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华恩仇引-第2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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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盘算了一会儿,张遂光脸上笑意渐显。
“真武观的老少道士们尚在此间,若州之外的事徐家肯定会袖手旁观,这可是天赐良机啊!管它发生了甚么事,姓梅那小子既离开若州,除了都城,还有何处可去?说不定他往汉州亦只是个声东击西的小伎俩。”
想通了此间,他心里痛快得多,拎起酒坛就“咕噜咕噜”喝了起来。
五斤重的“醉丹阳”,竟是一口而干。。。 。。。这酒量,果然不愧“酒中仙”的名头。
将空酒坛放下,再舔(*)净了唇角的酒渍,张遂光才开口谓李学辞道:“在回都城的路上布好我们的人,我不希望见到他们三人活着进城。”
他不喜欢恨红尘,更不喜欢梅远尘,他们是必须要死的。
至于云晓漾,“算她倒霉罢,三番两次与那小子结伴而行,我总不能单独留你回去报信。”
“是,帮主,我这便去安排!”李学辞躬身执礼,郑声回道。
他正准备下去,却听张遂光悠悠笑道:“这一次,你可再无失手之由。他们不死,你便不要活了。”
李学辞心间一凛,双脚一颤,微微努眼回着:“是,帮主,属下明白!此次若教他们三人中的任意一人逃脱,执事堂的人自会带着属下的人头回来复命。”
他与那三人虽半点无尤,如今却是你死我活。
张遂光呵呵笑道:“千百人杀他三人,你用了心思,自出不了岔子,去罢!我想见的是他们的人头,可不是你的。”
第三九四章 生死夜把盏贪欢()
折腾了大半夜仍旧一无所获,橘州政司兰庭樾很生气!
笑呵呵地辞了萧璞后,他几乎转头就回了驿馆外临时征用的用于衙兵们歇脚的地民宅中,气呼呼地低声暗骂:“坏坯子的南蛮,惯会消磨人!方圆周遭都查遍了,哪里有甚么恶人?不久前才下过迷蒙雨,地上还有些潮气,倘使真有人走动,怎会连个脚印也不曾留下?”
跟下面的几个百夫长交待了几句,兰庭樾便卸了官袍歇息去了。他是一州首官,事不躬亲,鲜少像今日这般忙碌,早已累得不行。
兰庭樾走后,萧璞便把几个近侍叫了过去。
“大华的人已经替我们搜过周边,但仍不可放松警惕,你们机灵着些,要时不时地敲打敲打值夜的大华衙兵。太安静了,这可不像厥国人的做派。”
很显然,这是一个知己知彼,时刻保持警醒的人。审慎的性子亦是他能从冼马国数百皇亲中脱颖而出,深得皇帝信任的重要缘由。
冼马靠向大华,这是厥国极其不愿看到的,萧璞料定他们一定会从中阻扰。而其间,最好的法子莫过于在路上设伏狙杀特使团嫁祸给大华一方,使两国盟结不成,反而因隙结怨。
萧璞看来,自己是这般想的,端木玉没有理由不这么想。
本质上,他们是同一类人。
他们都肩负着家国兴衰,宗族存亡的大任,都怀揣着兼济天下,开疆辟土的抱负;皆有一股“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狠辣,亦皆有一颗“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决心。
几个近侍都是平康王府从小培养的,不仅忠心耿耿,眼界也都非同寻常,自然明白少主的意思,当即各自领命行了下去。此行,于他们而言既是无上荣光,亦是刀山火海。
离府前,亲兵们皆对天起过誓,就算他们这一百五十人中还有一个能喘气的,也一定要把世子平平安安带回王府。
夜黑,起风,远处隐约起了犬吠。
。。。 。。。
屈不叫与断离忧相识多年,既是袍泽又有同乡之谊,何况皆是身处异国,本该互敬互助才是。然,潜入九殿后,他们却抛开了往日交情,隐姓埋名,一直故作不识。尤其在同升大师傅之位后,更是数次在菩提心面前相互攻讦,冷语相向,给人造成二人不合的假象。
“舒兄,一会儿必定是一场恶战,临行,不如我们喝几杯?”断离忧提起案桌下的酒坛,清声笑道。
言毕,又取出了两个高腰宽口杯,斟满了酒。酒浑无气,显然浅薄无余温。
正事已经谈完,待下面的人来报,他们就要出发了。
两千人之中取敌首级,便是九殿也不是轻易能为。更别说,对方是一国亲王的世子,随从里不乏府上的精锐高手。
这一战,以寡击众,就算大事能成也必是一场殊死之战。
何况,二人带着九殿三百多死士出来,决瞒不了多久。甚么时候事败了,也就是他们的死期。背叛九殿的人,从无活口。
哦,要说活口,也只有一个,那便是正往汉州疾行的恨红尘了。
“哈哈,除了你,世上谁还知我舒清卢!”屈不叫引颈笑道,“来,今夜生死难料,你我暂苟且偷欢,畅饮几杯!”
的确,世上已没有几人知晓屈不叫的真名叫舒清卢了。他说完那话便急急伸手取过酒杯,朝断离忧敬了敬,再一口喝干。
酒才下喉,便流下了一抹涕泪。
断离忧深吸一口气,提眉笑了笑,将案上另一杯酒喝完。
杯盏尽,再蓄满。
常日里,他的笑容总是阴冷而诡谲,搭配着那张俊秀的脸,教人难免心生提防。而适才那个笑,虽然无奈的意味浓厚了些,却又分明透着一股子洒脱与豁达,乃是断离忧身上从未显现的阳刚。
“韩陌,这些年,苦了你了!”屈不叫摇头叹道。
他也不去抹眼脸上的泪痕,只不停地轻摇其首,也不知他说的“苦了你”是指断离忧还是他自己。
“哈哈,我孤家寡人一个,在哪里不是过活,有甚么苦的?倒是你,算时间,家里那两个娃子当已到了嫁娶的年纪了罢?”断离忧呵呵笑道,“此间事成,你便可以回去抱孙子孙女、外孙外孙女咯!”
这是二人在大华最后的一个任务。
若能活着,便是重拾新生!
“我离家时,男娃子十四岁、女娃子十一岁,倘使没病没灾的早该嫁娶生子啰!”屈不叫咧嘴笑道,又是两行泪被挤出了眼眶,顺着眼角的褶皱流满了脸。
一别已是十一年!
自别了婆娘、子女,这十一年间他从未踏足厥国半步,没见过他们一面。这些年,家人不知他去了甚么地方,甚至不知他究竟是死是活。他又何尝有半点家里的音讯?
“婆娘,莫要怪我。。。 。。。娃子,莫要怪爹爹。。。 。。。”
笑,他分明是在笑。然,他的笑又分明在哭。
是笑着哭,也是哭着笑。
活着。。。 。。。活着便能回去了。
三百人去偷袭两千多人佑护下的特使团,这是九死一生,近乎十死无生的事。就算侥幸事成,也必定会招致大华朝廷不遗余力的追杀。
还有九殿。。。 。。。
还有冼马。。。 。。。
无论今夜成败,他们都已穷途末路,半只脚踩进了棺材。
“来,不说了,喝酒!”
一声清脆的撞击后,二人相视一笑,捧杯痛饮。无论今夜是生是死,他们都一直在期待这一日的到来。
能有一线生机固然好,但即便明知是死,那也是一种解脱。
肩负如此重任,他们承受着常人根本无法想象的压力,除了大业得成,便只有死亡能将他们的身心彻底解放。
一切便在今夜。
“来,干!”
“倒满,干!”
。。。 。。。
酒虽冷,却未败兴。
大限至,尤不见悔。
几杯冷酒非壮胆,为效故国死何惧?
门外走近了一个人影,是信报来了。
舒清卢、韩陌互鞠一躬,并肩走出了房间。
第三九五章 疑无路只争朝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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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静,身乏体累,萧璞却不敢去睡。
他甚至连衣裳都未换过。
“进了橘洲城,往北至都城一路皆有驻地军营的将兵护送,以他们的耳目,自然知道了这个讯息。此时不动手,他们便难再有机会。厥国人怎还耐得住性子?”
萧璞在房中负手踱步,细细思忖。
古人云:事出反常必有妖,不是有鬼便有刀。
“滋。。。。。。我可不信你们能眼睁睁看着冼马特使团入橘州城!”在他看来,鬼神不过是些虚妄之物,当不得真,但要说厥国人在背里搞些甚么“鬼”,他是千百个相信。
正琢磨着这个“鬼”究竟会是甚么“鬼”,却听西北角三四里外骤然响起了此起彼伏的犬吠。
论耳力或鼻灵,人是远不如狗的,是以,府衙、富户、大商肆、驿馆客栈都会豢养犬只看门,俗称“看门狗”。护卫或会打盹,看门狗却几乎随时都枕戈待旦,稍有风吹草动便会警醒起来。
冼马国世子落脚于官驿,周遭数里都早已戒严,几乎各条街角巷落都有官衙的人值夜。当然,一同值夜的还有几日前陆续征用的民宅看门狗。
数十条狗争相怒号,越渐狂躁,自然是察觉了大动静。要知,狗天然便对杀气有特殊的感应。
犬吠声早已惊动了驿馆外执勤的衙兵,这会儿纷纷举着火把、刀枪,嚯嚯作动了起来。
“何百夫、狄百夫,周衙头你们带着人去东北角看看,看到贼人和守在那里的兄弟先围住、拖住他们,放烟火为号。秦百夫、陆百夫,你的人见到起了烟火便疾速过去接应!林金钟、谭当、石小敢、房远山,你们四个带人守住驿馆四面,特使有任何闪失,提你们的人头来见!”兰庭樾不在,此间的大华将兵便以橘州巡防营佐将孙正泰的品轶最高,危机当前哪里容他推脱,急忙站出来稳住了阵脚。
几位百夫、衙头听了孙正泰的话齐声应是,各自带着从属行令去了。
楼上的萧璞凭栏而立,看着院中晃动的火把、摇曳的身形,脸上露出了一个写意的笑。
“还道你们有多能忍,这不还是耐不住了?”
。。。。。。
九殿的精锐搪手,此时有一半隐在若州城内外,随时听张遂光派用。而剩下的一半,除在外执行任务,其余几乎都被菩提心带回了丹阳城。
相较而言,盐帮才是张遂光最大的仰仗,是他实现“宏图伟业”的根基,而盐帮的总堂在丹阳城。值此多事之秋,若无一个信得过的人守着那份家业,他怎放心在若州、汉州逗留这么许久?
而九殿之中他最信任的,自然是话不多、武功高,心肠狠的菩提心了。
因此可说,这次跟着屈不叫、断离忧出来“办事”的那三百多人均是九殿的外围搪手。以他二人在殿里的地位,也只有外围的搪手才可能一次带出来那么多。
三百多人行事,要想掩人耳目是不可能的。既不能偷偷摸摸把萧璞给杀了,干脆就大大方方冲过来,借着快骑的脚力或许能出其不意速,战速决。
屈不叫和断离忧是那么想的,也是那么做的,这会儿,他们正驱马在前,领着一群人由西北角疾驰而来。
以寡敌众已占劣势,若再分开极易被围而歼之,二人在厥国时皆是军人,这等浅显的道理自然明白。是以,三百多人一袭黑衣骑黑马聚于一处,几乎隐身暗夜难辨行藏。然,马蹄虽有裹步,踏地之音却仍如擂鼓,不仅鸡犬能闻,便是入梦较浅者也都能听见。这么看,九殿刻意的准备,倒显得有些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