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汉-第6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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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杨尚未开口,杨丑便迫不及待:“敢问先生,是哪三件事?”
“其一。”戏忠看着杨丑,轻松言道。“想法子哄骗于夫罗引其主力去涅县。”
“此事简单。”杨丑也不由轻松言道。“其二呢?”
“其二更简单。”戏忠继续言道。“其二,让成司马随你们本部南下,则牵县令自会让开南面往河内的道路,诸位直接以波县为据点,引兵南下,奔袭王匡所在便可……届时,成司马和牵县令也会来接手壶关、长子。”
杨丑愈发大喜:“这确实简单……可这便行了吗?其三呢?”
“其三。”戏忠低头轻笑。“还请张府君事先撤走北羊头山的那两曲人马,放我家君侯数千步卒从小路入上党,截断涅县退路……届时后路被阻,前面又是我家君候大军所在的太原郡,彼辈又多是骑兵,不能坚守,除了降服还能如何?”
杨丑一时愣神:“如此简单?”
“简单不好吗?”戏忠嗤笑反问。
“非是如此……”杨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却又看向了张杨。
而张杨一声叹气:“只是略有感慨,卫将军不愧是安利号的少东,做的一手好买卖……竟然是拿别人的大郡来换上党,还要我做恶人来卖于夫罗。”
“若真拿自己的来换,张府君敢换吗?至于说恶人,袁绍不也是让张府君来做恶人吗?”戏忠不以为然,然后,一直就立在门内的其人便干脆拱手告辞。“明日若张府君将于夫罗送往涅县,我便当做府君答应了。若没有,还请张府君早早将我们一行人拿下,省的我家君侯打进来,你们这几千并北招募来的兵马,连个保命的人质都没有!”
言罢,其人便直接转身退去了,而成廉也是微微一拱手,便随着戏忠钻入到了暮色之中。
且不提张杨和杨丑如何在亭舍中说话商议,这一边,成廉和戏忠来到外面,假装成杨丑的部属,出城以避以避匈奴耳目……而好不容易出得城去,成廉却是忍不住多了句嘴。
“敢问志才先生。”成廉在马上恳切问道。“这张杨如此优柔寡断,又连杨丑这种下属都约束不住,更只有区区数千兵马,却为何总想着在咱们君侯与袁绍中间割据一方,自成事业?还有那于夫罗一个区区匈奴人,同样不过几千兵马,放着美稷王庭老家不回,也总想着留在南边观望形势;便是王匡,此人如今无兵无将,无德无望,却还是不愿撒手……何必呢?!”
“这就是所谓乱世龙蛇并起了。”旁边戏忠却是丝毫不觉得疑惑。“有人持忠义,有人恃勇力,有人天然短视,有人自以为是,有人身不由己,有人干脆只是心有不甘……反正就是这个世道。其实,若是人人都识时务,反而更奇怪了……”
“奇怪在何处?”成廉愈发好奇。
“你想想,”戏忠勒马驻身,微微叹气道。“若是人人识时务,那自商汤起,便不该出现鼎革之势,如今岂不是还在夏朝?”
成廉一脸茫然。
“那换个说法。”戏忠见状笑道。“若是人人识时务,当年高祖便该老老实实在汉中,而光武也该老老实实从了王莽,今日咱们君侯,也该老老实实呆在辽西,不与董相国为敌才对!”
成廉似懂非懂,思来想去,却愈发茫然。
一夜无言,翌日一早,前一晚被公孙越灌得烂醉的于夫罗尚未起床,却忽然被张杨亲自登门拜访。
“增兵涅县?”于夫罗一时恍惚。“为何啊?如今咱们跟卫将军的和睦不是已成定局了吗?”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张杨严肃言道。“越是事情已成定局,越要小心提防……单于,你部多是骑兵,可以打着护送卢公与公孙越的旗号,趁机增兵涅县,我则将涅县部众撤回,实际上却偷偷派去北羊头山多加布防,如此方可无忧……等卢公等人平安到了太原,然后卫将军又确实出兵河东,与白波贼交手了,单于再回来又何妨?”
话说,若是别人倒也罢了,可是张稚叔这种人,性格仁慈软弱,在上党半年,向来只有于夫罗压迫他的事,却没有他占于夫罗便宜的时候。
所以……
“张太守心思缜密。”于夫罗略作思考,便不由感叹点头。“既如此,今日送行,我亲自引兵去涅县走一趟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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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末大乱,雄桀并起。若董卓、二袁、韩、马、张杨、刘表、陶谦之徒,兼州连郡,众逾万计,叱吒之间,皆自谓汉祖可踵,桓、文易迈,徒自可笑。”——《典略》。燕。裴松之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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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马上相逢无纸笔()
正月二十七,正在界休屯驻的公孙珣得到戏忠传来的讯息,不由大喜过望,其人明显是对如此简单的驱虎吞狼策也能轻易夺取一郡感到振奋……然而事实证明,最简单的利弊和最直接的强弱之分最容易说服对手,最简单的计策也最无懈可击。
于是乎,公孙珣不再犹豫,即刻发兵。
其中魏越引骑兵四千,立刻掉头,转回祁县,然后打着迎接卢植的旗号沿着太原盆地和上党盆地的主通道迎面去涅县;而与此同时,高顺则带步卒三千,就从界休出发直接翻越被张杨撤防的北羊头山,然后轻易潜行到涅县身后。
剩下的事情,公孙珣就不准备亲自过问了……无外乎是南面长子、壶关、波县那边,牵招如何与张杨互换领地;而涅县这里,被两头堵住的于夫罗或战或降罢了。
不过,公孙珣却也依旧没有动身往河东。
原因有三:
其一,汾水虽然解冻,但现在正是春耕,一年之计在于春,此时推迟十几日,虽然浪费了不少军需,但说不定便可以免去太原、河东两郡一年饥荒,这里面的账需要从更高处来算……实际上,公孙珣在界休,甚至有让士卒去协助耕作,而且全程派出军吏,往各处督促太原春耕之事;
其二,河东天下大郡,明面上就有二十县,六七十万人口,实际上可能还有大量的关卡、小邑、古城,山河表里绝非虚妄,而如今那里不仅有白波贼拥兵十万,更有世族大户拥护着河东太守王邑偏安数城,还有董卓的部队在弘农隔河相对……军情不明,政治形势复杂,他需要一个统筹的军事、政治、方略;
其三,那就是公孙越这一行人着实超出了公孙珣的想象,后者一直到此时才惊愕发现,自己这个族弟不仅带来了一个卢植,按照戏忠的回报,此番能一同入晋地的应该还有河北名士乐隐、故将牵招、之前同样断了讯息的白马义从首领田畴、原河内驻将成廉,甚至还有何进的家属……
对于这些人的到来,不提别的,仅仅是牵昭、田畴、成廉三将,便足以让之前有些捉襟见肘的公孙珣长出一口气了……他迫切需要这三将还有公孙越一起为自己完备军中、地方上的人事架构。
再说了,还有一位卢植呢!
还有于夫罗、呼厨泉兄弟二人的五千匈奴王庭骑兵呢!
这些,足以让他停在界休稍待时日。
不过,公孙珣并没有等太久,从正月底开始,好消息便接踵而来,先是哨骑回报,高顺和魏越已经成功将于夫罗给包围在了涅县!然后,又是张杨遵守约定兀自引兵南下,而成廉则与留在波县的牵招、田畴等人引两千众北上上党,上党实际上已经大局已定……至于侵扰上党非常严重的太行山贼,反倒可以徐徐图之了。
而值得一提的是,大概因为河内局势不明,据说居然有大量波县百姓随着牵招北上,宁可到上党这种山窝子里开荒,也不愿留在家乡。
而最后,到了二月初一,因为受到召唤,公孙越本人更是一马当先来到了界休谒见自家族兄。
“文超(公孙越字)!”公孙珣引众出界休城相迎,见到其人到来,倒是真的由衷而感,喜上眉梢。“半载前你在洛阳,我在昌平,相向而行,谁能想却居然在太原相逢?”
公孙越单骑而来,径直在城门外恭敬下拜:“兄长用兵神武,其余诸侯皆顿足不前,乃至于连番挫败,唯独兄长隔千里用兵,如今居然也来到了司隶,经此一事,怕是天下人都要知道谁才是真正定平天下之人!”
这话算是挠到了公孙珣的痒处,而且也确实是事实,所以其人不由仰头得意大笑。
当然了,笑完之后,公孙珣倒也不忘扶起对方,并肃容恳切相对:“行百里者半九十,何况两千里路不过走了千余里?将来的路还需要文超你来替我沿途扶持……小时候家母教育咱们,说兄弟齐心,其利方能断金……咱们兄弟,千万不要学袁绍、袁术那般面和心不合才好。”
公孙越不敢怠慢,不顾双臂被对方扶着,再度躬身下拜:“前途漫漫,越愿为兄长效犬马之劳!”
公孙珣不由大喜,然后不顾此时尚在城外,再度扶起对方后竟直接开口相询:“既如此,阿越能替我坐镇晋阳,安抚太原吗?”
公孙越沉默片刻,却还是重重颔首:“全凭兄长吩咐,只是略微担心自己才能不足,还请兄长多做安排。”
“这是自然。”公孙珣不以为意。
而闻得这对兄弟如此干脆言语,周围不少人,从太原世族到幽州军官,几乎人人松了一口气,最起码没有任何人表示反对或疑虑。
没办法,这就是家天下时代宗族兄弟或者说血缘关系的特殊作用,只要公孙珣表达了对公孙越的信任,那公孙越就会立即从公孙珣那里获得原本属于卫将军一部分权威……换言之,大家对公孙越坐镇晋阳、安抚太原的认可,不是来自于其人曾为卢植学生,又或是曾为黄门侍郎多年,而是他姓公孙,他是公孙珣的族弟。
这跟公孙珣将自己妻子、长子放在昌平便可以让吕范操持彼处大局;跟公孙大娘在公孙珣身后铺垫她的安利号时畅通无阻;甚至跟何进之前能掌握天下实权一般……本质上都是一个道理。
其中区别,无外乎前者是靠宗族概念分享、延伸、保护权力,后者是靠血源。
而且可以想象,在宗族这个概念未被消除之前,这种事情就会一直理所当然,而家庭这个概念未消除之前,后者更是不会轻易从历史中消除。
回到眼前,兄弟二人毕竟少年相伴,又多年未见,所以从界休城外携手而归,又设宴将公孙越引见给田丰、赵云、太史慈,还有诸多太原世族后,当日晚间,公孙珣干脆又拉着自家族弟来到下榻之处,仔细询问起了分别后的事情。
而公孙越自然也事无巨细,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这么说,你看了我的信后,居然替我与何进做了提醒?”公孙珣带着三分醉意仰卧在榻上,似笑非笑。“但其人还是死于非命?”
“是。”坐在塌下马扎上的公孙越低头应道。“死在了南宫嘉德殿禁挞前。”
“然后又以我的名义将田畴和那百余名养伤的义从留在了洛阳,并倚靠着他们援助了卢师,逼杀了赵忠,救助了太后,还夺走了何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