鸾归桐-第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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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圣通和平又薇猜了一路的灯谜,又买了好些精巧的花灯,两个小女孩子就抱着个手炉却始终都没有嚷冷,兴致勃勃地逛到脚都酸痛起来才终于作罢。
分手时,平又薇笑说:“我一年只怕都没走过这么多路,明天只怕脚疼的都下不了地了。”
郭圣通道:“回去用滚水好生泡泡,解了乏再睡一觉就好了。”
两人约好了后天再聚,便各自上了马车而去。
郭圣通也累了。
好在车厢里布置得软和舒适,她便随意歪了下来。
常夏和羽年跪坐在两边为她捏腿,她舒服地叹了口气,“在家时总想着出去玩,出去玩了又想着赶快回到家里。
人真是矛盾,又想安逸又喜欢折腾。”
两个侍女都笑。
郭圣通也笑。
马车猛地停住,车厢里的常夏和羽年猝不及防险些扑倒在郭圣通身上。
而后车夫大声呵斥和柔弱的哭声一起响起。
郭圣通问两个侍女有没有磕着。
两人都摇头,又庆幸:“幸好您躺着,不然磕在这车厢上可怎么办好?”
外面的嘈杂还在继续。
“你这小乞儿怎么回事?
好好地往这马路中间跑什么?
若不是我及时勒住了缰绳,你现在都被马踩踏得动弹不了。
你是没事了,可是磕着我们家女公子了你担待的起吗?
快让开——”
那女子只是哭,也不出声,听起来似乎也没让开。
眼瞧着车夫就要冒火,郭圣通看向常夏示意她出去看看。
女乞儿吗?
她怎么觉得说不好会是上次偷看她的那个乞儿呢?
常夏轻柔的声音低低地响起,她给了那乞儿几两银子后就叫她走开。
乞儿千恩万谢后却是不肯,“我……想谢谢……女公子……”
常夏皱起眉来,她立时就代为拒绝了:“不行。”
车夫也在旁道:“你这个小乞儿,怎么这么不知好歹?你冲撞我们在先也没人说你,女公子善心给你银子让你买吃喝,你可不要得寸进尺。”
第96章 遣送()
那小乞儿又哭将起来,她抽抽搭搭地道:“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想……想……谢谢……”
这小乞儿虽然邋遢了些,但瞧着年纪也不大,估摸着也就十三四岁左右,生的也颇为清秀可人。
她这一哭起来,倒真有些楚楚可怜柔肠百结的味道。
任是再狠心的人,都会在这时不忍心苛责她。
郭以珍想,郭圣通出于好奇一定会撩开车帘看看的。
她哭的很用力。
先时或许还有些故意为之的矫揉造作,但想到父亲的死,想到她失去的一切,她悲怒一起涌上心头。
她的泪珠大颗大颗落下来,砸进雪地里。
她往常只要这样哭起来,那些路过的老翁老妇人都会叫声作孽给她些细碎银子。
郭以珍想,郭圣通也不会例外。
她这个年纪的女孩子,最是骄纵也最是心善。
可是,她哭了这许久,车窗始终没有支起来,坐在车里的郭圣通也始终没有出声询问。
倒是眼前本来和气的侍女有些不耐烦起来,“你的心意我会转达给我们女公子的,你快让开,别挡在这了,我们没有这么多时间和你磨。”
郭以珍没有说话,只有泪珠不受控制断线般地从眼眶中掉落下来。
她在无声地哀求这个侍女为她说话。
谁知道这侍女见她油盐不进皱着眉转身就上了马车,“车夫,驾车。”
郭圣通还是没有露面,郭以珍心下又是失望又是讶异:这个女孩子怎么会这么狠心?还有,她就一点都不好奇吗?
她愣愣地站在旁边,好像很无助似地。
车夫已经扬起马鞭,预备催动马车。
郭以珍想,她只能让开了。
谁知道,就在此时她听见了车厢里的对话。
“女公子,乞女有什么好看的?婢子方才已经给了她银子。”
这是方才那个侍女的声音。
“我听着她好像挺可怜的……”
郭以珍心神一凛,这肯定是郭圣通!
可是,不是说她很是骄纵,怎么现下听起来倒像是有些怯懦还要听侍女的话呢?
马车已经缓缓驶动了。
主仆俩最后一点对话随风飘进她的耳朵里。
“女公子,我们还是快些回家去吧,迟了夫人在家中该担心了。”
“好吧。”
这句好吧满含着妥协,显然是无奈之极。
郭以珍心下好笑,郭圣通怎么也是郭主的女儿,尊贵不已,怎么会对个侍女言听计从。
也是个不中用的。
郭以珍忽地有些气不打一处来,但旋即她又粲然一笑。
这样不是更好吗?
*****
马车渐行渐远,车轱辘碾在积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郭圣通靠在柔软的大迎枕上,舒服地伸了个懒腰。
她对常夏和羽年道:“别捏了,你们两个也歇一歇。”
两个侍女应了声是,停下手来。
想起方才一上车女公子就对她笑着摇头,又引着她说出那么些话来,常夏不禁道:“女公子,那乞女好像是另有所图,您大可不必搭理她的。”
郭圣通道:“你也看得出来她是故意接近我,不理她是没用的,她只会再继续想办法。还不如看看她究竟想干什么?”
侍女们见着她脸上露出好奇又期待的神情,便不再说话。
女公子既想看看接下来的发展,那便看看吧。
左右也是翻不出什么大风浪来的。
又过了两日,到了和平又薇约好的日子。
郭圣通用过了早膳就出门去。
母亲问郭况要不要一块去?
正好平初歆也休沐在家。
郭况摇头,“初歆哥哥这段时间都难过的很,无精打采的,我还是不去烦他了。
我还是去找文叔吧,他说过我若是学问上有什么不明白的可以去问他。”
母亲想了想,点头应了:“也行,文叔那孩子我瞧着也是个稳重的,你去他那也行。只是别调皮捣蛋给人家惹麻烦,晚上早些回来。”
郭况点头,“阿母,我知道的。”
母亲刘旻亲自送姐弟俩到门口乘车,看着马车走远方才折回。
外面天寒地冻的,处处都是一片银装素裹。
不止原先的绿树红花尽数被淹没在冰雪之下,就连原先的污秽肮脏也被覆盖住了。
一眼望去,全是叫人动容的洁白。
这天地间,从未这么干净过。
可是,这只是假象。
雪总会有化的那天。
被掩埋的一切终将坦荡荡地暴露在天地间,再没有任何可遮挡的。
刘旻要让这冬天更漫长些。
她轻声对红玉道:“去一趟城外,把那一家子挪走。”
红玉点头。
刘旻似是在可惜又似是在愤怒,“人都说祸不及妻儿,我对她们也算得上仁至义尽了。”
红玉想说什么,却见刘旻长吐了口气满脸疲惫:“去吧,办的稳妥些,我再也不想听到这一家子的消息了。”
“是。”红玉恭谨地俯身,而后疾步而去。
*****
郭以珍不明白事情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她刚想出门在郭圣通回去的路上继续堵她,家中就来人了。
很多很多人,一进来就四处翻捡。
母亲吓得不行,郭以珍在自己屋里都能听见她无助的哭声。
哭哭哭,就知道哭。
郭以珍心中很是烦躁,却还是赶紧跑了出去。
“你们想干什么?”
领头的是一个女子,鹅蛋脸,眉目清冷,衣着华丽。
郭以珍认得她。
那是刘旻身边的侍女。
她们怎么找到这里的?
她们来干什么?
郭以珍心下涌起不好的预感。
红玉笑了起来,微微垂下眼帘,一副恭谨的样子。
“翁主听说二夫人和女公子久居在外,颇为思乡。特遣了婢子来送二夫人一家还乡——”
“你们敢!”郭以珍气极,声音又尖又细。
红玉慢慢地抬起脸来,看也不看她,回身呵斥众人。
“女公子说要快点,你们没听见吗?”
郭以珍气得满脸通红,扑上前去就要打红玉,林氏死死拽住了她:“您忍一忍,忍一忍。这些人可是杀人放火没什么不敢的。”
是,父亲就是被她们杀了的。
郭以珍又气又恨,浑身都颤抖起来。
她母亲还在哭,哭得郭以珍愈发心烦气躁。
她终于忍不住心疼怒火,努力挣脱了林氏的手,跑到红玉面前厉声呵斥她:“你们还有没有点王法?我父亲已经被你们逼死了,你们还想怎么样?真以为我们不敢和你们斗吗?这是天子脚下!”
第97章 撇清()
郭以珍母女落脚的这宅子算不得寒酸,刚搬进来时院中花木也是生意盎然。
只是家中经受了如此大的变故,身边又没有了得用的下人,母女俩也不曾留心在这上面,是以这院中花木多数都已枯萎坏死。
寒风过处,羸弱枯枝受不住撕扯发出暗哑的哭声,漫天飞雪中萧瑟凄凉之意扑面而来。
郭以珍的怒斥声响彻在这院中,轻盈洁白的雪花打着转轻轻落在她身上,未几时她头上肩上便覆上了一层白白的雪霜。
她睫毛轻颤,双眸中有亮光在闪烁,单薄的身形在凛冽北风中被吹的微微打晃。
郭以珍母亲齐婉儿已是哭的肝肠寸断,乳母林氏站在一旁又是着急又是愤怒,时不时用手背拭去眼角的泪。
任是谁看了,都会以为这是被赶尽杀绝逼到绝路的一家子。
只有红玉知道,这一家子谁都不值得同情。
她冷冷地笑了,眸中讥讽之色毫不遮掩。
“我们想怎么样?女公子这话说的可真好笑。
不该是你们的偏要觊觎,这份贪婪嘴脸本就够难看了。
何况,为了这个你们造下了什么罪孽难道都忘了吗?
夜里睡的真就那么安心吗?
怎么能在这装楚楚可怜呢?
难道是记性不好,不是自己的东西拿得久了就以为真是自己的了?”
红玉说到这轻笑了下,似是恍然大悟地扶额道:“我忘了,有些人的心肠从头到尾都是黑的,怎么能指望这样的人知晓是非黑白呢?”
说完这番话,她双手拢在暖袖里背过身去,似是对郭以珍母女厌恶至极,再看她们一眼都是脏了她们的眼睛。
郭以珍站在原地,望着红玉笔直的身影气得哆嗦。
当年的事情自父亲死后,郭以珍从母亲的哭诉中断断续续地知道了一些。
可是,那又怎么样?
既然是大伯父自己写下的遗嘱指明了给父亲的,那便就是父亲的。
父亲的,就是她的。
至于是怎么得到的,关她什么事?
她又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她想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怎么了?
倒是那个刘旻,大伯父在时不言不语。
等着大伯父去后,也不知怎么地忽地就出尔反尔了,先是使人做局害得父亲亏光了大半家财。
就这样还不罢手,父亲没法只得带着全家仓皇出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