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君尽欢-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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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谈生意便谈生意,来人啊,把咱们带来的样品都呈上来。”
座中年纪最长的男子拍了几下手,跟在他们身边的随从立马便下了楼。再上来时,又带了四个青壮年,每个人手上都端着两小瓶酒,量虽然不多,但是用来试味已经足够了。
毅康坐在一旁看着这八小瓶精致小巧的酒瓶一字排开,心底就对这不知姓名的女子泛起了几分担心。看这架势,这八个酒罐里定然是分门别列地放着不同的白酒,别说是痛饮了,就算只是浅尝,也会很容易让人醉得不省人事。
这帮家伙,到底是想要做些什么?
当毅康回过神来的时候,他满脑子里已经塞满了这么一个问题。似乎与他本身的差事丝毫不相干。
“白姑娘,这八种酒呢,正是在下带来的样品。你且尝尝,便好定下来到底是要什么货色。”
白夭夭低头只是扫了一眼,抬手便拿了其中一瓶酒,刚将之倒完,就满了一个酒杯,她以手指沾酒,又往空中一弹,并没有将之喝下。反而是站了起来,看样子是要离开。
“这些货色,本家都不会喜欢的。各位还是另寻买家吧。”
“白姑娘,你……”
见夭夭走得利落,其中一人沉不住气地想要阻止,却被几人之中的长者拦下了。毅康见到,更是觉得这几人之间的谈话大概不是平常生意那么简单。他的视线不自觉就锁定在了夭夭身上。
“……既然白姑娘这么说了,咱们也不好强求。只是希望日后姑娘若是改变主意,一定要与在下说。”
长者笑得很是自然,却让旁人浑身上下泛起一阵不爽。夭夭轻轻点了点头,似乎在下楼前还往毅康这边瞟了一眼。若有似无的一瞥惹得毅康的心漏跳了一拍,赶忙低头将杯中酒饮尽,全然没有注意到唇间为何会有那么浓烈的香味。
当毅康再抬头的时候,夭夭已经离开了,可是这周遭的环境依旧喧闹,被毅康监视的那几人也仍然坐在那儿喝酒吃菜,并没有任何异样。
毅康思绪一动,忍不住便心生一计。站起来大大方方地往桌上丢了一个碎银,便往那几人的桌前走去。
“各位各位。在下不才,刚刚无意间听到几位的谈话,莫非几位也是做酒水生意的不成?”
几人刚开始都没有想到会有人主动上前来示好,先是面面相觑了一阵,这才看向笑容可掬的毅康。瞧他的穿着打扮和出手阔绰的程度,大概是这北京城里常住的商贾没错。不管这人是否来者不善,在大庭广众之下不回应别人的笑脸,总是会显得唐突。
于是几人之中的长者也站了起来,拱了拱手道。
“是啊是啊,公子真是好眼力。亦或者说……是好耳力?哈哈哈”
到底姜还是老的辣,这人回礼间对于毅康唐突的行为也半是嘲讽地指了出来,与其说是对于毅康这样的顺风耳感到恼怒,不如说是对于他这样的不速之客满是猜疑才对。
这样的猜疑已经在这几人不自知的情况下蔓延到了字里行间。毅康不以为意地笑了笑,下一秒就坐到了这几人桌前。那模样怎么瞧都是一个急功近利的商贩,可是就是因为天衣无缝的模样,反而让这几人越来越不敢相信这眼前人的目的果真是那般纯粹。
毅康放下正在把玩的腰间玉佩,用两根指头一夹就将一个酒瓶提了起来,哪里知道还没放到自己身前,就被那几人中的年轻男子给压住了手。
“这位老板,您这是要做什么呢?”
毅康一愣,没明白为何自己只不过是碰了一下这酒瓶他就一幅兴师动众的模样。
“自然是想尝尝你们的货色,刚才那个小姑娘不愿意和你们做生意,不见得我不愿意。刚才那一杯水酒的味道可香,都飘到在下的座位那儿去了。”
说着,毅康用手中纸扇往之前自己坐着的地方一指,另外那只拿着酒瓶的手作势又要将酒瓶拿到自己身边。年轻人一看急了,用了更大的力气按住了他的手腕,别看只不过是用了三根手指,却也一时间让毅康动弹不得。
“……几位老板,莫非是不想和在下做生意不成?”
大概是察觉到了同伴的反映太过激,年长男人赶忙站出来打圆场。
“不是不是,只不过……这些酒样虽然那个买家都没要,却都是专门应那一家要求配制的。总不好就这么唐突地给了别人,若是这位老板真想和咱们做生意……可以……可以……”
长者说到这里突然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了,毅康见他们这幅如临大敌的模样,虽然更想知道这瓶子里到底是有什么秘密,但是为了不打草惊蛇,终究还是自动将酒瓶放了下来。
果然,当酒瓶一离开他的手的时候,那个年轻人也将他放开了。
“这商界的规矩,在下自然是明白的。是在下唐突了,做了这种冒失的事情。若几位真想和在下做生意的话,还一定请去小慈楼走一趟,鄙人姓何,正是那里的大掌柜,去那里一问便知。小慈楼什么都不缺,就是难觅世间一美酒。各位老板,可一定给在下这个机会。今日看来也不宜再谈生意,在下就此告辞了。”
说着,毅康便站起身来,和那几人连连赔礼道歉。这才下了双凤楼。
待到毅康走出了酒楼,楼上几人依旧还是靠着窗瞧着毅康,一刻都没有放松警惕。
“……老爷,您说他会不会是那里头的人。”
一直沉默着的男人突然开了口,右手指了指左手袖内。先前还笑眯眯的长者现下也换了一脸冷淡的表情,默不作声地坐在那儿喝着酒。几杯之后,见那年轻人还靠在窗口望着,忽然叹了一口气道。
“显儿,过来坐着吧。就算再望,现下你也望不尽这潭水有多深的。”
名唤李显的青年瞥了瞥嘴,有些心不甘情不愿地坐到了中年人身边。还没等他搭腔,便又听到中年人说道。
“是不是内里的人咱们不清楚,但是今儿个晚上,咱们就可以知道他到底是不是练家子了。”
说罢,中年人的唇上掠过一丝意味深长的微笑。
二十六 危机()
毅康从双凤楼里出来,一路便往城北方向的小慈楼行。关于他的这个身份,毅康也不是信口胡诌的。为了能够做好这个差事,他果真已经在这名为小慈楼的酒庄做了好一段时间的大掌柜。
说到这个小慈楼,在康熙末年就落成了。面上大家都知道是一个姓金的大官人旗下的产业,实际上这个姓金的商人就是多罗贝子玉风。允鎏在听说毅康要做这种卧底的差事之后,便立马想到了玉风这商贾的关系网。
因为在玉风的家族之中,世袭了爵位的是他的大哥,所以他便索性搬出了郡王府,当了一个逍遥自在的多罗贝子。身上虽然也有官职,也不过是些闲职,俸禄并不多。用玉风的话讲,现下他妻子女儿的吃穿用,都是他辛辛苦苦做生意赚来的。
当允鎏提出要毅康去做他的大掌柜管理酒庄的时候,玉风还有些不愿意。就怕朝廷的那些破事搅乱了他的生意,但是在允鎏一而再再而三的威逼利诱之下,他还是一如往常一样乖乖就范了。
于是毅康摇身一变,从一贝子爷成了衣冠楚楚的商人,何氏。
眼下,毅康这一天的行动都与平常无异样,先是去了小慈楼听下账簿们报账,然后便去了几家八大胡同里的青楼与那些商人把酒言欢,顺便谈些生意。差不多夜深了,才有些微醺地回家。
今日本来是毅康去向弘翊通报的日子,他也没有去。就是知道在双凤楼遇到的那帮人会跟着自己。果不其然,这一天下来,从自己出双凤楼开始,就已经有人盯梢了。
也不知道那些人是别有他图,还是自己露馅了。不管毅康表现得有多自然,他们也一直没有放弃监视。直到这一天已经悄然而过,白天变成了黑夜,尾随其后的那两个男人依旧没有放过毅康。
莫非他们是在等什么呢?
毅康皱着眉,在人群之中穿梭。脑子里灵光一闪,忽然便有了这个疑问。正在思考着,突然脚底下传来一阵无力感。险些让自己摔倒。
毅康吞了一下口水,觉得嗓子干渴得很,就连视线都有些模糊了。
难道自己真的喝醉了不成?
他摇了摇头,却发现一切都没有改变。前面的路依旧模糊不清,而脚下更是像踩了棉花一样轻飘飘的。就连擦身而过的那些路人说话的声音,都变得空灵了起来。
事到如今,毅康突然有些明白了。或许现在自己这不堪一击的模样,正是那些乱党等待的结果。想到这种可能性,毅康更是咬紧了牙关,让自己看起来不是那么东倒西歪,步履维艰。
跟在毅康身后的两人,正是之前在双凤楼里与白夭夭商谈的三人中的两个。年轻一些的名为李显,不过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跟在他身边的还有一个三十岁上下的青年人,名为侯仲。两人跟了毅康整整一日,见毅康花天酒地之后,又往小慈楼去,李显终于有些按捺不住了。
“大哥,你说老爷到底是不是算错了?如果真是有功夫,都跟了他一天了,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也没有带着咱们绕远路。”
李显靠在胡同里往外看了看,见毅康依旧毫无察觉他们的存在,忍不住便冷笑了一声。
“依我看,是老爷多虑了。不过便是个想挣钱想疯了的商贾而已。”
完全隐在阴影之中的侯仲皱了一下眉,全然是兄长的模样。
“你懂什么。真是会功夫的人,就算是察觉到咱们了也可以不说吧。再看看。”
见毅康已经越走越远,侯仲这才从黑暗里出来,准备融入到人群之中,神不知鬼不觉地跟上他。
李显撇了撇嘴,在与侯仲并肩而行的时候不服气地回道。
“那好,咱们打个赌。看他只是个满身铜臭的商人,还是深藏不漏。再过了那么一会儿可就回小慈楼了,他若还是没有毒发,侯仲兄,你就算输了。”
李显嘻嘻一笑,指了指正好在前面拐入到一个角落里去的毅康。侯仲压根就没有看他,只是冷冷斥了一句。
“无聊。”
一路行来,毅康好不容易捱到了小慈楼门前,此刻他已经是天旋地转,若不是有过人的意志力,大概果真就这么晕厥过去了。
“开门,我回来了。”
因为毅康背对着这跟踪的两人,自然是没让他们瞧见他的神情。可是被叫开门的小厮却着实被毅康吓了一跳。
“爷,您这是……”
小厮刚想要说些什么,却被毅康制止了。悄声在他耳边说道。
“进去说。”
与此同时,毅康又高声说了几句似乎是醉酒的胡话,明显是做戏给人看的。这小厮虽然不明白毅康的行为,却在他的提醒下,果真闷声不吭,一句话都不说了。
只不过已经快要到极限了的毅康刚和上店铺的门板,整个人就像烂泥一样瘫坐到了地上,怎么都扶不起来。
“爷,爷您这是怎么了……您……要不要小的去通报一声金老板啊。”
当初毅康到这里来当大掌柜的时候,大老板玉风就对他们千叮万嘱过,一定要照顾好这个面生的少年。现下见毅康面白如纸,似乎是在默默忍受着什么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