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汉-第8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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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其人当即传令,在天山地区设立车师郡,并将原本就在车师境内设立的戍己校尉一职增秩升格为平西将军,专门监管西域诸国,维护当地治安,而车师郡将连同凉州西四郡一起,外加武威郡西部精华地区,合为一个新州,是为臧州!
而且,卫将军绝不是空言之人,为了能让臧州和西域真正安定下来,其人还当场表示,他将提拔原虎牙将军领金城太守韩遂为平西将军领臧州牧,加西域大都护,即刻移镇天山,出兵平西!
不知道怎么回事,虽然是在陈仓接见的西四郡使者,虽然卫将军此行专门拒绝了天子节杖,但卫将军还是在当日下午就拿出了加了天子印、卫将军印、尚书台版制的合法圣旨与全套平西将军、臧州牧、西域都护的印绶。
三颗大印,每一颗翻过来都能清晰可见雕琢精细的‘韩’字阴文。
而又等了三日,就在骑都尉赵云引骑兵三千越过散关,进入武都郡的同时,韩平西的女婿庞德庞令明则亲自由冀县出发,带着印绶引着百余人去金城见自己岳父去了!
消息传来,韩遂目瞪口呆,想反不敢反,想拒不敢拒,想从又终究不甘心,偏偏公孙珣已经开始催命了……而其人思索半日,却只想到了一个法子,那就是传讯六郡豪杰往榆中一会,共论大局,同时还让自己女婿庞德在榆中相候。
孰料,卫将军公孙珣闻讯之后,居然又在陈仓发出公开贺信,对此表示赞同。
不过,他同时还在信中明确指出,韩遂犯了一个技术性错误,那就是以武立身的汉家六郡良家子,并非是如今掌握在韩马二人手中的凉州东六郡,而是如今属于陕州上郡、西河,外加凉州的陇西、安定、北地,外加处在朝廷手中的汉阳(原名天水郡)。
故此,这次会议,必须要有汉阳、上郡、河西三郡豪杰参与,而且此次会议之后,六郡良家子当以朝廷旧制,发其中弓马娴熟者为羽林郎……不过之前须往陈仓一行,随其‘伐蜀’!
而随着这个讯息一起到来的,则是西河、上郡的使者,以及公孙越、张晟两万大军进入凉州北地郡,逼退马腾所部的消息。
事情到了这一步,韩遂、马腾是真到了绝路,偏偏又典型军阀做派,不愿轻易投降,而除了硬着头皮开会看清楚凉州人心局势外,他们似乎也真的是无路可走了!
于是乎,六郡汉羌豪杰,在留下可靠之人引兵防守本据后,纷纷往榆中而去。
九月初八日,赵云引兵到达武都河池,驻扎在河池的韩遂部羌族头人自知不敌,不战而走,河池县长则出城数里相迎……而赵子龙接管城池之后,即刻按照原定方案,一面飞马往身后,发散守将程银部为后部,一面毫不犹豫,半刻不停,直接引兵向西,试图控制西汉水武都道的要冲祁山,与汉阳连为一体。
而也就是这一日,韩遂在榆中迎来了六郡豪杰……与自己的平西将军大印。
“来时我家将军有叮嘱。”庞德将三套印绶交给自己岳父后,复又恳切而言。“到地方若是岳父大人非要与我私下交接此印,那我就得替我家将军给岳父大人你私下传两句话才行……”
“何言?”韩遂强行振作反问。
“我家将军说了。”庞令明不由叹了口气。“若是岳父大人你嫌官小不愿做这个平西将军,那他下次就让尚书台发明旨,封你为平西王;而若是岳父大人怀念家乡,不想活着去天山,那就请等大人你去死一死,也好方便小婿将你尸首带走,亲手葬在天山再回来……”
韩文约捧着三套印绶欲言又止。
“我家将军还说了。”庞德赶紧止住对方继续言道。“反正嘛,争来争去,一刀而已,九曲黄河万里沙,以岳父大人你的枭雄之姿,又有什么可怕的呢?要战要和,要死要活,都请随意,唯独他时间紧,只能与你三日,等九月初十一,他便要亲自引兵来凉州见你了!”
讲实话,贾诩的什么急则缓之,缓则急之之类的计策虽然很好……但现在看来似乎没有太大意义,最起码对韩文约没太大意义,因为这位虎牙将军虽然是真不舍得离开家乡,真不舍得扔下割据一方土皇帝的生活,但当年渭水一战,他也是真被某个人给打怕了!
有些事情对他而言真不是一刀而已的东西!
而面对着昔日故人兼对手的咄咄逼人,这位号称黄河九曲一般的人物,割据凉州三郡已经快十年的老牌军阀,左右为难之下,最后居然捧着三套印绶潸然泪下,情难自已。
————我是想哭的分割线————
“建安五年秋,珣西行伐蜀,至陈仓,以益州牧刘焉长子刘范为使,劝降其父;以成都赵谦为司徒,招抚益州各郡长吏;以骑都尉赵云为先锋,出散关,扼武都道;以镇西将军公孙越为后军……未几,使者未归、后军未至,粮草未齐,有凉州西四郡属官武威庞淯至,俱言西域之散乱,西部鲜卑之骚扰,四郡士民之悲苦,彼言辞恳切,椎心泣血,席中多有落泪者。珣感其忠,叹其诚,遂斫案立誓,易兵向西。”——《汉末英雄志》。王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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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送君十里往邺城(万字还债)()
韩文约之所以哭,不是因为他发觉凉州局势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而是因为公孙珣一眼看破了他的伎俩,使他个人陷入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想想也是,从理论上来说,传统凉州地区,也就是凉州东七郡,已经乱了上百年,这上百年间,处于极盛状态的汉帝国倾全国之力前后多次大举征伐……
赢了吗?肯定有赢的。
但平了吗?一次更比一次乱罢了。
所以,对于公孙珣突然发动的军事行动,韩遂这里其实是有几分底气的,只要凉州这里能团结一心,倚靠地形层层抵抗,三四万敌军而已,完全可以拖垮对方后勤。而届时只要中原曹刘那边醒悟过来动手,或者长安再出事,公孙珣也只能捏着鼻子与凉州群雄媾和。
即便是公孙珣手段了得,能够用一种‘短、平、快’的方式击败和平地凉州,乃至于一时切实控制凉州,那也无妨。因为凉州的羌汉形势太复杂了,迟早还会乱……汉帝国倾国之力都做不到的事情,韩文约真不觉得公孙珣能做到。
换言之,只要他韩遂能够隐藏和苟延残喘下来,能够继续窝在凉州,那大不了忍让一时做两年公孙氏的忠臣嘛。反正等公孙珣一走,他还是金城的土皇帝,等凉州再乱,他还是三郡之地的实际控制人。
实际上,韩文约割据凉州多年,面对东面强者之时历来都是这种心态——哪怕他很早就是凉州实力第一的军阀,可每一次真正遇到巨大的军事、政治挑战时,他都主动后退,然后推一个蠢货出来做名义上的领头之人。
当然,这个人也是决战时用来出卖,战后用来兼并扩张的不二人选。
一开始是北宫伯玉和李文侯,然后是王国,后来是马腾,在另一个时空里最后可能还有一个马超……只能说这天下只有起错的名字,而无叫错的外号,九曲黄河万里沙,绝非浪得虚名。
那么回到眼前,现在韩遂其实还是想用这种‘六郡会盟’的方式召集凉州群雄,然后将马腾或者谁推举出来,造造声势,好让公孙珣将目标对准这个人,他躲在后面再续一波。
可谁成想,公孙珣这个昔日洛中故人似乎太了解他了,上来便先反其道而行之,直接将他韩文约给隔空架了起来——就差告诉全天下人,他卫将军公孙珣是来揍韩遂的,其他人都让开点!
“岳父大人。”庞德走出私室之前,难得再度恳切相对。“我家将军还说了,生逢乱世,既然决定出来割据一方,就不要总想着占别人便宜而不被别人占便宜……今日他不过是替这十年中被你卖过的凉州群雄索债罢了!而这一次,请你务必知晓,凉州无论是战是和,此番但有丝毫不谐,且无论是谁所为,他都要算到你头上的,还请你务必三思而后行。”
这下子,韩遂连哭的心思都没了。
当然,也确实不能再哭下去了……九月初八日下午,凉州群雄纷纷汇集于榆中城外的一处台地之上,开始了又一次所谓凉州会盟。这种会盟真不是一次两次了,当年北宫伯玉起事,后来王国东征三辅,全都有类似的行动,但从来没有一次像今天这般人多。
因为这一次,不止是激进者与对中央离心的军阀,便是对汉室或者卫将军保持了信任和期待的温和派,乃至于从来都是过自己日子的中立派也都纷纷聚集而来……毕竟嘛,这一次会盟乃是公孙珣和马韩同时认可的一次会盟。
而放眼望去,羌汉混杂,官匪混坐,文武难分,穷富悬殊,甚至还有氐人、鲜卑人,会场是当年榆中被围攻时汉军大营露天遗址,而众人连个椅子都没有,少部分人席地而坐,大部分人却都持械骑在马上,似乎随时准备战斗和逃跑……没办法,这就是凉州,上百年来,凉州这个地方就是如此复杂,如此混乱。
两军交战,傅燮准备以大汉忠臣的姿态战死,却有数千叛军向他下跪,恳请他逃跑;
盖勋奋力作战,受伤难为,战场之上破口大骂,要人来杀他,却无人敢动手;
张奂百战搏命换来了珍贵的军功,却居然又拿军功换了一个三辅的户口;
董卓年纪轻轻耕地于陇西,却有数十羌族大豪与他交游;
阎忠在外地做官时屡次劝皇甫嵩起兵叛汉,可回到凉州面对着叛军的裹挟却又选择了自杀;
次次战争都是所谓羌乱,但每次作乱的主力却都是汉人豪强,到了后来,羌人叛军首领大多消亡殆尽,反而是被裹挟的汉人降将、降官成了大气候!
这个地方,敌人和朋友是没有那么多界限的,前一年大家还是面对灾荒共渡难关的乡人知交,下一年大家却因为汉室大义拔刀相向;前一年大家还是歃血为盟的义兄弟,下一年大家又是为了争夺地盘互相撕咬的野犬;前一年大相互还差点将对方全家杀绝,下一年又重新互相约为父子兄弟,去劫掠求生。
凉州人自己都搞不清楚谁是自己的敌人,谁是自己的朋友,好像所有人都是朋友,又好像所有人都是敌人。
那么回到眼前,会盟刚开始后不久,便滑向了一个诡异的方向。
实际上,韩遂刚刚和马腾、庞德一起骑马引甲骑登台震住场子,还没说完客套话呢,就有人直接当面打脸了!
因为大量亲汉豪族的参与,韩遂对此是有所预料的,但绝没想到会来的那么快。
“敢问虎牙将军!”一人在台下扬声相询。“足下以会盟之名召集六郡豪杰,到底所为何事?”
“是为了商量如何应对卫将军此次来势汹汹。”龙骧将军马腾见到身侧韩遂一声不吭,还以为这厮是不认识出言之人呢,便替他稍作回应,兼为提点。“伟章,你们冀县赵氏乃是天水名门,此事事关凉州全局,你若有所得,不妨直言。”
这名唤赵伟章之人,也就是汉阳郡(天水)冀县名门赵氏子赵昂了,闻言也不客气,直接勒马从侧面登上昔日汉军围攻榆中时所夯将台,然后回身立马于台上,睥睨左右,出言不逊:“诸君!依我天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