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克街的包租客-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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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快地瞥了一眼众人,发现似乎没有人注意到他的小动作,又镇定地放松了肩背,微微眯眼,坐姿优雅又闲适,几乎可以用来拍某些侦探小说的封面插图。
“华生先生。”福尔摩斯抬了抬下巴,一派倨傲,“我想这些由你来叙述更加合适。”
诺拉眉梢轻轻一挑似笑非笑,华生好脾气地无奈摇了摇头,开始回想,“我们早上去找了那位约翰兰斯……那是一条狭窄的小胡同,方形大院,院内的地面是用石板铺成的,四周都是一些脏乱简陋的住房……”
诺拉头疼,“华生,说重点。”
华生一停,尴尬地摸了摸下巴,咳了一声,“……嗯……我们进去的时候他刚刚醒,福尔摩斯从衣袋里掏出一个半磅金币在手中抛弄……”
“咳咳。”福尔摩斯右手成拳放在嘴唇前作了个手势,“诺拉说得对,我们需要重点,重点。”
华生有些迷茫,但在福尔摩斯眼神的暗示下,困难地顿了几秒,组织语言道,“福尔摩斯用金币诱惑兰斯先生让他讲出那天看见的一切——”
福尔摩斯“……”
“据他所说,他晚上十点到早上六点当班,昨夜十一点钟的时候有人在白哈特街打架,此外一片平静。而一点钟左右开始下雨了,他遇到了同事摩诃,就站在亨瑞埃塔街的拐角聊天。”
华生喝了一口茶,继续道,“大约两点或者多一点的时候,依然平安无事,连个人影都没有,只有一两辆马车驶过。他溜达不久,却突然看到花园街3号房子的窗□□出灯光——那里大家都知道一直是空着的,他吓了一跳,就往屋门口走去——”
华生口才出乎意料的不错,声音低沉,故事经过他的修辞变得惊心动魄起来,“然后福尔摩斯忽然就问他是不是马上就停住了,接着走回花园门口,兰斯先生被猜中了,并解释说他只是因为害怕,想要找个人和他一块进去,但是摩诃先生却早一步离开了,他只好一个人大着胆子走进了房子……”
“他描述房子的场景和我们当时所见并没什么区别,但是炉台上燃着一支红色的蜡烛,就在那里,他看见了尸体——”
华生顿了一下,似乎想起了当时兰斯诉说这件事的表情,眼色沉重下去,“兰斯先生说,他立刻走了出去,吹响了警笛,接着摩诃和另外两个警察就赶了过来。”
“‘没有其他任何人吗?’福尔摩斯问他,他告诉我们,正经人早就回家了——”
诺拉眉梢一动,“|正经人?”
华生赞许地看了她一眼,“看来你也发现啦,的确,还有一个醉汉——兰斯先生说他从来没有见过像那么烂醉如泥的人,他走出屋子的时候,他正倚着栏杆站在门口,扯开嗓子唱着克伦巴吟的小调一类的曲子,站都站不稳了,让人头疼。”
“福尔摩斯仔细询问了醉汉的衣服,模样,身高——”
“让我猜猜,高个,红脸,健壮的男人,是吗?”诺拉说。
华生点点头,“的确,穿着一件咖啡色的外套,福尔摩斯询问他是否拿有马鞭,兰斯否认了……”
“他肯定是将马鞭放在车上了。”福尔摩斯忽然开口道,语气笃定,“那个与死者一起乘马车的人。”
华生摸了摸鼻子,“我可不敢轻易赞同您的话,也许他真的只是一个路过的醉汉。”
福尔摩斯却笑了,笑容里充满某种意味深长的笃定,“不,他不是路过,而是回到了现场,想要去找一个东西,一个非常关键的东西。”
“戒指。”诺拉接话道。
“戒指。”福尔摩斯微微颔首,眯起眼睛,灰蓝色的眼睛里光芒既犀利又明亮,“和您打赌,医生,他一定会上钩的,鉴于他没有拿到想要的东西。”
“一个男人?为什么想要一个女式戒指?”华生苦苦思考。
“谁知道呢,”福尔摩斯轻轻耸肩,“也许是他母亲的遗物,也许来自他重要人物的赠送,不管如何,它一定有着极为特殊的意义,而这将成为我们找到凶手的关键点。”
“你是说……”诺拉领悟出了他的意思,“招领启事?”
“well,我再次重复,和聪明人说话总是那么舒心。”福尔摩斯站起身,拿出小提琴,一本正经地宣布,“既然正事告一段落了,那么接下来每日里的艺术熏陶必不可少了,不是吗?”
“福尔摩斯!”来自贝克街的怒吼。
第11章 十一()
由于诺拉穿男装的第一天租客们都沉浸在酣然的睡梦里无法亲眼一睹英姿,因此第二天一早,当诺拉整理好一切下楼的时候,十分无语地看到客厅里已经坐满了人。
郝德森太太正在忙乎着早餐无暇打招呼,而一脸困倦打哈欠的华生还未反应过来,正在看早报的福尔摩斯就发出一个意味不明的拟声词,“——噢。”尤其含义丰富。
华生抬起头,然后立刻惊在原地,“……哦!”惊呼。
“早上好。”诺拉若无其事地道安,为自己冲了一杯热腾腾的红茶,拿起钥匙揣进兜里,漫不经心地问,“你们这是要去哪儿?”
华生一如既往轻易被转走了话题,“你忘了吗,今天我们需要去贴招领启事。”
反倒是福尔摩斯观察了她半晌,最后微微点头,作出结论,“比裙子更适合你。”
这是在嘲讽她丝毫没有女士应有的礼节和矜持吗?
“谢谢你的赞赏。”
“请别误会,那并不是一种表扬。”
华生低头忍笑,诺拉轻飘飘瞪了他一眼,见福尔摩斯看报纸看得异常仔细,不禁挑了挑眉,“你要在报纸上打广告?”
“不错。”福尔摩斯头都不抬,“作为一个谋杀案的凶手,必定时刻都在关注凶案的最新消息,想要让他最快时间上钩,登报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你真的要交出那枚戒指吗?”华生问。
“当然不,”福尔摩斯用奇异的眼神看了看他,从口袋里拿出一枚款式极为相似的戒指,“这支就足够应付过去。”
“你不怕他认出来——”
“不会的。”诺拉接过郝德森太太递来的面包,含糊不清地接话,“他根本不会亲自来取戒指,醒一醒,亲爱的华生。”
因为起得过早而脑子迷糊的医生“……”
“如果他铤而走险呢?”他不甘心地问。
“鉴于我们忙碌的员工需要出外赚钱养活自己,那么我们只有自力更生。”福尔摩斯说着,从衣兜里掏出了一把老式的□□,“弹夹在抽屉里,华生,你的枪法怎么样?”
“……还行。”华生警惕,“你难道要把地址写成贝克街?”
“当然,我的医生。”福尔摩斯用再理所当然不过的语气说道,又极速地换了一种语气,温和地请求道,“亲爱的华生,我的小提琴需要换一套弦线。”
华生迷茫地注视他,不明白破案和这件事又有什么关系。
“你看,我昨天才在书摊上淘到了一本1642年低地的列日出版的《论各民族之法律》,拉丁文印刷的,我认为这是一本十分值得研究的旧书……”
“老实按他需要的做吧,亲爱的。”诺拉出门前似笑非笑地告诉他,“否则福尔摩斯先生会用媲美这本书字数的高谈阔论来达到目的。”
“谢谢你的注释。”福尔摩斯委婉地嘲讽。
“举手之劳。”
…………
摄政街位于摄政王宫到公园之间,是一条拥有宽阔并且漂亮弧度的皇家大道,这不仅仅充满了王室镀金光辉,同时也是一条高级购物街,连接着牛津广场和匹卡德利广场,往来的人群众多。当然这并不是主要的,对于一个诺拉·穷人·夏普来说,这里给她的唯一印象只有认亲失败的尴尬和耻辱。
她的表亲布朗一家就住在附近。
离开诊所前她再次在镜子里观察了自己,确认和当初那个衣衫褴褛面容脏乱的流浪儿没有半分相同,才放心地跟着克利夫兰乘车来到了这里。
“你很紧张。”克利夫兰忽然说道,他总算将自己打理得妥帖了一些,新换的衬衣,穿着一件驼色的长款大衣,靴子擦得锃亮,连平日几乎从不在意的头发也整齐梳在了后边,即使目光依旧呆板,但这么看上去倒称得上英俊而风度翩翩。
不过他一开口就完全打破了这种假象,依然是僵冷冷的声音,在不涉及尸体的话题上,他总是显得略微呆愣。
“我从未来过这么华丽漂亮的地方。”诺拉从善如流地回答,“原谅我,霍克先生。”
克利夫兰盯了她几秒,随即摇了摇头,不知道是否认她的谎言还是单纯地感慨,好在他没有继续询问下去,沉默地望着慢慢后退的风景,直到车夫将马车停在了一间围着不少人的古董铺子前。
诺拉跳下马车,奇异的着装引起了许多人的异样眼神,但她完全没有认为自己不伦不类的觉悟,表情镇定地跟着克利夫兰走进人群,然后一眼就看到了倒在地上,脸色惨白,微闭着眼睛,已经死去的年轻金发姑娘。
“霍克先生。”附近的警察走了进来,向他打招呼,“您来了,我们已经弄清楚了死者的身份,她是摄政街布朗家的一个女仆,名叫朱莉,昨天晚上来这里想典当古董,但一晚上都没回去,第二天早上就被人发现死在这里。”
听到一个熟悉的名字,诺拉一愣。该不会是她想象中的那个布朗吧,没这么巧吧?
很快事实就给了她重重一击——在克利夫兰蹲下来检查尸体的时候,两位妇人带着仆人和车夫匆匆赶到了这里,一位大概四十岁的模样,皮肤光滑白皙眉目端丽,穿着华贵还戴着宝石饰品,明显是上流圈的贵妇。身后的一位金发女子更年轻也更艳丽,脖子上一串祖母绿的项链简直要耀花人的眼。她看到死去的姑娘时脸色猛地一白,而年老的妇人则更严重,身体一歪看上去就要昏倒了。
诺拉默默地退后一步想要淹没在人群里,不过克利夫兰没给她这个机会。
“过来看看。”老板发话了,“你发现了什么?”
还没等诺拉站出去,有人就用行动阻止了她。
“朱莉,噢上帝,谁对她干出这种事?”露西亚·布朗一脸悲痛欲绝地上前,目光在仆人胸口前用匕首造成的致命伤上顿了顿,愈发伤心了,“这位医生,你可一定要找出凶手,为她报仇——”
“离远点,你身上的脂粉都要撒到她的脸上了。”克利夫兰板着脸赶人,“我只负责检验尸体,至于查案,你应该去巴结你后面的警长。”
诺拉嗤的笑了,露西亚表情顿时僵硬了,她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啐了一口,“笑什么,一个女人还敢出来抛头露面,穿成这幅不男不女的德行,你是穷疯了吗?”
很显然她完全没有认出这个被她辱骂的对象就是曾经上门认亲的表妹,诺拉并未生气,她欣赏着表亲在人群中毫无淑女风度,完全露出暴发户粗陋气质的模样,似笑非笑,“说得对,小姐,一个淑女的确不应该在外面抛头露面。”她咬重了“lady”的发音。
“我不赞同。”克利夫兰轻飘飘地插嘴,“至少你有脑子。”
在他看来这完全只是抒发内心想法毫无帮衬意味的话让露西亚涨红了脸——布朗一家自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