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汉-第60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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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至于此。”李儒几乎是立即摇头。“若是他们一心,军事上自然是如此局面,可近四十路诸侯,若是真一心,为何不能共起一盟?反而分成三个联盟?”
“那文优的意思呢?”刘艾一时好奇。
“若以军事而论,徐杨联盟不必管他。”李儒当即摇头。“河北联盟也可以暂时不管……因为关东联盟只要有一口气在,就不会让公孙珣轻易来到洛阳跟前的。”
“此言不差!”一直眯着眼睛的董卓终于微微睁眼,打断了自己心腹们的分析。“彼辈各怀鬼胎,若真是一心要对付本相国,何至于一分为三?譬如陶谦那个老小子之所以自立联盟,无外乎是不甘居于人下,而他盟中那些人,都是相隔千里之辈,却又不敢真的与老夫交手,只是打起旗号,以求自保而已……不然,为什么不学张超千里起兵来过来?”
众人纷纷颔首。
“还有公孙珣的河北联军。”董卓不由起身缓步而行,外加冷笑不止。“若是说徐杨联盟是陶谦不甘居于袁绍之下而所为,袁绍起兵是因为不甘居于我之下而为之,我自行废立是为了不甘居于袁太傅之下而所行,那公孙珣此番作态,便是不甘居于所有之下……你看看他的会盟诸侯?俱是旧部、邻郡,所谓诸侯多是充数的傀儡,其人此举无疑是想要自行割据幽州,外加努力兼并邻郡,扩大地盘,如此而已!”
“如此说来,我们只要对付当面关东联军即可?”刘艾登时松了一口气。“若如此,其实倒可以从容一战……毕竟,我军皆是精锐,又握有洛阳武库,而且相国赏赐丰厚,军心可用;而彼辈多是新兵,便是势大,也可以从容击破!”
“关东小儿我自然不在眼中。”董仲颖扶着腰带坐回到了太尉椅上。“事情到了这一步,仗也一定是要打的……只是如今局面,关东俱反,而河东白波贼与匈奴人又屡有侵扰关中,我何必一定要留在洛阳这个三面受困之地呢?你们说,若是洛阳不能连结河北、中原,那此地珍贵的事物,不就是天子、公卿、户口、武库,还有些许财物吗?而且这些公卿大臣还跟关东那些叛逆眉来眼去。”
李儒与刘艾面面想觑,茫然不解,便是立在一侧一直没有发声的蔡邕、贾诩这些新晋之人也同样有些茫然……这个事情不是聪明不聪明的问题,而敢不敢想的问题。
实际上,正常人怎么可能敢想呢?
“算了,再看一看。”董卓见状也是一时蹙眉。“且等关东诸侯汇集起来,看看他们的情状,若是极弱,也不用如此麻烦……而且此时荆州尚未有反意,也不好轻弃。”
堂中随即沉默,并无人敢多言。
而与此同时,七月底,会盟之后的常山,却也陷入到了一场规模巨大的争端之中……具体来说,乃是公孙珣幕中属吏、会盟的各路诸侯、举荐的属下,在关于联军下一步动作的问题上发生了巨大的分歧。
这很正常,也是必然的,因为现在是七月底,马上就要秋收,本来就不可能立即出兵,本来这个时候就是要讨论战略问题的。实际上,南面的关东联军,甚至洛阳的董卓也是如此,在农业时代,没人可以违逆天时……秋收在即,不要想什么军事问题,除非你只准备动用小规模脱产军队。
公孙珣当然也是如此。
而且,在战略方向的问题上,以公孙珣如今这个尴尬的地理位置和及其明确的政治口号而言,也确实有些让人为难。
“……以今日来看,天下大势其实不在董卓,而在二袁、陶谦与君侯。故,我意秋收后,君侯当出全军南下,以迅雷之势直扑河内,兼并袁绍、袁术,再取洛阳,以定大势。”
“不然。二袁四世三公,兼有讨灭阉宦之功,正孚天下之望,岂能无故兼并?君侯若行此事,与董卓何异?君侯,我以为当遣使往河内,与袁本初联手,得起允诺后君侯便在秋后亲自遣大军向前,由我部占据北路,直攻洛阳,如此才能不负天下之望!”
“可若是袁本初背信弃义,轻易断我后路又如何?冀州牧韩馥乃袁氏故吏,正在魏郡,若其人隔断交通,陷君侯于险地怎么办?再说了,袁绍在君侯首倡义兵后居然佯做不知,自行会盟,俨然是防范君侯之心甚重,让他让开河内,他就愿意让开了吗?!怕是朝歌关将军处,此时都已经被他隔断交通了!”
“若是先取魏郡,再进河内呢?”又有人出言道。“冀州牧韩馥初来冀州,人心不服,而卫将军征讨黄巾,覆灭乌桓,且履任河北多郡,向有威德,何妨联络魏郡旧部,出奇兵入邺城,逼迫韩馥降服,如此河北一体,再全力向南讨董……如此,岂不万无一失?”
“这是五十步笑百步。”早有人再度发笑。“兼并袁绍失天下人心,难道无故兼并冀州就不失人心了?说到底,此时董卓尚在洛阳,而讨董局面又刚成,谁都不好第一个做如此下作之事的……还是那句话,既然是会盟讨董,总得是讨董为先。”
“若是先取安平、河间呢?”
“先攻略太行山匪又如何?”
“袁本初也是有私心的,各路诸侯各怀异心,迟早要兼并,卫将军负天下之望,不好先坏规矩,何妨小心部属,统筹赵国、钜鹿、中山,然后引兵到邯郸观望局势,待关东联军自己生乱,然后行雷霆之势?”
“这要等多久?”
“数日前在常山山上,君侯可是歃血为誓,亲口发誓要讨伐董卓的,若是不去讨董而想着自家地盘,不要说让天下人失望,只说君侯本人与诸位理事者,算不算自欺欺人?!”
“……”
“……”
“正南久离邯郸,赵国可能安稳?”一片嘈杂之中,坐在首位久久不语的公孙珣忽然扭头看向了已经口干舌燥的审配,却是问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引得原本争辩不休的各位谋士当即闭口。
“君侯放心。”右手边第一位的审配倒是依旧昂然自若。“我虽只在赵国数月,可之前董公仁久在赵国,君侯也在赵国有遗德,所以人心不至于出问题。唯独秋收在即,之前又遭遇到了涝灾,所以确实有些担心……毕竟,大战在即,那些可都是军粮。”
“说得对。”公孙珣复又从容看向了坐在自己左手边第一位的吕范。“子衡,别的倒也罢了,正南与李太守都不能久留,便是范阳三郡也得有人尽快回去主持秋收,这件事情不能再拖下去了……你为我幕府长史,总领幕中,这几日要多与诸位交流,统计一下意见,弄个条陈出来,我也要做决断。”
吕范不敢怠慢,立即起身,严肃答应。
“诸位。”言至此处,公孙珣复又朝堂中众人笑道。“你们愿意留在这里为我出谋划策,俨然是有志气寄托于我,我也视诸位为心腹之人……而这些天又是筹备会盟,又是商议策略,你们着实辛苦……这样好了,今明两日咱们就不再议论此事了,大家回去沐浴一番,明日上午,我请诸位再去一趟城外常山,登高置酒,以应秋高气爽。顺便,正南此番来会盟,还带来了一位冀州智谋之士,正好为诸位做个引荐。”
公孙珣既然如此说了,堂中诸多文士,甚至还有三四位新的旧的两千石,自然也无话可说,于是纷纷告辞。
第二日,那是七月最后一日,众人如约赶往城外,然后很快就在诸多骑卒的护卫下,来到了常山山腰中的一处好地方……此地乃是历来祭祀北岳所在,也是之前会盟之地,地方宽阔,更是无数祭祀碑文林立于前,还有秋初黄花绽放,若以赏景唱赋,饮酒作乐来说,端是一等一的好去处。
然而,众人随公孙珣坐定,却发现与右侧公孙范、审配、董昭不同,左面吕范、娄圭、王修这三人身前,居然有一个空着的座位!
到了这时候,众人联想到昨日公孙珣所言,倒是有了几分猜测,但却不免愤然起来……毕竟,自古以来,都是新人居于旧人后,汉武帝搞了个‘后来居上’可是被人当做反面典型来看的。
而且再说了,今时不比往日,当日幕中没有什么前后倒也罢了,公孙珣如今据九郡而有所图,乃是天下数得着的人物,动辄便可自表某人为将军,某人为太守,一个智谋之士摆在大家身前,谁能忍?
但是,更不能忍的还在后面。
自上午到中午,头顶太阳渐渐来到正中,众人枯坐在山上,却居然不见那个‘冀州智谋之士’在哪里?!而公孙珣偏偏又摆足了姿态要等那人来,搞得大家美酒佳肴在前却不能享用,丝竹在后却不能耳闻,满腔诗情画意最后居然变成了怒气!
此情此景,不要说其他人,就是知道对方来历的审配审正南,都有些坐立不安了。
但终于,此人高冠儒服,还是黑着脸上山来了。而且你还别说,座中还真有几人当场认出了此人来历。
公孙珣见状当即也是失笑,却依旧不急不怒,反而主动起身相迎“元皓,此宴专为你设,你与我置气倒也罢了,何故晾着大家呢?”
那瘦身黑脸之人也不入座,也不回礼,只在负手立在场中空地上冷脸相对“不瞒卫将军,如今天下汹汹,我田丰虽然知道你这人私心颇重,但却觉得解士民于倒悬这种事情非你莫属,所以才远道来投,而如今只见你在这里置酒高坐,却居然不能做一个明智决断,也是心下失望,有了转回去闭门读书的意思……所以才心生犹豫,要不要来此赴宴。”
众人愈发大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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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会盟,或言南下河内以临洛阳,或言左右兼并以定河北,太祖犹疑,旬日不能决。”——《新燕书》卷七十列传第二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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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新人敢言天下事()
“元皓不要太过苛责他人了。”同样高冠直裾的公孙珣在被拒绝后倒是一甩衣袖从容坐回到了主席上,而且依旧不以为意,俨然风度翩翩。“事关重大,千头万绪,需要考虑的地方太多,这才会有所迟疑……”
“推脱之语罢了!”田丰摊手冷笑道。“真要做决断,一言而已,拖延至此,不过是某些人因私废公作祟罢了!”
“先生此言未必妥当!”第一个忍不住而愤然起身的却是个熟人,正是魏郡名门沮宗沮公祧。“董卓祸乱国家,我家君候虽然与其人素有交往,却直接拒绝了其人送来车骑将军印绶,反而连结北地群雄,首倡义兵……若是连这种举止都算是因私废公的话,那什么算是公心?天下间没人敢说自己没有私心,可因为私心而废公事这种事情,无论如何是算不到我们君侯头上的。”
“因私废公一词非是说你家君侯,而是说如你沮公祧在内的诸多列坐名儒智士!”田丰以手指向沮宗,居然半点情面都不留。“若非是你们这些人为了个人私利,怎么可能让事情拖延到如今?譬如你沮公祧,虽未听过你的进言,但我也能猜的出,你必然是要你家君侯引兵南下,攻略魏郡……对否?”
沮宗面色涨红,却又愤然陈词:“那又如何,安平、赵国俱在手,若能再取魏郡,则一来可统冀州事,二来可出河内攻洛阳……”
“我只问你,卫将军凭什么打魏郡?韩馥韩文杰虽然懦弱,可他难道不是讨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