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汉-第7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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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可死不可免冠,”
众人一时沉默……沮授这话虽然有些不中听,而且有些不吉利,却也是一等一的实话,此时危险并未真正解除,一旦离开这个芦苇荡,平地之上,再遇到敌军,那谁都不好说有什么结果了。
实际上,就连许攸黯然之余也未做反驳……他之前也只是单单不耐袁绍与郭图,故意发泄而已。
就这样,众人沉默着整理衣冠,等到又过了一段时间,眼瞅着东面路上并未有多少火光,这一众袁军灵魂人物才终于不再犹豫,聚起些许残兵,相互扶持着起身向东面匆匆而去了。
但行不过数里,瑟瑟秋风之中,却忽然间地面微颤,然后暮色中马蹄急促,很明显是一队敌军骑兵故意未带火把,专程在原野中等待猎物……此时发现动静,径直而来了!
而须臾之后,夜风之中,干脆传来敌将的兴奋言语:“我就知道今夜侯在此处能发利市!尔等之前居然不信?”
袁绍以下,众人纷纷失色,但此时甲胄全无,连环首刀也无几把,也是无可奈何。
“不意我袁绍竟然一败而亡!”望着隆隆而至,却又不慌不忙四面包抄的骑兵身影,袁本初已然绝望。
“闭嘴!低头!”马蹄嘈杂声中,许子远忽然拽着袁绍压低声音言道。“不要出声……来人巧合,此事或许还能成!吕翔藏好他!”
袁绍茫然不解,却还是被旁边的吕翔顺势强行按下了身子。
而与此同时,许攸居然直接出阵,扬声向前去了:“前方可是我许攸洛中故人魏越将军?!”
对面明显一怔,却又不由失笑,然后直接下马了:“原来是许先生吗?这倒是大功一件!”
“大功个屁!”许攸继续向前,并粗暴呵斥。“你擒了我有何功劳?无外乎是换来一人日日夜夜在公孙文琪身侧进言说你这人贪财好色,粗鲁无文,不足大用罢了……”
魏越不由大笑:“许先生何至于此啊?而且若是我将先生擒拿回去,君侯想来也不会信你的……”
“这不是他信不信我的事情,而是说你这人是否在真的不贪财好色,而且你家君侯到底知不知道你贪财好色?”许攸说话间已经来到对方身侧,却又上前直接握住了对方手,然后压低了声音。“子度,借一步说话……”
魏越不以为意,直接下令部队小心警戒,不许擅动,然后便与对方一起走了数十步以作避让:“子远先生请说。”
“魏子度,你今日确实要劳累你无功而返了……因为我乃是君侯安排在袁绍身侧的间谍,袁氏远未剪除,我尚不能归!此事你回去一问便知!”
魏越一时愕然:“子远先生莫非是诈我?”
“我诈你又如何?”许攸冷笑反问。“不诈你又如何?”
魏越愈发惊愕,更兼不知所措。
“我且问你,以我跟公孙文琪的交情,便不是他间谍,今夜随你回去也少不得一个亲近幕僚或是两千石的位子吧?”许攸不慌不忙,稍微敛容追问。
“以先生的才智,还有与我家君侯的交情,确实如此。”魏越稍作思索,干脆承认。“否则我又何必对先生如此客气?”
“那我再问你,既然此番随你走也有个好结果,我又为何反而要你放我一马,让我归梁期?”许攸继续从容询问。
“这我就不知道了。”魏越一时干笑。“我一武夫,唯一能用的便是马上立功而已,先生的心思我哪里懂?”
“你一定会懂得,因为你我同病相连。”许攸回头瞥了眼身后队伍,然后冷笑捻须言道。“此事摊开了,其实也简单……你想想,我之前得罪了董公仁等人,偏偏又在袁绍阵中那么就,那不管是不是间谍,此时过去,便只有交情没有功劳。而若如此,我又如何在公孙文琪身侧立足呢?届时怕是要被人排挤的……”
魏越一时恍然:“先生此言倒是合理。”
“自然合理,因为你魏子度也是如此……我刚刚说你贪财好色,难道是假的?当年在洛阳袁府上一起喝酒,不是你自己说的吗,说你不招吕子衡待见?你家君侯也整日格外看你不顺,既如此,你将来想要在公孙文琪身侧立足,也同样要多得军功才行……”
魏越微微一叹,竟然无法反驳。
“也罢!”许攸见状恳切言道。“今日我也不瞒你魏子度,我与卫将军之间,其实只有些许默契,并无真正间谍之约……也正是因为如此,才想回到袁绍身边,求建奇功!而你今日若能助我一臂之力,将来少不得你的好处……”
“将来的事情……”魏越不由低头哂笑。
“将来的事情谁也不好说,可你今日其实已经有了巨大军功,额外抓了我又有什么多余奖励呢?”许攸反问一句。“说到底,我是不愁前途的,而你今日强要捆我,不过是徒劳恶了我而已……反而是等我此番回到梁期,趁此大败更加得袁绍信重,将来战场之上专门与你多些军功才是正道!”
魏越心中微动。
“子度,你我俱是异类,将来公孙文琪成大事,咱们想要立足于他身侧,正该相互照应才对。”言至此处,许攸再度压低了声音。“其实我倒也罢了……天下平定,我这种文臣总有继续建功的机会,反而是子度你,区区一个武夫,还一身毛病,若是不能趁着天下大乱多立些功劳,多取些赏赐,那将来天下平定了,你又有什么倚仗继续保持今日的地位?”
魏越怔怔无言。
“就这样说了!”许攸双手握住了对方戴着手套的手道。“今日放我一马……回去跟卫将军说我要做他间谍,他一定不会怪罪你的,反而会以此作为你的功劳也说不定!”
魏越仰头一叹,却是低头将自己手上那双辽东盛行的漏指手套拿掉,直接与对方掌心相对:“子远先生,咱们一言为定,将来一定要照顾我才行……不要往东走了,东面还有一些人如我这般在原野上狩猎敌军,而且多是徐伯进的部下,先生未必能说得上话……往南走,去邺城,或者从南边绕过去再去梁期便是。”
许攸连连称谢不止。
而片刻之后,魏越也回到包围圈前,却是直接对着此番随从的百余骑下令网开一面:“子远先生是君侯至亲旧交,你们中应该也有人知道……今日事我回去后自会禀报君侯,你们不要问,直接当做没有见过,随我归营就是!”
“子度高义!”许攸也已经回到溃兵之中袁绍身侧,却是拱手扬声相对,然后复又厉声不知对谁吩咐。“你们也不要问,速速南行便是!”
自袁绍以下,怎么可能敢问,只是纷纷低头罢了。
魏越手下骑兵,各自面面相觑,但战场之上既然上司有令,却也只能闪开,更不必说本就是马无夜草不肥,专程趁着大胜出来捞额外缴获而已……既然网开一面,袁军溃兵不敢犹豫,纷纷趁机仓惶向南而行。
但就在郭图扶着袁绍,藏在溃兵中间,速速低头向南走过之时,旁边准备归营的公孙珣所属骑兵中,有人直接点燃了一根火把,借着火光,别人倒罢了,魏越被郭图头上的发冠所吸引,微微一扫,却是有些稍微惊愕。
“子度!”许子远见状不顾一切,直接大声相对,吸引对方扭头。“临别有一言……卫将军横扫天下之势已成,可将来若一旦无战事,你一武夫何来功勋?这几年,务必要马上辛苦一些方可长久!”
可能是确实只注意到了郭图,魏越倒也并不在意,再加上许攸再次提醒,所以只是一时默然,没再有什么反应,反而等对方一行人消失在暮色中后,干脆号令所部举着火把,缓缓北归邯郸大营去了。
另一边,袁绍一行人死里逃生,仓惶南行,却是准备绕道去梁期……不是不能去邺城,而是说若袁绍不去梁期,那公孙珣明日一到梁期城下,说不定袁军人心惶惶之下会直接丢掉此城。而若那样的话,且不说外围防线失去,只是丢了城中囤积的军粮、军需,还有大部分败退下来的溃兵,对于袁绍而言都是致命的打击。
届时,袁本初即便空有十九郡国之地,全线失力之下,却也只能束手逃窜了。而很显然,袁绍并没一战便就此彻底认输的意思。
但是,天意昭昭……南行之后约有小半个时辰,忽然间,不知道是不是魏越后悔,还是又有人察觉到了这行人动静,北面方向火光琳琳、铁蹄阵阵,俨然是又有一小队骑兵疾驰而来。
当然,这一次袁绍等人从容多了,因为他们既然转向南行,却是专门顺着滏水的一道支流南下的,而且沿途小心探查可藏身之地,此时见到北面有追兵,倒是轻车熟路,即刻转向,一头扎入到了河堤下的某处芦苇荡里……这个地形,也真的没别的地方可躲了。
数十骑举火疾驰而来,明显不是魏越所部,而其众越过袁绍等人躲避的地方,复又折返,然后又再度回身,四散在原野之间。很显然,他们应该是远远察觉到了一些什么,或者干脆发现了一些痕迹,确定了有这么一行人的存在,却又没有发现具体的藏身地段,这才会往来不断,查验目标。
而很快,这些明显并不傻的骑兵纷纷聚拢到了河堤上,并对着身前足足有两三里长的芦苇荡区域稍作打量起来。
“彼辈为何不下来查验?”足足数百余步外的一处芦苇丛中,紧挨着袁绍一侧的吕翔已经握住了刀柄,却又对局势一时难以理解。
“因为没必要。”袁绍的另一侧,郭图看了周边情形一眼,却是幽幽叹道。“他们可以放火……让我们自己出来!”
“那郭主簿为何还如此镇定?”吕翔慌乱之余只觉得周围几位文士还有袁绍的表现简直匪夷所思。
“为何不能镇定?”郭图不以为然道。“不管来人是不是之前‘魏越将军’的部属,这不是有‘子远先生’在吗?咱们躲在此处便是。”
吕翔依旧茫然,而二人之间的袁绍却是不由一时羞赧低头。
“芦苇丛中的袁贼所属听着,我家司马乃是辽东徐兴,久随卫将军身侧,现为长驱将军所部执掌军法的军司马,素来言而有信……河堤上血迹如此明显,我们知道你们中必然有人负伤,故此若尔等自己出来到河堤之上,无论是战是降,皆不会牵扯伤员!而若置若罔闻,三遍之后,那便只好放火烧塘了!这是第一遍!”说话间,果然有骑士举着火把,沿着河堤往来宣告不止。
当然,河堤之下,许攸也是无奈长叹一口气,准备起身应对,甚至有跟着对方一起去公孙珣大营的心理准备了。
这个时候吕翔方才醒悟……既然在此处藏身,那许攸便可独自上前应对,对方见到许攸,心满意足之余是万万想不到下面还有这么多要紧人物的,便是发现了,许子远也可以轻飘飘来一句‘手下士卒多是兖州无辜,请求放归’,届时,只要随行的这些士卒不跳出来检举,袁绍等人还是可以瞒过去的。
而且,考虑到这些士卒俱是袁绍身侧虎卫,今日又不离不弃到这份上,想来也不会到了这个地步再作出如此卖主之举的。
不过,就在许子远蹚着水准备出去的手,中途身侧忽然有一人伸手拽住了他,许攸回头去看,见到正是沮授,也是不由疑惑一时。
“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