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汉-第66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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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在担忧徐荣、张辽二人那里会出问题,还是担忧身后突然有两万大军出潼关奔袭我部,又或是担忧河北大局?”正在看什么书的公孙珣抬起头来,倒似乎是早有预料,并无多少惊愕之意。
“我”戏忠犹豫了一下,但还是正色应声。“不瞒君候,我都担心。”
“没什么好担心的,事到如今不过是尽人事听天命罢了。”公孙珣不以为意。
“话虽如此,可尽人事却是要付代价的。”戏忠不以为然。“今日这一个平原营垒,便伤亡了数百”
“可总是要不负人的。”公孙珣闻言放下手中书籍,霍然起身,然后负手在帐中踱起步来。“就拿眼前来说,若是徐荣、张辽无动于衷,我都殊无恨意,因为早多少年前我就懂这个道理了,在人心这个事情上面,千万不要以为自己是最特殊的那个。故此,事情一旦不成,我就干脆撤军,留高顺在河东,然后全军转回河北!只是志才,若他们不负我,我又该如何?”
戏志才苦笑摇头。
“若他们不负我,我又如何能负他们呢?”公孙珣继续负手言道,宛如自言自语。“若徐张不负我,那总要打当前这一仗的,届时先不管胜负,无论如何得到陕县把他们二人及其所部给拉走才行吧?你说今日的伤亡固然可惜,但若是徐、张反水,我不去救,又该死多少人?”
戏忠抿嘴不言。
“至于潼关后集结的两万大军。”公孙珣继续言道。“咱们二人无不可言,我心里其实对贾文和还是有些期待的,他是个真正聪明人,我总觉得他是有法子能帮我看住吕布和潼关身后兵马”
“可万一呢?”戏忠还是再度忍不住摇头。“万一贾文和信不过又如何?万一他拦不住后面那两万兵又如何。”
“那就没辙了。”公孙珣停下脚步道。“就还是那个下场了逃回去,回河北处置袁绍,我又没说一棵树上吊死。”
“我也知道君侯在河北有所安排,并无担忧袁本初能猝然击破我们。”戏忠继续叹道。“其实若我所料不差,若君侯一日不败,或者君侯一日不入关中,他恐怕未必就敢明刀明枪开战,只是在周围掏地盘而已但我还是那句话,弘农事还是可以为的,可关中大局,未必能指望弘农,也未必能指望贾文和。”
“你莫不是糊涂了。”公孙珣忽然失笑。“说的好像我只把心思放在贾文和身上一般,如果是这样,依照我对其人的了解,他反会对我失望吧?”
戏志才也是忽然间反应过来,旋即不言。
潼关处,黄河水声与山谷虫鸣声中,被公孙珣看重却又没有真正倚仗的贾文和也在望着幽幽夜色感叹,因为他刚刚得知了一件重大消息——身后华阴聚集的一万五千大军的主帅董旻,忽然只带数千骑兵星夜折返长安去了,这让他省了很多心思,但也让他有些失神。
话说,董旻回长安不是谁的计策,也不是他枉顾大局,恰恰相反,他回去是因为身后有变不得不回——长安有人试图刺杀董卓,此时需要有人领兵回去稳住局势。
“真是乱成一瓮粥啊。”就在贾诩立在潼关城门楼上遥遥眺望夜空之际,不知何时,潼关主将吕布一身甲胄完备,竟忽然出现在了此处,然后昂然往贾文和身侧走来。“贾君,你说彼辈为何突然要行刺相国?”
“不是相国,而是太师了。”贾诩面色不变。“拜位太师的旨意已经发出去了,相国也受了,据说这些人就是准备趁着相国拜位太师的时候动手,只是召集的人中有人离开后便径直去告发,这才被发觉了而已至于为何,难道不是卫将军就在关外徘徊吗?”
“且不提这个,”吕布走到近处,忽然略显小心翼翼。“贾君,你是凉州人,在长安人情熟,知道这次到底怎么个说法吗?我怎么听说跟荀司空有关系?”
“是。”贾诩没有半分遮掩。“就是荀氏那些人做的事情他们的意思是,趁着军队都在外面,忽然杀掉太师,前方必乱,倒时候以朝廷旨意勒令我们还有张济那里一起倒戈迎接卫将军,我们这些人若无董太师在后,除了倒向卫将军与朝廷,并无他路。”
“真是狠毒啊!”吕布连连摇头。“平日里荀司空何其爽朗一人?而且太师屡屡提拔于他,让他从一介白衣数月变成司空,他怎么就不知道感恩呢?真是叛主小人!”
“温侯不要骂了。”贾诩再度感叹一声。“据我所知,荀司空听说事败以后,立即自杀了他是太师少年时便在颍川认识的故人,此番以命相抵,太师说不定会念在旧情隐去此事,便是其余参与者,说不定也能保全性命。”
吕布恍然颔首,却也是扶着佩刀随贾诩一起望着东面夜空出神。
“温侯若有话说不妨直言。”贾文和只瞥了对方一眼,便大概看出了一些东西。“不必陪我一个老朽在这里浪费时间。”
“我是在想。”吕布闻言也是哂笑一声。“此番还是可惜了,若是身后不出这样的事情,左将军(董旻)率众出关,直捣湖县,那卫将军除了仓促渡河也没别的出路吧?”
“天下事哪有什么如果?”贾诩面无表情,感慨而言。“凡事皆出自意外,凡事又皆有因果,事情出来了便是出来了还是那句话,温侯有言不妨直说。”
“我的意思是。”吕布终于图穷匕见。“既然身后华阴自有重兵把守,那咱们就没必要考虑守关之事,你我不妨先斩后奏,就在明日倾关而出,只率五千兵东向,独自成此大功!”
贾诩终于扭过头来正色打量了一下吕布,却一时没有开口。
“我哪里说得不对吗?”吕布被看的发毛,也是愈发着急。“贾君,你是长者,也是智者,自从当日小平津一战后,我对你是向来极为尊重的,若是哪里不妥,你一定要教我才行!”
“其一,”贾诩回过头来,依旧望着东面夜空感慨。“卫将军兵马非比寻常,你只五千兵,未必能仓促破湖县以成大功;其二,荀司空这件事情不是这么简单就会结束的你本就是并州人,而非相国关西旧部,擅自出兵,未免让相国和左将军疑你难制,而一旦失败,更是要疑你居心的。”
吕布悚然而惊,赶紧拱手:“多谢贾君提醒,不然险些犯了大错。”
“温侯不必多礼,你我之间本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贾文和不以为意。“卸了甲胄回去休息吧,我还要看会星象”
吕布释然告辞。
然而,走不过数步,吕奉先忽然又回过头来,好奇询问:“贾君是在看星象吗?”
“自然。”
“我听说大人物都上应星象,那能从星象上看清楚天下大势和太师、卫将军这些人的运势吗?”
“我也久闻此言,但我本人却并无这个本事,只是夏日暑热,城头凉快,随便看一看而已。”
“原来如此。”吕布失望摇头。“其实我并无他意,只是好奇而已,若论运势,此番荀司空刺杀太师不成,到底算是有利于太师呢,还是有利于卫将军?”
其人边说边下楼而去,说到最后,声音已经是从楼下传来了而独自一人的贾诩却是一时失神,难得在虫鸣声中与黄河水声中露出了迷茫神态。
局势僵持,整个弘农乱成一团,众人身处局中,自然想法纷纷不同。但唯独时间和黄河这两个事物,一路向东,片刻难停。
第二日,四月下旬的天气陡然变得燥热了起来,而就在这么一个情况下,牛辅正式以东面持节执符之将的名义向身后的渑池董越、新安李蒙、函谷关胡轸发出征召,要求三将只留少数屯驻人马,然后全军向陕县汇合,也就是向他靠拢的意思。
军令没有任何问题,三将得到快马传讯后纷纷回复得令,然后便尽起兵马,往陕县而来。而其中最先赶来的,赫然是渑池董越部毕竟嘛,一来渑池距离陕县最近;二来董越虽然脾气暴躁,却是不久前刚刚被提拔上来的,对军令还是看的很重的,不像其他诸将,已经独立领兵许久,俨然成了兵头子,除了董卓一人,谁都敢龇回去。
故此,其人当日白天接到军令后毫不犹豫,立即拔营,夜间便已经到达城下。
不过,这位董中郎将虽然大节无差,却毕竟是横惯了的,不然也不至于动辄鞭挞牛辅看重的那些巫师巫婆,所以他既然来到城下,便立即呼喊喝骂,要求开门入内!
城墙上的士卒不敢怠慢,立即去报掌握城中大权的牛辅。
而牛中郎将既然被惊起,却居然不气,反而是撵走小妾,就坐在榻上再度召集了自己的巫师智囊团,以测吉凶。
巫师、巫婆们神色仓惶,却最终是得出了一个很一致的结论——来者大凶!
“为何只是大凶?”牛辅微微蹙眉。“昨日那个烧龟壳的不是直接说要杀第一个入城的两千石吗?他人在哪儿?”
“回禀大将军。”一个年长的卜者跪地瑟瑟而言。“可能是天机不可轻易泄露,那洛阳王仲昨夜为大将军算出那一事后,整整一日高烧不退,俨然是受了天谴。”
牛辅恍然大悟,却又挥手斥退,而等这些人纷纷仓惶逃离此处后,这位持节的中郎将却是披挂整齐,又唤来亲卫首领胡赤儿交代了几句,便径直点起军中大小将佐,持节往东门而去了。
半个时辰后,陕县东门大开,董越等的辛苦,见到开门,便直接下马,然后骂骂咧咧的上前进入城门洞中,火光之下还不忘挥鞭抽打开门军士。
然而,这位中郎将一鞭子抽出去,随着牛辅一声令下,其亲卫首领胡赤儿便率数十甲士一拥而上就在城门洞中将此人按倒。
董越心中大惊,刚要说话,却不料那胡赤儿不仅得了牛辅军令,更是受了那些神婆巫汉的各种贿赂,所以后者几乎是立即拔刀而出,将这位被按在地上的两千石中郎将给一刀枭首!
见到此人身死,牛辅几乎是瞬间觉得身体轻松了不少,好像真的除了灾厄一般;而被砍杀的董越到死都稀里糊涂,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被杀至于周边有些发懵的军士,却有些胆寒无语了。
不过,这些军士的反应落入牛中郎将眼中,倒更是让他满意,于是其人便洋洋自得,一边下令属下军官收拢城外董越部属,一边兀自回城休息去了。
而一直等到一刻钟后,李儒方才得到消息,仓惶来到城门处,却只见到一具尸首和城外的一团乱象,然后瞬间心凉如水他有心去斥责牛辅一番,告诉对方这种立威只会起到反作用,却居然不敢去。
犹豫了半日,李文优只能折返舍中,给自家岳父写起了告状信!
当然了,不管李文优如何书生气,其人的才智摆在那里,基本判断还是正确的,董越部见到主将被杀,大部分人是被顺利收编了,而一小部分人却在惊慌之下立即折返逃窜回到渑池,并将消息传播开来。
故此,第二日,但李蒙率部到达渑池,闻讯后却停在那里,没有任何去陕县的意思了;而第三日上午,胡轸到了新安,却也驻足不前这当然是正确的选择,这种时候谁敢去陕县?握住自己手里的兵马,等待董太师的处置下来再说吧!
不过,就在这两位两千石各自迟疑的时候,又一日下午,具体来说乃是四月二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