙头,好好报一报前些天被射得抱头鼠窜的仇。
温迪罕扬古为难地看着潮水般涌过来的敌人,向李丹晨商量:“李堂主,还不下蚁巢吗?”李丹晨只是摇头,这些天指挥作战,她嗓子已经疼地说不出话了。扬古又道:“那实在不行,库里还有几十颗震天雷。”李丹晨忍痛说出一句不甚清晰的话:“不,震天雷是留给我们自己的。”她的表情虽仍然坚毅,但扬古已经从她的话里听出了绝望。
面对开始进攻的潇湘社众,李丹晨闭了会儿眼,心中祈求:元敬阳,死臭山猴子,你到底是死是活?活着的话就不要回来了,死了的话就在天上保佑保佑你的儿子吧。尽管只有一个来月,可她已经有了反应,而且她还坚信是一个男孩,如果这点自信都没有,怎能有本事管理起整个万羽堂呢。
李丹晨闭目静思的时候,没注意到几支箭正冲自己飞来,就在箭镞快要刺进她身体的时候,耶律宓一跃而来将她扑倒。
“你想死啊?”
耶律宓一嗓子把她给喊醒了。
李丹晨眨眨眼,瞳仁里重又放出光彩,她提提精神站起来,扫了眼战场,设法找出潇湘社指挥作战的那几个录事。但围墙下几千张脸,衣服还是五花八门的,把她看得是眼花缭乱,也没寻到录事。
“把史夫人叫过来。”
“啊?”耶律宓以为自己听错了,现在激战正酣,你居然要把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叫过来。
“只有她能找出潇湘社的录事,你快去叫她,现在顾不了那么多了!”
于是耶律宓拉住身旁一名堂众,叫他把房南秀喊来。
稍后,房南秀蹲伏着躲避横飞的流矢,摸到了李丹晨身边:“姐姐这会儿叫我?”
李丹晨道:“好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