矜华-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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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婕懒洋洋的闭着眼睛,待水有些凉了之后才站起身来,柳叶和柳心立即拿了浴巾来将她小小的身子包裹起,擦拭了身上的水,换了件干净的寝衣,扶着在金丝楠木所制的铺了几层西域羊绒毯的美人榻上躺下,再由晴霜拿了干帕子绞着乌黑柔顺却湿哒哒的长发。
洗去了满身的冷汗,本该阵阵困意袭来,素婕的眼睛却是若有若无的落在了对面端着放了梳子篦子与香膏的承托的暮雪身上。
前世,暮雪早早地就去了,是为护她而去的,猎场之中,一箭穿喉,当场便咽了气,连遗言都不曾留下一句!而她却未能替她报那暗箭之仇……甚至连是谁下的毒手都不知道!
也是无用。
现如今看着眼前这活生生的人儿,怎么也不能与前世那个眼球凸出、鲜血喷涌、面色惊恐而痛苦的暮雪联系到一起。
眼里不知不觉的又升起了一层水雾。
暮雪虽低着头,可也察觉到自家小姐的目光,不禁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不知所措起来,也不知是不是自己哪里做的不好从而惹了小姐心伤,近来她总这样看着自己。
心中惶惶不安,只能将头埋得更低了。
刘嬷嬷开了门,手里端了只玉碗,还冒着腾腾热气,站在门口抖了抖身上带了的寒风,这才跨步走进里间来。
正巧就撞上了素婕那双眼泪汪汪的大眼睛,以为她仍因方才的梦而心有余悸,可又瞧见她双眼盯着暮雪看,而暮雪则低垂着脑袋小心翼翼的侯着,一副犯了错的样子,心中多少就有些急了。
有意扫一扫屋里的压抑感,遂将碗交给一旁服侍的冬月,三两步走过去,脸上还挂出了笑。
“哎哟,我的小祖宗,噩梦是不做数的,醒了就好了,可不能再继续伤心了,流了泪仔细以后眼睛疼!”
说着从怀里掏出手绢来替她压了压眼角那呼之欲出的泪珠,又朝暮雪使了个眼色,虽不知道她为何惹了小姐伤心,但此时还是瞧不见得好!暮雪倒也机灵,见状忙福了福身子,口中说到:“奴婢去瞧瞧大小姐进宫要穿的衣裳可熏好了。”
说罢,弓着身子退下了,如蒙大赦一般。
素婕见此暗自深呼吸一口,敛了敛心神,目光也就从暮雪的身上移了开来,有意无意的又落在了柳心的身上,眼里倒是没了那层水雾。
刘嬷嬷见有好转,忙乘胜追击,接过方才递给冬月的玉碗,在美人榻旁的织绒地衣上跪了下去,与躺着的素婕一般高。
“老奴让小厨房煮了碗薏米莲子,大小姐趁热喝了,对治疗梦魇颇具效果!”
“如今还早,绞干头发后可以抓着时间小睡一会儿,否则再这么熬着可就要天明了!”
捧着帕子的晴霜一听,更用心了,另换了一条干燥的帕子,同时加快了些手中的速度。
刘嬷嬷一边说,一边用手里的汤匙搅动着碗里的粥,待估摸着温度差不多了,这才舀起一勺来凑到了素婕嘴边,然而素婕却并没有张口吃下。
她在想天明之后的事。
今天是大年三十,依制,命妇需得进宫朝见,是得先后到景仁宫和慈宁宫行跪拜礼的。素婕身为定国公府嫡女,父亲素元箴是超一品的国公爷,母亲是超一品诰命夫人,姑母素贵妃又是当朝太子生母,容不得她不进宫。
前世也是这样的,在她成为皇后之前,也是要每年随母亲进宫朝见,十几年来,似乎已经成了规矩。
而她成为皇后之后,在接受命妇朝见之余也得前往慈宁宫与寿康宫向两宫太后行礼问安。
只是从前她太过天真,并未看清这宫里人的真面孔,因此到也不觉得恶心。今时今日,一切都变得不同了,倒是难以以平常心对待了。
上一世姚太后可没少给她穿小鞋,甚至最后还趁着皇帝出宫之时一道懿旨赐死了她,如此也算是她的仇人了!
试问,她又如何能装着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去向仇人屈膝下跪,祝她长命百岁呢?
这个年礼,素婕不想去行!
“今年我不想进宫去,还请嬷嬷天明后去向母亲说一声。”
刘嬷嬷听后心里大惊,这年礼是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哪里容得别人随意打破?大小姐前几日还没说不想去这话呢,今日临时临了的开口,就算是告诉了夫人也难办呀!
何况夫人虽疼爱小姐,可待小姐却从不溺爱,且并不是一般的严厉,礼仪规矩之上从不准有半分的差错,未必就能准了她这一时兴起的请求!
从前温柔如猫,行事沉稳的大小姐,自从月前高烧三天才退之后就变得不一样了,不止话少了许多,更是性情大变。
如今这想一出是一出的,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刘嬷嬷心里想着,一边就将玉碗递给冬月,开始苦心的劝诫起来。
“我的小祖宗啊,这事儿可由不得您不去,皇家天威在上,朝见这种事,有礼制束着,哪是旁人能做主的呀!”
刘嬷嬷一心急就会叫素婕“小祖宗”,可见在她看来,不进宫是多么匪夷所思的一件事!
素婕不敢苟同。
第四章()
这逢年过节进宫朝见乃是命妇的规矩,又不是她一个未出阁的小女孩的规矩,从前只是因为她每年都去,所以才被人当做是理所应当该去的。
更何况因素贵妃的缘故,姚皇后一向不喜欢她,今日她不去她眼前晃荡了,不正好合了她的意?
就算是姚皇后对她此举心有不满,有父亲母亲护着,有定国公响亮的名号护着,难道她还能拿自己怎么样不成?
“嬷嬷多虑了,我一个未经世事的小孩子,哪里会有人注意得到?你只管按我说的去做就成!”
刘嬷嬷听了此话,倒想着大小姐多半是觉得宫里无趣得很,这才不想去的。
毕竟宫里不止规矩多,还要用了午宴,待到未时才能出宫,且多是大人,她一个小孩子未免觉得搭不上话又拘着难受。
想至此,这也到释怀了,终究还是个小孩子。
皇宫虽然巍峨壮观,可有素贵妃时时召见的缘故,对大小姐来说倒也算不得陌生,更何况大小姐与太子爷是表兄妹,感情非旁人能比,太子爷对她也是多有疼爱,届时若知她在宫里,定时会去找她说话的,还能让她在宫里无聊了不成?
于是笑开了,换了个思维又劝诫道:“您若是实在觉得无聊,行过大礼之后便可求了贵妃娘娘,让她留您在钟萃宫里玩着,想必到时候太子爷也会在,有他陪着,还怕别人强迫了您不成?”
小孩子是最不经哄的!
没成想,听见刘嬷嬷提起李凌,素婕却是像炮仗一样,一点就着了!
眼睛微眯了起来,虽未说话,可所有人都知道她怒了。
上一世,若不是李凌无能,素贵妃何至于为了保权而逼父亲将她嫁给他为后?让她七年来活的千辛万苦不说,最终仍旧被一条白绫要了性命!
上一世,若不是李凌花心,她何至于两次怀孕两次小产?第三次虽然生下了霁儿,却终究没能敌过后宫女子的明争暗斗,害得霁儿年仅四岁就悲惨丧命!
欠债还钱,杀人偿命,更何况他欠自己的远不止这两条性命!
似乎杀了他都不能解她心中这口恶气!
想到这些,素婕原本就蹙起的眉头更是皱成了“川”字,嘴唇紧抿而呈现出失血后的惨白,情不自禁的咬紧了后槽牙,就连一双羊脂玉般白嫩的小手也不自觉的攥紧了,眼里迸发出的寒意让烧了地龙的卧房甚至比外头的漫天飞雪更加让人哆嗦!
屋里的气压不断下降,谁也不敢多嘴,她们都是这清芷园里的丫头,服侍大小姐十三年来,从没遇到过如今这样的情况,更没见过她有过如此滔天的怒火,只觉得这一刻连呼吸都是困难的!
就这么惶惶了约半炷香之后,素婕终于是醒过了神来,眉头松了松,可这攥紧的手却依旧没有放开,指甲咬着手心的疼痛一阵阵传来,却还不足以引起她的注意。
这点痛,与失去孩子的痛相比,又算得了什么?
敛了敛自己眼中的恨意,恢复了平静如水的状态,斜眼望向了跪在美人榻边还沦陷在震惊之中的刘嬷嬷。
“嬷嬷只管按我说的去做就成,出了什么事情自然有我担着,我不成,还有定国公府的招牌担着!我困了,这粥就不喝了,你拿去倒了吧!”
后一句是对端着碗的冬月说的。
这已经是她目前为止能摆出来的最为淡然的语气了,心中一阵阵恨意翻涌着。
尽管前世的她委曲求全,可她眼里,素来容不得半分沙子!
说完这些后,素婕自顾自的起身朝紫檀木镂空雕岁寒三君子的拔步床走去。
晴霜手里还捧着绞头发用的帕子,刘嬷嬷依旧跪坐在美人榻旁,冬月和柳心柳叶也还呆楞在一边,众人半天不曾回过神来。
除了素婕之外,其余人倒像是被仙法定住了一般。
待反应过来时,素婕早就已经自己在拔步床上躺下了,瞧那平静的样子,似乎是已经进入了梦乡。
几人面面相觑,最终朝拔步床上背对朝外躺下的大小姐福了身子,也不敢出声,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
屋里,素婕虽闭了眼睛,也调整好了呼吸,可却并未有一丝丝睡意。
前世所受的苦,所恨的人,对今生的她影响太大了!
是因为还未很好的适应重生吗?
这样终归是不好的。
屋外,寒风依旧不减分毫,倒是让人瞬间清醒了不少!
刘嬷嬷转头看了看紧闭的房门,又瞧向了跟在自己后边的几个丫鬟。
“小姐近来睡眠不佳,常常会突然间惊醒,你俩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伺候着,切莫让她醒来时没个人在身边!”
这话是对柳叶和柳心说的,她有事要去处理,值夜的事就交给这两个丫头了。两人齐齐的点头答“是”。
刘嬷嬷复又对着房门轻叹了一口气,这才转身沿着抄手游廊走了,穿过洞门回了后院,晴霜也跟着去了,冬月端着玉碗去了小厨房,柳叶柳心则转身进了房间。
忙碌了好一阵子的清芷园又回归了平静,廊下挂的灯笼灭了两个,却再无人颤巍巍的将其点燃。
除了风声之外,只听闻雪花沙沙落下的声音。
刚刚过了五更天,天还未亮的清晰,定国公素元箴的夫人肖氏便已经起身开始梳洗了,丫鬟去暖阁取回了早已经熏香的翟服。
进宫需得按品大妆,看着挺简单的,其实里里外外、上上下下、大大小小差不多有三四十样!
这样重要的场面,发饰、妆容都出不得半点差错,领口、袖花、配饰……每一处都得顾及到了,是个繁琐但又需要细心和耐心的事情!
一切叫停之后,已经是卯时了。
刘嬷嬷请见。
“请她进来说话!”
夫人肖氏正在用早膳,听见丫鬟的禀报后吩咐了一声,手中的银筷子正好夹了一块桂花酥,刘嬷嬷进来了。
待行完礼后,这才抬眼看着她。
“嬷嬷这个时候过来,可是嘉宁已经准备好了?”
第五章()
嘉宁是素婕的乳名,出生时素贵妃所赐。
听见夫人问话,刘嬷嬷有些难以启齿,她终究是怕夫人因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