狱莲记 作者:dnax-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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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笑植提起平万钧时道,此人心高气傲,必不甘居于人下,此番卧薪尝胆,终有一日会向上官清讨回落败的一招。秦追听了便道可惜,如此剑痴,以卧病而终,实在令人扼腕。杜笑植道,平万钧不过中年,练武之人无缘无故怎会突然得病,只怕未必是重病垂危,而是避世修炼,盼有朝一日一鸣惊人以偿夙愿。
秦追原本是当故事听罢了,但见郭冉在上官清面前这般嚣张无礼,平门弟子又个个有恃无恐,倒是印了几分杜笑植的猜测。
铭舟听了郭冉的话,冷冷道:“盟主近日身体欠佳,不能高声说话,盟主之意小人代为转达。”郭冉道:“我怎知是上官清的意思还是你这小子信口胡诌。”铭舟道:“小人六岁入天剑山庄,如今十年有余,只因资质鲁钝,不敢自称天剑山庄弟子,幸得盟主闲来指点几招。试问小人见识修为如此浅薄,如何能一眼看出时师兄身上伤口是平门剑法所刺,如何能将南天、燕山两派剑法似是而非之处一一指出?郭师兄是平门首座弟子,与小人云泥之别,请问师兄可曾瞧出这伤口有何异样?”
郭冉一时语塞,时鹏身上的伤他确实瞧过两眼,可要说究竟被哪门哪派的剑法所伤却是毫无头绪,即便是本门剑法若非在剑术上多年专精研习,也无论如何不能如数家珍随口说出。他略一犹豫道:“我派弟子向来友爱,怎会自相残杀,盟主只瞧一眼难免不仔细,看错了也未可知。”铭舟道:“时师兄日间受伤,左耳包扎医治正卧床静养,耳力不济不如往日警醒。刺客若是偷袭破窗而入,时师兄应当如何?”
郭冉一愣道:“师兄虽猝不及防,但习武之人总有几分应变,平日睡下也将佩剑置于枕边,那时自然是先拔剑御敌。”铭舟道:“不错。时师兄武功不弱,绝不能坐以待毙,可剑在枕边伸手可得,如何会落入刺客之手?”郭冉道:“必定是那刺客夺去的。”铭舟道:“刺客入室行凶难道会不带兵刃,事到临头还抢夺别人的不成?”郭冉道:“这……许是争斗之时不慎失手被夺了去,未必是凶器。”铭舟道:“方才这许多人都在时师兄屋中,可有谁瞧见争斗的痕迹?”郭冉面色尴尬,江轻逐冷眼旁观,倒是一旁杨义开口道:“确未见有打斗迹象。”
铭舟向他点了点头道:“屋内无打斗迹象,自是尚未交手已遭杀害。为何时师兄已起身坐起,佩剑在手却毫无抵抗一剑被那刺客穿心刺死?”郭冉怒道:“甚么起身坐起,你又非亲眼所见,却在这胡说八道东拉西扯,一味替姓秦的开脱。”铭舟道:“只因时师兄死于同门之手,临死前并不知眼前便是凶手。”他转身自天剑山庄护卫手中接过时鹏沾血的佩剑,双手捧于上官清面前请他查看,少顷转身道:“此剑剑锋尺寸与时师兄胸前伤口吻合,正是凶器。秦大侠与时师兄素来有些误会嫌隙,今日剑武堂上江大侠又失手伤了他,若秦大侠在屋中,时师兄岂肯将佩剑交出?时师兄与行凶者同处一室未起争执,凶手使的平门剑法,用的平门佩剑,怎不叫人生疑。”一番话说得郭冉哑口无言,众人均觉不错,若非相熟怎会无半分提防轻易遇害。铭舟道:“江大侠,请问你在何处遇见这蒙面刺客?”
江轻逐道:“贵庄财大气粗,建得皇宫内院一般,这么多路我怎么说得清,只记得那里有个小院,院门外有一株参天大树。”他言语刻薄,铭舟微微一笑道:“江大侠艺高胆大,如此作比,莫非连皇宫内院也闯过?”这话中已有几分促狭调侃之意,江轻逐却道:“去过一次,追个偷鸡摸狗的小贼。”杨义奇道:“甚么小贼,竟敢往禁卫森严的皇宫跑,可是慌不择路跑错了地方。”江轻逐道:“这人在江湖上有个混号‘独手飞将’。”杨义大惊,“独手飞将”游靖哪是甚么偷鸡摸狗的小贼,成名十载是个飞天遁地无所不能的神偷大盗,别说皇宫内院,龙潭虎穴也照样来去自如。杨义问道:“不知独手飞将盗了甚么,劳得江公子一路追去皇家禁地?”江轻逐道:“也不是甚么值钱东西,我瞧他路过顺手牵羊拿了小贩几个果子。”秦追莞尔一笑,杨义道:“想不到这神偷阴沟里翻船,为几个果子被追得狗急跳墙,实在大快人心。”江轻逐却就此打住并不多言。
铭舟将那血淋淋的人头捧去请上官清过目,随后向众人问道:“在场可有易容换形的高手么?”他见无人应答,又再喊两遍,这才有个颤巍巍的老者从人群中出来。铭舟上前施礼道:“老先生可懂易容之术?”老者鸠形鹄面,身形佝偻,眼皮耷拉着,一副行将就木的模样。铭舟怕他听不清楚,又问道:“老先生尊姓,小人眼拙怠慢高人,还望原宥。”老者瞧他一眼,摆了摆手道:“老朽略通易容之术,不过是些皮毛,过来瞧瞧,不作数不作数。”
铭舟将人头摆在他跟前道:“老先生瞧这面皮,是他自己戴着还是有人死后栽赃?”老者道:“这面具虽不是甚么上乘货色,也算得精致,敷于脸上必得花一番功夫。人死之后面容扭曲不宜佩戴,当是活着时做的易容。”说完又颤巍巍站起,走了回去。铭舟瞧了他背影一眼道:“多谢先生。”众人再去看郭冉,他已是脸色铁青说不出话来。铭舟道:“郭师兄,我方才问你这人可是平门弟子,现今在盟主面前又要再问一次,望你如实相告。”
郭冉心知抵赖无用,硬说不是自然有别派弟子认得,反而失信于人愈加难堪,只得点头道:“此人确是平门弟子,只是与我并不相熟,又死得如此蹊跷,方才不敢贸然相认。”铭舟道:“郭师兄谨慎。此事仍有众多疑点,其一,时师兄既是被相熟之人所害,此人同为平门弟子自然嫌疑最大,但方才老先生言道,易容改扮需得花一番功夫,绝非随手能为之,易容后的模样又与他本来样貌大相径庭,时师兄应当认不得,自不会将他当做熟人看待,又怎会大意失防。其二,江大侠将其斩杀之处与时师兄养伤的屋子相距甚远,纵是轻功绝顶也无法片刻间往来两地。但此人鬼鬼祟祟易容蒙面,今夜刺客之事与他脱不了干系。”
杨义点头道:“少侠所言极是,既然此事扑朔迷离多有疑点,不知上官盟主如何定夺?”铭舟道:“盟主有令,命我剑盟弟子,即刻前往平门拜会平掌门,派中既有这样的叛徒,无论如何,掌门疏于整肃,难辞其咎。”郭冉怒道:“师父重病,这么多人前去,岂不惊扰了他。”铭舟道:“平掌门重病不愈,盟主心中记挂,正好遣我等前去探望,若平掌门有心无力,不能打理门派之事,座下又无得力弟子接掌,盟主自会另择贤明暂代平门掌教,以正七剑盟清正。”言下之意竟要将平万钧除去掌门之位另选他人取而代之。众人听了均感意外,虽说七大剑派皆从盟主号令,但各派教中事务并不由外人插手,岂有废别派掌门另立的道理。
郭冉环顾四周,见其余剑派虽对铭舟之言略表诧异,却也无人出言反对。他气急道:“今日上官清要除平门,明日便也可一个个轮流除了你们,将来他天剑山庄独大,怕再没有七大剑派的名头。”铭舟道:“郭师兄多虑,另选掌门自然需平掌门首肯。今日之事关系武林同道安危,必要知会平掌门一声,给大伙一个交代。”郭冉道:“我怎知不是这些人联起手来陷害咱们。今日起平门与剑盟再无瓜葛,由你们六派去结盟罢了。”说完转身示意平门众弟子随他离去。
平门掌门平万钧对一招输给上官清的事耿耿于怀,只是顾及颜面,假作大度,才与其余六派结盟。郭冉自幼随侍师父,武功剑法虽不成器,却擅察言观色讨师父欢心,平万钧见他聪明伶俐又长得俊秀,比别的弟子多些喜爱,无意间将心中郁结之事说几句给他听。郭冉知道师父输得不甘,早晚有一日要在剑法上赢过剑盟盟主,他转身拂袖而去原是想替师父出口恶气,好叫上官清在武林同道面前丢个面子,谁知走出几步同门弟子并无一人跟来。郭冉转头道:“磨蹭甚么,这里容不得咱们,还不快将时师兄的尸首带走?”
平门弟子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郭冉怒道:“你们走是不走?”一名弟子怯怯道:“退盟这等大事还是与师父商量过再说吧。”郭冉道:“师父怪罪自然有我担待,你们怕甚么?”那些平门弟子仍然犹犹豫豫,见郭冉动怒终于有一人挪了步子。铭舟见状道:“七大剑派结盟是各派掌门定下的盟约,岂容一派弟子想退便退,郭师兄若一意孤行,小人只得从盟主之令强留各位,再亲赴平门交由平掌门处置。”郭冉忍不住道:“狗屁盟主,从头到尾只听你一人在此大放阙词,上官清可有半句话说,他这盟主当得好自在,放了条乳臭未干的狗狂吠乱嚎,自己却连屁都不敢放上一个。当着这么多武林同道江湖剑客的面,我倒想瞧瞧你要如何强留咱们。”说完拔剑在手。郭冉虽对武功造诣并无太大自信,但年轻人终有几分少年意气。铭舟定定瞧着他,过了半晌未有动静。郭冉越等,心中越是发虚,手心全是冷汗。这时忽听厅上一阵声响,上官清缓缓站起向外走来,郭冉不由自主后退一步。
上官清眉目间不怒自威,正是一方盟主气势,向厅中众人一扫,对郭冉道:“郭少侠,令师可还健在?”他声音又低又沉,沙哑难听,与样貌极为不符。郭冉被他问得一愣,随即怒道:“家师自然建在,你咒他死么?”上官清道:“既然平万钧还活着,这里哪轮得到你说话,区区小辈目无尊长,胡言乱语不知所谓。你若要走,现下便可出天剑山庄,我上官清承蒙各大剑派抬爱做这七剑盟主,结盟本是各凭自愿并无勉强,真有退意,天剑山庄绝不留难。”
第二十六回
上官清说完这几句话便转身离去,铭舟送他进了内厅又再出来,对四下一揖道:“盟主身体抱恙,各位请回去歇息,此事天剑山庄一力承担,今晚加强守备绝不会再令宵小有可趁之机。”众人见刺客之事虽未有定论,但上官清亦不徇私,算有个交代。天剑山庄弟子个个披坚执锐,将山庄防得密不透风,料想刺客不敢再来,众人便都各自回去照顾受伤的同门师友。
郭冉与几名平门弟子被晾在一旁,心中不是滋味,被上官清不轻不重地教训一番,连与江秦二人的梁子都暂且忘了。
江轻逐不耐烦,拉了秦追一路走出偏厅。秦追由他拉扯着,二人来到花径,左右无人,江轻逐道:“你这嗓子不治好,像今日这般被人诬陷无法申辩,白白让别有用心之人得逞。”秦追见他对自己百般回护,心中暖意融融,嗓子治不治得好也没甚么要紧。
他正想着,忽听草丛中瑟瑟作响,江轻逐反应极快,已将赤秀握紧悄无声息地拔出鞘来。秦追见黑影一动,江轻逐低声道:“是谁,若不立刻出来别怪我剑下无情。”他目光闪动,瞧清黑影去向,赤秀剑尖轻挑便要刺去。
秦追伸手拦住,江轻逐瞧他一眼,只听一个声音低低笑道:“慢来慢来,老朽年纪大,躲躲藏藏的事做得不如年轻人利落了。”这人慢吞吞走出来,正是方才铭舟自群雄中请出查看尸首易容的老者。老头儿走到二人跟前,一双老眼瞧着江轻逐手中的剑,瞧了一会儿啧啧赞道:“好剑好剑,赤血丹心,钟灵毓秀,这剑真要当世英雄才配得上,可惜你剑法不错,性子太偏,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