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境传奇-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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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都里有很多泉吗?”
“是啊……”这句问话似乎勾起了他的怀念之情,接着,他用诗一般的语言描绘了那片广袤的王城。他的具体措词,我没有留意,只觉眼前形成了气势恢宏而又细致入微的景象,恍如亲见——
层峦叠嶂中,郁郁苍苍的森林在阳光和雾气的共同作用下呈现出深深浅浅的绿色;时而露出白色或银色或金色的建筑一隅,在虹彩之下熠熠生辉,是精灵们生活于斯的洞府楼台。群山辽阔,有峭壁,有深谷,有瀑布,有活泉;鹰隼和狮鹫在峡谷上方翱翔嘶鸣,独角兽和飞马在月光下侧颈梳理银色的毛发;飘渺入云的小道上有灵动的身影,月长石铺就的高台上有袅袅的音乐。回荡在山谷中的风也能歌唱,雾也能舞蹈,动物都有温情,鸟儿都有智慧……你怎么不挖了?
“诶?”我这才回过神来,赶紧继续手里的工作,一边提问:“整个灵境,只有东都是这么美的吗?”
“那当然,”他颇为自豪地说,“其实西南的魔法森林也不错,但是太局促;中西部大部分是丘陵和平原,聚居着矮人族和其他少数灵族,北部是冰原以及火山,曾经是灯神族的居所。”
“灯神族?”
“……一个有野心的种族,”他说,“也有实力。不过,都是过去的事了。”
“发生了什么?”
他却是不肯再说了。
他的“骸骨”并不多,该怎么带走却是一件令我颇费脑筋的事。总不能让我双手捧着吧,难道要直接放在背包里吗?和其他乱七八糟的东西塞在一起,压坏了怎么办?虽然他把“眼睛”又闭上了,可里面毕竟是有软肉的啊。而且,看样子外壳还会掉渣……唉,怎么就没想着带个塑料袋呢。
我吞吞吐吐地征求他的意见,他不理我。最后我心一横,拿卫生纸把他的“骸骨”密密地裹了几层(没找着大片的树叶),还是给塞包里了,当然我拿瓶装水和腌火腿稍微挡了挡,把太细小的杂物都隔在一边。反正整个过程他都没说什么,我就当他默许了。
临行前,我顾不得牙酸,又狂塞了一顿枇杷果。当时,瞥见近处枝桠上的果实,我便问他知不知道这林中的果子哪些能吃哪些不能吃。他说所有的果子都会消解魔力,但普通人吃了应该无妨。
“有一种长在藤蔓上的红果也能吃?”
“应该可以。”
“真的?”我试探着随手摘了一颗放在嘴里一咬——
辣啊啊啊啊啊啊!!!
我忙不迭地吐口水,一边怒视背包。
“味道不好吗?”他淡然说,“不过,对普通人类确实是无毒的。”
我无力回答,爬到潭边去漱口,一边深深地怀疑其实他对于我把他和腌火腿放在一块儿还是有点意见的。
休整完毕后,我穿上铺在潭边已经基本晒干的衣服,拿出怀表,信心满满地又走进了苔原。
我在谷地里统共呆了一天多,重新穿过浓雾接触到苔原的时候,怀表显示的时间是13:52。我征求了包里那位的意见,便以这个节点为基准,寻找恒定的时间线,然后持续地走下去。
第二十二章 谜团()
这一次,我比来时熟练些,心里也少了些负担,甚至能分出精力来跟包里那位对话。
他的语速现在完全正常了,还挺能说的,不知是因为憋得太久,还是本来就有点话痨,反正这一路,我听他说了不少新奇的事。除了灵境的风土人情,他还讲了一些魔法方面的典故,虽然真实性尚待考证,却实在比学院的教授们上课有趣得多。
他不光自己讲,也会向我询问三境岛和人境里的一些事,比如当权的有哪些家族啦,著名的法师有哪些啦,我对这些了解有限,只能拣老百姓最津津乐道的说说,比如,维斯特米尔国王与安妮王后大婚多年没有生育,继承人到现在都还没定之类的。后来,他就问到了我的具体遭遇,尤其是,我作为一个普通人,怎么会来到灵境。
对于这个话题,一开始,我是有所戒备的。因为他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肯说,我哪儿能随随便便就把家底抖给人家是不是,言多必有失,说不定哪个细节就勾出了人家的心病,而我还懵懵懂懂呢。但是,我作为小辈,拒绝回答显得太缺乏诚意,撒谎更容易被看穿,都不是明智之举。于是,我一边回想,一边慢慢地解释,把可能会涉及立场和秘密的部分,都轻描淡写地略过去了。
整个经历说下来,除非他与施拉姆霍恩这个姓氏有什么不得不说的故事,应该都不会与我发生立场冲突,而这个“除非”的可能性很低。不过,为保险起见,我还是假装不经意地感叹了一句:“我真不明白,校长为什么要这么做。”
“栽赃嫁祸,”他语带鄙夷地说,“这种鬼鬼祟祟的伎俩最丑恶。”
“精灵之间不会勾心斗角吗?”
“不能说没有,但比起人境肯定少了很多,灵族和魔族都崇尚实力,以强者为王——谁强谁弱很容易就能判断出来,不需要太多手腕。”
我一边点头一边思索,或许就是这么回事:人类在武力上的差异性不大,就只有靠智力分胜负;而最能体现智力水平的,正是各种阴谋阳谋。
“所以,”他淡淡地说,“那个送你们来灵境的同学,是他给了你魔晶?”
我一惊,心中暗叫不好,居然忘了那片魔晶也在背包里,虽然有夹层,但和“化石”只隔着一层棉布和几张卫生纸,会被发现简直是迟早的事。真是百密一疏。德加尔说有些人可能会觊觎这东西,只盼包里这位不是其中一个才好。
“是的,”我尽量心平气和地说,“我同学说,把魔晶交给他的一个亲戚,对方会关照我们的。尊驾认得魔晶?”
“……魔晶原本是灵境的宝物之一,是一颗人类心脏大小的晶石,想不到,已经不完整。”我从他的语气中捕捉到一种奇怪的情绪,与其说是遗憾,倒不如说是玩味。
“你那个同学,叫什么名字?”
我犹豫了一会儿,心想这个信息如果他执意想知道,根本就藏不住,于是开口:“维兰·德加尔。”
“德加尔?”他似乎一愣,又确认了一遍,“德加尔?”
我没有做声,一边盯着怀表一边观察着他的反应。
他轻轻笑了起来:“原来是德加尔。”
“尊驾听说过这个姓氏?”
“何止,”他还在笑,“德加尔,与魔晶,与我,都很有一些渊源。”
我很好奇,有心想问到底是什么“渊源”,他却避而不谈,只问我:“你这个姓德加尔的同学,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想了想,说:“我以前跟他没什么接触,但是经过这次,我觉得他还是挺善良的。”
“善良?”他一顿,有些戏谑地笑道,“善良的德加尔?”
“是的。”我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了怀疑,难道他对这个姓氏的印象不太好?但是,我身受维兰·德加尔的恩惠,还是应该坚定地站出来为他说句公道话。
“他初看上去有些难以接近,也很任性,但我觉得,他其实挺淳朴的,而且很大度,也不是不会为别人着想……至少,要是没有他,我可能早就走投无路,根本来不了灵境,也不会与尊驾相遇。”——更不会救你出来啊,给我存一点感激之心啊魂淡!
“这个维兰·德加尔,有多大年纪?”
“跟我差不多吧……具体我也不太清楚。”
“嗯……”他沉吟了一会儿说,“德加尔,在人境和灵境都站住了脚,倒也不算令人意外。”
我不知他这话该怎么理解,只能默不作声。
……
这条路比来时更长,具体长多少,我说不准,因为时间是停滞的,我也始终没有想要进食或补充水分的**,只能凭借越来越僵硬的双腿来勉强估计距离。好在我不是孤单一人,感觉上并不难熬。
不知不觉,已经走了很远,苔原上渐渐出现了之前见过的里那位曾说过“苔原深处长着一种珍贵的植物”,便随口问了一句。
“就是它,”他说,“正好长在时间线上的,你可以采下来,注意不要走偏了,以免迷失方向。采的时候连根拔,小心些不要让花朵脱落。”
“有什么作用?”
“它叫谜草,全株入药,配制几种高级药剂的时候会用到它。”
“不开花就不行吗?遍地都是不开花的。”
“不开花的那些,是假的谜草,跟它长得很像,其实完全没有谜草的功效。”他说,真正的谜草,只在苔原深处才有,也只在开花的时候才能被辨识出来,所以十分难得。
既然难得,不采白不采,虽然暂时想不到要拿它干啥用,我还是一边走着一边时不时弯下腰。后来,我弯腰的频率越来越低,周围能看见的小白花越来越少,我知道,这条路已经走过了一多半。
第二十三章 梦()
再次看到前方白茫茫的雾气时,在心理上,我有些雀跃,又有些担忧,怕穿过去看到的是另一座“绿洲”;但在生理上,我已经疲惫到麻木,肢体仍然保持同样动作,一步一步地匀速前进,几乎忘记了怎样才能控制它们停下来。所以,虽然雾气最浓的时候我完全看不清脚下,但还是没有像之前那样匍匐或者跪爬着前进,而是直挺挺地闯了过去。当指针不再挣扎在13:52上,白雾已在身后,眼前,仍然是一片草原。
我一愣,赶紧转着圈儿比划手中的怀表,不论往哪个方向,指针始终叭叭叭地向前跳动。
我在包里那位的指导下观察了一番脚下的植物,确认大多不是假谜草;此时是下午两点钟左右,午后的太阳正挂在头顶略微偏左侧的天空,热烘烘地十分晃眼;瓦蓝瓦蓝的天空中飘着几丝棉絮似的云彩,不再是刚才在苔原上看到的那种万里无云的碧空。一切迹象都表明,似乎已经走出谜之苔原了。
我深呼吸了几次,把手中攥着的一小把带白花的谜草用卫生纸裹好,也塞进背包里。摸准了方向,前往左前方。
包里那位说,穿过这片草原往西边走,就离灵境西南部的魔法森林不远了。
完全是出于惯性,我又继续走了大约不到半个小时,才渐渐感觉出这片草原的不同来。有风;空气中弥漫着各种植物的腥气;遍地虫鸣;鸟儿在上空嬉戏,时而远在高处翱翔,时而在头顶上斜斜划过,时而追逐着在草中扎猛子,自由快乐得令我羡慕不已;身边间或有小动物快速掠过——比起谜之苔原,这里更显生机。
而我仿佛刚从梦中惊醒一般,忽然发觉两条腿酸痛得不像是自己的了,瞬间连一步也迈不开,膝盖也不能弯曲,整个人,就这么直直地向前倒了下去,栽在半人高的草上。口干舌燥,胃里空空如也,不过,这在当前已经不是最要紧的问题了。我的身体需要休息。
但我并没有一倒下就睡着。身体虽然动不了了,在一开始,我的意识却出奇地清醒,这种感觉很奇怪,就像中了魔咒一般。我僵硬地睁着眼睛,仿佛连阖上眼皮的力气都不知道该怎么使。周围都是植物,带着清晰纹路的绿,清清楚楚地分出了各种气质:像那一片,墨绿,显然有了年岁,绿得典雅;像那一片,翠绿,正当韶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