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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部分

明朝出了个张居正-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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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活画出一群人的嘴脸。

且不说他们干的事如何,仅是吃,也把国家给吃穷了。

明代的冗官之多。膨胀之速,堪称惊人。当时人统计,天下有文官24000人,武官100000人,廪生35800人,吏员55000人。全国收上来的税粮2600万石,还不够给他们发俸粮的。以至于王府缺禄米,卫所(驻军)缺月粮,边防缺军饷,各省缺奉廪(工资粮)。

张居正在隆庆年间就曾建议,与其拖欠工资,上下都烦恼,还不如裁掉一批官员以节省工资款。

工资虽然有拖欠,官员们却照样活得很滋润。明嘉靖以后,官场中贪风大盛,从首辅到吏员无不贪贿,当官竟然成了一场贪污竞赛。《新会县志》风俗篇载:正德、嘉靖年之前,有两袖清风的人辞官回家,邻里都纷纷慰劳,啧啧称赞;如有贪官回乡,众人皆耻于与之来往。嘉、隆之后,风向大变,有官员退休,乡人竟不问人品,惟问揣了多少金子回来。人们相与嘲笑的,就是那些清白贫穷的“傻官”。民心若此,可见官风如何。

这群贪官,吃了,拿了,又*事不干。苟安于位,但求无过,多敬上司,少惹是非,是官场上的信条。官话虽然讲得如滔滔流水,对民间疾苦竟一如盲聋。

顾炎武曾说:那个时候,贪污巨万却只不过被罢官,小小的刑名官员都能富得流油。何为至上,何为小道,全都颠倒了。

这样一批无良心、无廉耻、无信念的官员,如何能当得起强国富民的中兴之责?

张居正把他们看到了底。他说:这一群人中,“实心爱民、视官事如家事、视百姓如子弟者,实不多见!”

那么,面对这样一个庞大的集群,又该从何下手才是?张居正认为,“稽察吏治,贵清其本源”。何谓“本源”?中国哲学说:“上梁不正下梁歪”,诚如斯也!张居正说:“一方之本在抚按,天下之本在政府(内阁及部院)”。只有督抚部院带好了头,下面才可能克己奉公。上面的要是纷纷落马,下面的当然就更加肆无忌惮。

至于整顿的时机,他认为则应是新君即位时,因为这时候人心皆有所期待。民心可用,舆论可恃,正是向弊端开刀的好时机。若是优柔寡断,或只打雷不下雨,则会大失人心,导致惰政依旧,窒息政局,“后欲振之则不可得矣”!

张居正决心出手了!否则这批蝗虫,必将把国家吃垮。

他为大明帝国的改革布下的第一个子,就是“课吏治,信赏罚”。先提高行政效率,让国家像个国家。

不然的话,帝国这辆老马车连车轴都要锈住了!

当初朱老皇帝建立这个帝国的时候,刚刚脱离农民身份不久,民间疾苦,仍痛在他心头。那时他说:“从前我在民间时,见州县官吏多不恤民,往往贪财好色,饮酒废事,凡民疾苦,视之漠然,心里恨透了。如今要立法严禁,凡是遇百官贪污蠹害百姓的,决不宽恕。”

他之所以用严刑峻法来对付贪官,本心还是想建立一个为人民的政权的。可惜皇权专制之下,求清廉,讲民本,无异于缘木求鱼。当官是享受,没好处谁当官?人民噤口,谁来监督?老皇帝到最后陷入了与武则天一样的惶惑:为何杀人如麻,贪官仍前仆后继?前任被剥的皮就在官府公座旁,后任贪渎照旧,安之若素(赵翼《二十二史剳记》)。

国人本性,于开疆拓土上,于与敌谈判上、于科技探索上,总是适可而止,以退让求平稳,以无为胜事功。惟有贪污只欲,永无止境!

不知大家背着这三生三世都用不完的金山,要到哪里去?

性好贪渎,却又冠冕堂皇。古来堂堂州县衙门,皆有座右铭。曰“正大光明”,曰“明镜高悬”,曰“下民易虐,上天难欺”。直至近世,又有“天下为公”云云,还不是成了挂羊头的招牌?

然而,哪个能“正大”?何处有“明镜”?正如古人所谓:“下民易虐,来的便着。上天难欺,他又怎知?”

苍天盲了眼,不知道国家养了一群硕鼠,但张居正知道。

他在担任首辅的17天之后,隆庆六年七月,就代皇帝对百官拟了一个戒谕,“明示以正大光明之路”。这个警告令说:“近年以来,士风败坏,纪律松弛,致使有人钻门觅缝,以之作为捞取好处的途径;有人拉帮结伙,公然施展排挤之术。污蔑老成廉洁的官员为无用,夸赞奉承奸诈之徒为有才。用人之道,全在爱恨恩仇,遂使国家的任免干部之权,成了臣子获取酬谢的资本。”

在点破了贪官昏官的猫腻之后,张居正代皇帝下了决心:“我马上就要大事扫除,以廓清乌烟瘴气”。各衙门给我好好办事,“休得以自己的好恶为标准。以开枉法之门。职能部门应分好了工,以替国家分担艰难,监察科道,要以公心为是非,各进直言以供我咨询。”

张居正在给李幼滋的几封谈论改革的信中,更是明确表达了他革除百弊、振兴帝国的大志,他说:“今部署已定,以后仍当综核名实”。“核名实”,就是核查官员究竟能干不能干,干了多少?与他的官职相不相称?他说。不考核成绩,怎能知道一个官员有多少真才干?

他也清楚,此去前路,不会有真正的知己与盟友。敢为天下先者,从来就是“惊起却回头,有恨无人省”(苏轼词)。但这一切,他慨然受之,表示“一切付之于大公”,即便遭受怨恨诽谤,也无所顾忌(虽怨谤有所弗恤也)。

他决心要实事求是,正己肃下,自己带个好头。法律要求严惩的,虽是权贵,也不宽恕。凡是有才干可重用的人,虽是被人疏远无人理睬的,也不能遗漏(法所宜加,贵近不宥;才有可用,孤远不遗)。

说起来,张居正目前已位极人臣,若像严嵩那样以固宠为要,也可保一生荣华。但他不屑为之。人之为人,就在于有慨然丈夫之志。滔滔东逝水,已淹没了多少鼠辈,人岂可朝下走、贪小利、等同蝼蚁而耗完一生?

眼见得国家已经如病猫,何日得重见雄风?大丈夫怎能安坐?大明确实已到了一个关口。满天下只懂得如何做官,却不留意如何干事。国家养了官,却日日在扰民害民。这不是跟朱老皇帝淮右起义的初衷开起了大玩笑么?打碎了一个,又来一个,那么,当初浴血,又是何必?

国家养官,用的是来自老百姓上缴的税粮。养一个这样庞大的队伍,国家与百姓本来就不堪重负,而这个官僚群体要是再不干事,那作的孽可就大了!

大明时代的中晚期,不幸就是这个样子。庞大的官僚机器所谓的行政工作,可以说就是无数的“公文旅行”。比方说,某官上奏一件事情应该抓紧办,皇帝照准,“批红”让有关部院去办,部院便下文叫各省抚按去调查并办理。公文到了下面,如果事情难办,或有人请托,或部门利益有纠纷,这公文就可以无限期的被扣押住,不办也不回复,一拖几十年的也有。

张居正说:“各衙门批复需要办理的奏章,天天都有。然而公文虽勤,而实效极少。”以言官的工作而论,“言官议建一法,朝廷曰可,置邮(通过驿站)而传之四方,则言官之责已矣,不必其法之果便否也”。言官提议的新办法以文件形式发下去,是否好用,就无人过问了。就算是皇帝下旨催问效果,答复也仅仅是“正在采取有力措施”——让你皇上的文件也成一纸空文。

因此,在明朝,“一令之出,随则废弛”的事一点也不奇怪。

国家,就这样成了一架奇怪的机器。六部忙忙碌碌,公文雪片般往来,却没做一件实事。光见机器转动,不见产品出来。国家费尽心机征税,百姓如牛负重纳税,就供着这几万官员“过家家玩”。

这是一个纸糊的国家。无怪一个仅有10万骑兵的蒙古部落,就能把拥有270万常备军的大帝国打得鼻青脸肿。是船不坚炮不利吗?是大明的科技落后吗?是将士的勇气不如人吗?

只要想想,二万多文官、十万多武官、五万多吏员一天到晚忙的就是迎来送往、吃吃喝喝,有空了往公文上写写“正在采取措施”——我们还指望能够战胜谁?

嘉靖年间,着种堕政愈演愈烈。有的衙门有了官缺也隐瞒不报,等有了合适的亲戚朋友再来顶上。有的官员到京接受考核,不先到吏部报道,而是去钻营门路,趟好了路子再说。有的官员对任命不满意,就称病不领文书,直至任命作废,再去活动好的职务。

张居正对此忍无可忍,于万历元年,推出了著名的“考成法”。考成,就是考核成绩,做了还是没做,必须查得一清二楚。

考成法规定,六部和都察院必须将所有往来公文登记造册,每月底注销一次(检查是否办完)。除了例行公事、不必考察的之外(比方贺岁奏章等),其他凡是需要查询、互商、回报、督促检查的公文,都要另外造登记册一式二份,一份送六科备查,一份送内阁备案。六科根据这个登记册逐一检查,到下个月底陆续完销(落实办结)。这样,就能确保绝大部分事情不会拖过两个月再办完。然后,每半年再汇总核查一次,如有拖延没办完的,要开列清单报给内阁,并下文件到部追查,部里要讲明原因。第二年的每个季度,六科都要再对上一年没办完的事清查一遍,直到查明完销为止。

各省如果有拖延办事的官员,由部院举报;部院注销不实的,由六科举报;六科有隐瞒的,由内阁举报。所有的公务,只要逾期未完,负有责任的官员名单都将上报给内阁,由内阁拟旨查问。无正当理由而不办的,要给以惩罚。

这就是“声必中实,事可责成”——说办就必须来实的,事情才能办得成。

形成如此一个层层监督的网络,内阁对下面的办事效率和进展情况,就心中有数了。六科也有了正经事干,没功夫去胡说八道了。

这个办法,看起来没什么神奇,不过是把一个鸡蛋竖了起来。

但是,堂堂大明朝200年,谁也没想起这个鸡蛋其实是可以竖起来的。

即使是聪明盖世的朱老皇帝,也只是制定了一套要求公文备案的制度,也没想起来要制定相应的落实制度。

朱老皇帝白当了一回农民,他居然会不明白,驴子不抽它是不走的!

考成法出来后,兵部率先执行,其他的部院纷纷跟上,效果奇佳。万历三年正月,凤阳、广东、浙江三地的巡抚因上年未办结事而被罚俸三个月,全国官员震动。万历四年,地方抚按中有63人未完成134事,为此,郭思极等人因未完成11事以上而被夺俸。万历五年十一月,户部分员外郎贾实等48人因渎职而被勒令致仕。万历六年,共查上年应办的137件事,有76人被查出逾期。

考成法,点石成金了!

张居正以一人的意志与权威,终于终结了庞大帝国无效的“空转”。《明史》称,考成法一出,“自是,一切不敢饰非,政体为肃”,“虽万里之外,朝下而夕奉行”。万历六年户科给事情中石应该岳说:“考成之法一立,数十年废弛丛积、之政,渐次修。”万历时人沈鲤也曾说:“天下再无不奉法之吏,朝廷亦无制定了而推行不了的法律。”

张居正由此建立了极大的威望,中外无不瞻望其风采。

考成法为帝国的车轴加了油,张居正还对不大灵便的车轴也进行了修理。与考成法相辅相成的,还有以下几个措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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