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忘长生-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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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这话,付夫人总算有了些反应,黄衫丫鬟已爬着打开了车门,两扇车门乱晃,只见前面拉车的马腰上插着一把刀,正狂喷着鲜血,而前方悬崖已现。
柳清欢和黄衫丫鬟帮忙扯过棉被,一把包住小公子。付夫人挪到门边,回头喊道:“你俩也快点跳下来。”说完,咬一咬牙,侧身就滚了出去。
“快!”柳清欢喊道,却见黄衫丫鬟缩在门边,看着一晃而过的山石,脸上露出惧怕的神情。柳清欢大急,眼看悬崖即至,拉扯过黄衫丫鬟,也顾不得再看,闭着眼睛就往外跳。
下一刻,马车已冲出悬崖,直直掉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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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清欢再次醒来时,已是第二天黄昏。山风吹过,他挂在半空中的藤蔓网里无力动弹分毫。全身上下无处不疼,动动手臂,左臂更是传来钻心的疼痛,只是不知道有没有受内伤。
想起昨晚,柳清欢不由得苦笑,终究是迟了一步。
当时他和黄衫丫鬟慌乱中跳车,直接撞在路边的树上,两人被撞得分散开,黄衫丫鬟还好,撞向了树的另一侧,而柳清欢却撞向了悬崖这一侧。
他反应迅速地抓住了崖缝中的杂草,只是强大的冲击力让他根本稳不往身体,依旧往下直滑。好在他人小身轻,悬崖上丛生的草木又极多,一路缓冲下,直到摔进一团藤蔓网里昏了过去。
这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境况,就算是成年人也一样束手无策。柳清欢虽因从小四处乞讨学得几分机变聪敏,终究只是一个八岁的孩子。
往上,落日的余晖洒在悬崖的顶上,显得高不可攀;往下,幽深的峡谷起码还有二三十丈才到地面,看得人心惊胆颤,更何况此时他全身都痛,根本移动不了分毫。
一时万念俱灰。想起过往,小小的柳清欢眼泪不由流下来。
从一出生,就被抛弃,襁褓中就开始忍受生命带来的艰辛。宁安城的乞丐窝只是一处房顶破了个大洞的低矮茅屋,坐落在城里最偏僻的角落,冬日飘雪,屋里冷得像冰窖;夏日漏雨,潮湿得能长蘑菇。柳老头和他一老一小,只能呆在最阴冷的角落里窝存。
柳老头年轻时也曾是大户人家的公子,每日走马观花,过得好不潇洒,哪里想到年老时竟落得乞讨的境地,好在他识文断字,偶尔给人写点书信代个笔,倒勉强能糊口,只是年老体衰,又常年睡卧在那样的环境里,得了严重的风湿,膝关节肿得跟馒头似的,渐渐瘫痪不起。
柳清欢四岁时就开始跟着其他乞丐在宁安城里流窜,像只小饿狼似地才抢下勉以为生的吃食。只是眼见他大些了,唯一给过他温暖庇护的柳老头却又去了,又逢战乱饥荒,生命之于年幼的他来说,除了艰难饥苦,难见暖色。
就这样望着天渐渐灰下去,月亮升起来,柳清欢也哭累了,怔怔地望着天,不知不觉中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天已大亮,他也感觉好了很多。好死不如赖活,既然摔下悬崖他都没死,说明老天还不打算收他,古人言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指不定他还要长长久久地活下去!
身上的疼痛也减轻了许多,柳清欢打叠起精神观察四周的环境,往上爬是不可能的,太高,以他的体力恐怕支撑不住。但要是攀着藤蔓下到悬崖底下倒并不是想象中那么难,而怎么从这一团乱藤网中脱身还更难些。
柳清欢试着去解身上缠着的藤蔓,只引得藤网一阵乱晃,吓得他立马停住一动不敢动,往下看一眼都觉得眼晕。
只好慢慢地挪动身子,一寸一寸先从藤网里解脱出来,如此已是累得大口喘气。稍歇了会,才小心翼翼地攀着藤条往下走,花了半天时间,才下到崖底。
柳清欢瘫倒在地,喘了半天才平复过来。接下来就是要寻找出路。只是他一路上跟着难民走,自己却并不认得去往通达城的路,就算知道,绕过山想要追上付家所在的那支难民队伍,那也是不可能的。
没有付家的庇护,他一个小孩在那些饿疯了的难民眼中,指不定就是一块送上门的肥肉。如此这般只能另想出路了。
突回想起在路上曾听人说往北走上几天就是横芜山脉的支脉。
横芜山脉是一片绵延千里的巨型山脉,横亘在云梦泽大陆西部,一座座高大的山峰彼此相连,将整个大陆的西半部分的地势陡然抬高。山脉内古树参天敝日,各种凶猛的珍禽异兽不计其数,进去的人往往九死一生。
可是这人间早已生灵涂炭,又哪里有安全的地方?反而是大山大岭往往生命力极为惊人,或许进入其中他还有活命的机会。
柳清欢打定主意,决定转向往横芜山脉去,只是目前最紧要的还是得先走出这条峡谷。
这谷下很是阴凉,两边的山壁把大部分暴烈的阳光都遮挡住,所以这里的草木也有了一线生机,长得茂密蓬勃。
柳清欢边走边寻找能入腹的,走着走着突然顿住脚步,狂喜地大叫一声!
第五章 又遇仙人()
他想到了那辆同样坠入峡谷的马车!赶紧四处寻找,又站到高处张望,终于在一块大石后发现了踪迹。
马自然是死得透透的,马车也四分五裂,木板飞散了一地。柳清欢手脚并用的冲过去,在破碎的车箱里翻找出了一个小包袱,里面是一套青色的小孩衣裳,并一包散碎的糕点。饿极了的他也不管手上满是泥土,抓着糕点就往嘴里填。吃完糕点,又找到一个水囊,总算解了渴。
吃饱喝足,柳清欢才有闲心开始翻找马车残骸。这辆马车是付夫人所乘,上面的东西自然是精致美观,且一应俱全。
共清出两副上好料子的被褥,其中一副被划破了好大个口子,另一副倒是完好的。又有两大包各色糕点,虽摔碎了,但因外面的包袱没破,也留存了下来。还有一些珠宝首饰和衣物散落各处,想来是付家母子及黄衫丫鬟的。在一个破碎的木匣子里又翻出几张银票和一些银两,大约几百两,都保存完好。至于其他茶具碗盘灯盏等等,大都破损严重。
果然天无绝人之路。柳清欢把两副被褥收好,又找出付家小公子的一套衣物比划一下,有点小了,还好他现在瘦得只剩一身排骨,勉强能穿,叠好后和糕点一起塞进了包袱里,想了想,又把那叠轻巧的银票收起来。其他的首饰银两等就没有必要带了,他整理好后塞到一个树洞里。
弄好这些,他才去处理那具马尸。食物,才是最宝贵的。他把马身上插着的刀拔出来,就用那刀开始割肉,剩下的内脏骨头他现在也没容器处理,直接掘个坑埋掉。只是如今天气炎热,就这么放着,没两天就得长蛆。
柳清欢琢磨着,在一块大石头上升起一堆火,先把肉切片,再架在火上烤,这样烤起来干得快。
很快,浓郁的肉香盈满鼻间,柳清欢馋得口水都流了下来,边烤边吃,直吃得嘴角流油肚腹溜圆。
花了整整两天时间,总共烤了四五十斤肉干,却还剩下许多。
柳清欢傻眼,他没想到那马瘦骨嶙峋的,肉却不少,想来瘦死的马也比狗大得多。过了这两三天,即使谷内阴凉,未烤制的马肉也渐渐发臭,心疼得柳清欢恨不得变成铁胃,一下全吃下去才好。
经历了两三个月的极度饥饿,突然一下多了这么多食物,但又吃不了只能看着发臭,真可谓天意弄人!且即使现有的肉干再加上被褥等物,靠他手提肩扛,如何也拿不动的。
他把主意打到了那辆摔碎的马车上,那些小的木块在这两天中都变成了柴火,剩下的部分都是比较大的。挑捡出其中最适合的一块木板。这一块应是马车顶部盖子的一部分,三尺见方,成拱形,用来装东西拖着走倒是正好。又找了两根结实的藤蔓缠于木板前方做成背带状,这样他就能轻轻松松地将藤蔓负于两肩拖着走了。
干完这些,柳清欢终于能歇歇了。他在谷内找到了一条小溪,溪水只有薄薄一层,好在水流不息。扯了块破布,沾着水勉强擦一擦身体。
当他脱掉那已成布条的衣服时,才发现自己身上哪里还有一块好肉,特别是左肩,跳马车时正好撞在树上,好大一片吓人的青紫。万幸的是没有骨折,不然一只手臂他可不知如何从悬崖中间爬下来。
擦完,换上那套青色衣裳,挺合身。然后在一块山石上铺好被褥,就着漫天的繁星满足又疲惫地睡去。
第二天,修整了一夜的柳清欢精神抖擞地将打包好的马肉及被褥等物放到木板上捆好,拖着就走,一路北去。
连走了七八天,已是一山复一山,进入了横芜山脉的边缘。路上也遇到过几个小村子,只不过村人们都逃避灾荒去了,剩下一间间空屋留在原地,凄凉至极。而越临近横芜山脉,便是荒村野田也都绝迹。
这天行到半路,突然“轰”的一声巨响,吓得柳清欢连忙顿住脚步。
抬天看天,要下雨了?可晴空万里,连丝云都没有。接着又一声巨响,却是从山那边传来的。
柳清欢犹疑半响,不知那面是怎生情景,竟弄出如此惊天地动的动静。在原地徘徊数息,终究没忍住好奇心。
前面就是山的拐角,柳清欢将肩上的藤条卸下,将木板拖到草丛里放好,这才顺着山根转过去。拂开挡住视线的枝叶,便见在对面山顶上,一青一黄两个身影正打得不可开交。
那青衣人浑身罩在电光里,仿佛天神般凌空站立,身周一团团的白色雷球,煞是威风。另一个身着黄色衣袍的虬髯大汉相对而言就比较狼狈,操纵着一块巨大的龟甲抵挡着不断袭来的电光。
两人看来已是打了不短时间,以两人为中心的山头几乎被移为平地。
又是仙人打架!柳清欢咋舌,虽然离得远,但还是小心地把自己隐藏在茂密的枝叶后边。他可还记得上次那个青衣人一抬手,几十个难民就灰飞烟灭的事。
而且这两人的服饰跟上次那三人相同,看来这两边的势力就跟大月国和楚月国一样正在进行战争。
此时场上的情景已发生了变化,只听得虬髯大汉一声大吼,一块巨大的山石就凭空出现在青衣人头顶。
青衣人连忙扔出一金灿灿的圆环,圆环滴溜溜转动间越涨越大,瞬息飞到大石下方,抵住大石的下落。他身形一闪,人已到了另一处,再一招手,圆环迅速缩小回到手中。只见圆环上裂纹密布,显见是废了。
大石“砰”地一声砸到地面,震得整个山头都跳动了几下。虬髯大汉冷哼一声,往地上一指,无数的石箭从土里疾射而出。
青衣人大喝,双手往胸前一合,一团噼啪作响的电球浮现而出,两手一分,电球就幻化成一张纵横交错的电网,将袭来的石箭纷纷笼罩住。
顿时炸裂声不断传出,场中立时石粉弥漫。
虬髯大汉正待再掐决,突然猛一回头,龟甲瞬间浮现在自己身后,人也急速退开。
却还是迟了一步,一道迅疾电光闪过龟甲,直接击中虬髯大汉半边身体,电得他须发澎张,身体抽搐,猛地砸向地面。而原本他所在的位置,青衣人的身影慢慢浮现而出,手上的动作却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