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汉-第7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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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说。”韩当正色道。“刚才有值夜的陪隶来汇报,说是南边的山丘后面似乎有人在窥视,德谋兄让我去看了眼,果然是有异样!至于说移民,现在移民营地那里倒是很安静,然而此时有人窥探,如果不是冲着这些五原移民来的,又是冲着什么来的呢?”
公孙珣点点头:“这倒也是……就让德谋带领陪隶稳住营盘,你去召唤甲士过来,准备随时支援应对!”
“喏!”
收拾停当,公孙珣不急不缓的按刀走出营帐来,却发现除了去因为要控制大营的程普外,其余甲士果然已经在韩当的带领下汇集过来,便是吕范也套上一副铁甲紧张的带着两个护卫跑了过来。
“不要在聚在此处。”公孙珣看着周围漆黑的夜色,又听着被围着的移民营地中渐渐泛起的骚动声,然后当机立断,立即改变了注意。“去牲口栏那里!看住马匹与牛羊!”
众人轰然应诺,却是持戈负弓,铁甲铮铮,径直到了存放马匹与牛羊之处。
“如今又该如何?”吕子衡终究是第一次见此场面,难免有些紧张。
“不必如何。”公孙珣不以为意道。“不管对方是何许人,又是为何而来,但既然趁着天黑才过来,必然是人数稀少,想抹黑搞乱局势,从而乱中生利。而我们这边虽然实力占优,但一来不熟悉地形,二来夜晚也不好追击出去。既然如此,不如看住营盘,再守住马匹,那他们自然就无计可施了。”
吕范和韩当纷纷颔首。
“对了!”公孙珣忽然又想到什么。“把不必要的灯火全都熄掉,留几个火盆也全都放在地上,附近也不要留人,省的被人放……”
话音未落,忽然一箭自黑夜中射来,来势凌厉,竟然直接将架在牲口栏前面的一个火盆打翻,盆中的炭火登时就溅了一地!
一时间,栏中的几个牛羊瞬间惊慌后撤,更惊得几个贾超这种私人徒附出身甲士们迅速围住了公孙珣。
韩当更是勃然大怒,张弓引箭冲着来势直接回射,然而,天色太黑,箭支射出去后,远处山丘处只是传来几声冷笑而已。
见此情形,韩当愈发不能忍,当即就要负弓追出去
“不要去!”公孙珣其实也被这一箭的力度和准度给惊到了,但却强做镇定,勒住了韩当。“对方如此神射却只射火盆,俨然是心存顾忌不敢杀人,趁此机会速速依照我刚才的吩咐熄火,省的敌暗我明,让他养起了杀心!”
听到吩咐,韩当立即带着七八名甲士散开熄火,或者放低火盆,但依然有数名甲士在他的示意下紧紧围住公孙珣。
而稍倾片刻后,随着灯火黯淡以及主将的镇定,这边终究是又恢复了冷静,而程普那边也立即按照指令采用了相同的方法,陪隶们纷纷按照吩咐减少照明,并躲入暗处,又要求所有的民户不得出帐……
这种应对措施一出,对面果然有些无奈,好一阵子没有反应。而过了一悔后,不远处的山丘后面忽然又有嗤笑声和喝骂声顺风飘来,却是被逼无奈下不得已用的激将法……
韩当倒是三番两次想冲出去,却都被吕范和公孙珣给制止了。
就这样,双方一致对峙到了四更时分,竟然有一人趁黑摸过小丘的山梁,来到近处大声喝骂:“雁门的官军就只知道熄了灯火挨骂吗?”
听到这话,黑夜中,早已经适应了光线的公孙珣与吕范不禁相顾失笑言,然后各自放下心来!
话说,对方这个表现,却是暴露了太多东西:
一来,如此失于焦燥,明显是无计可施到了极点,这就说明公孙珣的应对还是得当的,如此措施下对方根本无可奈何;
二来,此人口音居然和营中移民的口音极像,俨然是五原人,这说明对方根本不是图财的强盗,而只是试图在过河前接应一些乡人出去,既然如此的话,这就说明这些人心存顾忌,是不敢轻易制作大规模混乱,以免误伤乡人的;
三来,此人离得实在是太近了!
“无胆的鼠辈!”又一声喝骂响起,却被中途打断。“有本事……”
“魏越回来!”一个惊怒之声从后方忽然传来。“你这个声音我想射你首级就已经能射了!”
“什么?”这个姓魏的五原人一时没听明白。
“射腿!”
就在这时,公孙珣忽然下令,韩当与七八个散在黑暗中的甲士齐齐出箭!
一时间,黑夜中,公孙珣连续听到了远处山梁上北风的呼啸声,山丘后的惊怒声,甲士们扑出去的铮铮声,马蹄作响的逃亡声,之前骂人处的挣扎声……当然,东面的黄河流水声从头到尾都没有任何变化。
“少君。”韩当一脸冷笑的过来汇报。“这贼人还挺利索,七八支箭射出去竟然被翻腾的只中了一只,还是钉住了他的皮袍……差点便被他逃了!”
公孙珣刚要说话,却又听到身后移民营地和牲口栏之间的某个地方,忽然又传来些许扑簌声与挣扎声。
然后程普遣人来报,那边也拿下了一个人。
“昔,太祖在军中,将兵十余,护徙民千余过黄河,有贼知其兵少,夜窥营寨。太祖坐于帐前,指挥若定,贼首举箭指之,然目其风仪,不忍杀,乃射辕门火盆而去。其得人心如此。”——《旧燕书》。太祖武皇帝本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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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撤屯(终)()
天色已经微微发亮,韩当与程普分别又遣人去看了一眼周围各处,确定剩下的人都已经走了,这才把抓到的两人给押到了公孙珣面前。
话说,公孙珣之前一夜都只是盘腿坐在牲口栏前的一块石头上,颇为冷静,但此刻,看着眼前这两个被扯散了发髻、剥了衣袍,又被按在地上的青年,他却忽然有些焦躁和不安了起来。
“你二人一个叫魏越,另一个又是何人?”吕范当仁不让,上前审问了起来。
两个青年被按着双肩,勉强对视一眼,却是冷笑不止,却一言不发。
“吕佐吏问你们话呢!”韩当第一个有些不耐了起来,他向来以公孙珣心腹爪牙自居,可昨夜那一箭的威势却让他毫无头绪,虽然后来抓到了一人,但却明显不是射箭那人,所以一直懊丧到现在。
“也罢。”其中一名青年忽然抬起头来看向公孙旭,露出了胡子拉碴的下巴,却是冷笑着开口了。“这个姓公孙的,我在你营中这十来日,也多少晓得你是个有气度的人,我若是答得痛快,你须保证不牵累我的乡邻!”
另外一人扭头看了自己同伴一眼,却也没有多言,俨然是这二人关系密切,相互之间信得过……想想也是,这都半夜过来捞人了,又怎么可能关系不近?
“自然如此。”公孙珣抢在韩当开口前就答应了对方。“听你言语是此次移民中人,后来被抓的那个?”
“正是,我与魏越都五原郡九原县人。”
“作何姓名?”
“成廉!”
公孙珣微微蹙眉:“魏越、成廉……你这姓名倒也少见,成就的成?”
“正是。”
“昨夜接应你的人中有一个善射的,又是谁?”
“此人是之前走掉的同乡大户子弟,与我还有魏越都是生死之交,我们之前约定好了,临到黄河边上前一晚来他和魏越,还有其余几个兄弟一起过来接应我逃出去。却不料你竟然如此冷静,营中愣是毫无破绽,非但没让我走成,反而失了魏越这小子在这里。而他既然失陷,我又怎么可能独自藏在营中,于是就想过来救人……却不料竟然又被一个陪隶给徒手拿下……至于你说那善射之人具体姓名,恕我不敢言,毕竟我所求者,正是不连累他人。”
“也罢……你让那人和魏越接应你出去,又是要往哪里逃?”
“准备去西河,看看匈奴人那里能否讨生活。”
“一个汉人,竟然要逃到匈奴处生活吗?”公孙珣忍不住提高嗓音质问道。
“匈奴人那里须没有汉家官兵烧掉庄稼、拆了房屋,也没有汉家官兵抢了牲口,还要将人卖给雁门大户人家做家奴!”一旁的一直冷笑的魏越忽然大声抗辩了起来。“成廉这小子也是有力气的,到了彼处,匈奴人自然会与他一匹马骑,一把刀耍!如何去不得?”
“谁要把谁卖给雁门大户做家奴?”公孙珣忽然冷了脸。
这成廉和魏越见到对方变色都是不惧,前者更是哂笑不已:“魏越这小子是个破落户,整日就知道各家打秋风过日子。至于我,我兄长做戍卒,今年春日间已经死在了鲜卑人手上,如今我也算是独自一人,了无牵挂。你既然应过我不会牵累我屯中乡亲,那想杀我与魏越立威的话就快快杀了吧,不必再如此作色!须知道,对死人摆威风并无好处!”
“去移民营中打听一下,这成廉可还有其他亲眷……”一旁的吕范忽然招手叫来一命甲士,却是当面如此吩咐了起来。
“尔等答应过我,不牵累乡邻……”成廉当即慌乱
“只是我家主公答应。”吕范冷着脸应道。“我又没答应!”
“你们到底要如何?”一旁的魏越也愤然质问道。“成廉确有一寡嫂也在营中,不然以他的本事早就逃了!你们也是七八尺的男儿……何必非要牵连一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
“我只是想问!”公孙珣正色道。“是谁要把谁卖给雁门大户做家奴的?”
“难道不是你这个官军吗?”又听到此问,那脾气躁一些的魏越面色忽然涨红,几乎称得上是咆哮了起来,亏得两名辽西甲士死死按住了他。“只是哄骗我们说什么撤屯移民,然而四郡也是有大户的,早就打探清楚,移到太原、上党的还能有条活路,移到雁门的普通民户哪个不是被官府剥夺了财货,然后如猪样一般发卖出去?我和成廉也与一家大户子弟是生死之交,自然是知道这事的!”
公孙珣与吕范等人皆是面色大变。
另一边,看到话说到这份上,这成廉也是冷笑开口:“其实我若是一个人,被卖了做个骑奴也就罢了,或者早就纵马逃了!可我兄长死前须托付我娶了寡嫂好好待她,本就等秋收后完婚的,却被你们烧了庄稼、拆了房屋、抢了牲口,便是我那嫂子,等过了黄河怕也要和我被分开卖出去……草原上的野狗死前还知道挣扎一二呢,何况我成廉十岁便杀过野狗,十五岁便射杀过鲜卑人?!”
待对方说完,公孙珣却是心中愈发烦闷,然后忽的回头看向了吕范:“去将他嫂子取来!再取两匹马来!”
那魏越咋听到第一句,本还要破口大骂,却又不禁如一旁的成廉一般怔住,但竟然还是嘴硬:“莫以为如此,我与成廉就会感激你!”
“也不须你们感激。”公孙珣有些烦躁的挥挥手。“只要一件事即可,你们二人还有他嫂子可以去寻你们那生死之交,跟对方去太原谋生活,但不许去匈奴处!”
这魏越与成廉当即愕然。
“还有之前擒住这厮的陪隶,以及昨夜发现动静的那个,该赏赐也要赏。”公孙珣继续急促的说道。“若是犯的轻罪,就行文免了罪身,给个伍长之类的,若是犯得重罪不可赦的,便重重赏些财货……该起火起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