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汉-第58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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扭扭捏捏上前射出了一阵很有余地箭雨后,戏忠便主动下令让突击队伍回到了东岸。
可即便如此,也有数名义从中箭身亡,被湍急的大凌河水冲向了北面下游地区……河水中的勇士宛如箭靶子一般缓慢。
而紧接着,注意到了黑獭的情况后,公孙珣也百无聊赖的下令将其释放……黑獭本身应该没有恶意,看对面的情形,明显是一名乌桓首领临时起意,再加上手下有俟汾十二部的其他成员,这才瞎猫碰上了自己这只死耗子。
怨天可以,尤人就没必要了。
“是公孙大将军吧?”河西的白衣乌桓阵中,一名乌桓首领依旧是难掩喜色。“下着雨,我隐约看着像,却又有点迷糊……你们觉得呢?”
“头领在问谁?”旁边的一名乌桓武士无语反问。“你当初可是亲自随塌顿首领去高句丽打过仗的,此间就数你自己认得最清楚……”
“这不是以防万一吗?”这名乌桓首领便笑便叹气道。“简直像做梦一样……数日前,大家都还觉得咱们辽西乌桓要被灭族了呢,谁能想到有今日?此间若是能抓了公孙大将军去柳城,万般事都好说的。”
“是请大将军去做客!”旁边有一名小首领赶紧提醒道。“来时单于专门说了的,不许有半点失礼……”
“是!”这首领当即自我更正道。“是我错了……你过河去,亲自告诉大将军,说咱们乌桓人没有半点不敬之意,只请他去柳城做客。”
细雨中小首领咽了口口水,但终究无可奈何,只能领着数名白衣骑兵上前,就在大凌河畔扔下手中长矛、弓矢,只骑着马趟水过河。
眼看着对方缓慢的行进了一半,戏忠几乎是出于本能的下令放箭……乱箭之下,宛如活靶子一般的乌桓小首领和他的几名下属立即落得了和之前那两名义从一样的下场。毕竟,箭矢也好,河水也罢,不可能因为谁是乌桓人谁是汉人就有所区别对待。
不过,河西的乌桓首领居然不急不气,反而依旧笑容满面。
而河东的戏忠却已经绝望了……要知道,按照娄圭设计好的稳妥计划,绝不可能有什么反复的,但现在却因为他对于政治的考量而推进的冒险动作出现了眼前这种局面……如果不是公孙珣还在身侧,他几乎想立即自杀谢罪!
能怎么办?
强渡俨然是不行的了,可如若是掉头回去,且不说身后乌桓追兵,只说走的话要留多少人守这个浅滩?
留的少了,对方千余骑兵大举强渡,完全可以硬冲;留的多了,公孙珣的安全谁来保证?说句不好听的,落在乌桓人手里公孙珣都能性命无虞,但单骑而走又遇到了一些蛮子怎么办?
而且就算是暂时走脱了又如何?
行踪暴露,对方知道了大致位置,顺着上下游去堵截渡河之处便是了。
至于说等,这更是找死,乱成一团的战场上终究是乌桓人兵力绝对优势,拖下去,只会等来对方的大部队。
戏志才的绝望越来越浓。
不过,与此同时,骑马立在一侧公孙珣却并没有什么绝望、愤怒之类的极端情绪,而是感到了一股莫名的疲惫。
没错,就是疲惫,因为这位卫将军几乎可以想象到自己的命运。
首先是被俘……或者乌桓人连俘虏这种话都不敢说的,一定会恭恭敬敬的‘邀请’他这位卫将军去柳城‘做客’,甚至塌顿见了他照样会叩首,丘力居也一定会恭恭敬敬的侍奉他。毕竟嘛,他公孙珣是公孙大娘的独子,是右将军赵苞唯一的女婿,是辽西公孙氏公认的实际首领,是朝廷的卫将军!也是辽西乌桓某种意义上的救命稻草!
所以接下来也完全可以想象,整个幽州都不会有人放弃他,唯一一个理论上有彻底决裂风险的刘虞偏偏是最不可能作出这种事情的人,所以交易一定会迅速达成。
但是代价呢?
失去了百战百胜光环倒是无妨,谁还没打过败仗啊?丢点钱财更是不值一提。
可经此一事,乌桓人的叛乱需要何年何月才能解决?刘虞在幽州必然威望大涨势力大增吧?他公孙珣是不是再也没有面对此人的政治优势了?
相对应的,自己母亲在辽东恐怕也要大幅度向自己的岳父退让,辽东是姓公孙还是姓赵怕是都要沦为一笔糊涂账。
当然了,他公孙珣的根基在此,影响力肯定还是有的,军事优势也肯定有……但是受制于刘虞、赵苞也是必然的,已经开始的洛阳乱局、讨董大势他都会大幅度丧失影响力。
而若这样的话,他这位卫将军和另一个时空里的公孙瓒到底有什么区别?
这算不算辛苦十载,一朝被历史修正到了原点?
然后,自己会不会跟另一个时空中的公孙瓒一样落得众叛亲离,一把火**?即便不会,是不是也要逃到辽东,仰自己岳父的鼻息生存?
当然了,或许现实不会这么悲观,但是这种万般辛苦后的无力感却着实让人心累。
假如……假如说,冥冥中真有这么一种力量,控制着历史的走向,自己再怎么辛苦也不过是取某人而代之,那自己的辛苦,自己的存在到底有什么意义?
由不得公孙珣胡思乱想,曾几何时,自己母亲与自己信中开玩笑式的那种‘世界线回归’的说法,似乎早已经被自己的成就所击碎,似乎早已经在与董卓、曹操、刘备、孙坚等人的谈笑风生中抛之脑后……可从去年许攸到来算起,好不容熬到了乱世开端,一切的一切却似乎全都回复到了一个诡异而又熟悉的线条之上。
这是考验,还是戏耍?
曹孙刘果然是天命之子吗?自己的野望、私心俱是虚妄吗?
公孙珣仰头看向了飘洒着细雨的天空,一时失神。
而就在头顶细雨依旧如牛毛般飘洒,不急不缓的滋润着辽西遍地绿野之时,忽然间,河对岸发生了异动。
“是援军吗?”绝望中的戏忠惊喜莫名。
不过,正所谓希望越大,失望越大——这确实是一股援军,很明显是一队夜间迷失道路,从北面他处成功渡河的汉军骑士,但却只有十几人,此时见到公孙珣被困在河东,居然不顾兵力悬殊,人困马乏,决死冲锋。
而很明显,对岸乌桓兵马的骚动并不是因为这些人的出现,而是惊异于这些人的勇气。
“何至于此呢?”河西的乌桓将领一声叹气,然后唤来又一名小首领。“你领二十个乌桓勇士,去公平一战!也好让对岸的大将军看看,我们乌桓人的武勇有没有退步……传令下去,全军不许擅自放箭,一定要让公孙大将军知道我们的诚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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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胜败之事,兵家寻常也,昔武皇帝之神武,亦曾决死于弹汗山,受困于大凌河……故曰,山河之势固、兵甲之无常,莫衷一也。”——《子伯兵法》
第三十章 挥刀断虚繁()
乌桓人的动作,公孙珣立在大凌河东的山坡上,看的清清楚楚,却依旧沉默不语,很显然,他对这种战斗并不抱太大希望……这不是母亲故事中那个动辄单挑的时代,虽然关张之勇,乃至于吕布之骁勇他早就见识过,也同样感到震撼人心,但他却可以保证,以关张之勇也不可能在没有补给没有营地的情形下以十余人逼退千余人。
因为人会累的!
可以想象,对面那个披散着头发不停下令的乌桓首领就是要用这十几个人来震慑自己,二十个白衣乌桓骑兵如果败了,他会再派一队人,再败了就再派……如此三番五次,总是要杀了这些人给自己看的。
可怜大凌河畔骨,犹是春闺梦里人……不是不能死,死人这种事情在如今这个时代太常见了,关键是值不值?
那么到底值不值呢?哪怕是他公孙珣能因此逃出去也是值得吧?可如今这个局面便是他们全都死了,自己也逃不出去吧?
牛毛春雨依旧在缓缓飘洒,不知不觉间公孙珣身上的铠甲、披风已经全部打湿,而对岸的战斗却已经在须臾间便开始了。
隔河细细看来,来援的那股汉军不过十八骑,俱是普通汉军赤色直裾打扮,外套皮甲而已,为首者则有一领铁甲……这是此番出征时仓促选调骑兵时给予的制式装备,想来正是那些燕赵游侠。
而对面,乃是二十骑白衣乌桓骑士……其中为首一人是穿着皮甲的。
怎么说呢?双方的人与马应该很都很疲惫了,但汉军尤其疲惫,不过乌桓兵的装备明显差很多,这一波对冲,胜负未可知。
两拨人刚刚列阵对峙的时候,几乎所有的人都是这么想的,但仅仅是片刻之后,众人便停止了猜度,因为骑兵对冲,乃是一瞬之事!
速度、力量、牺牲,成就了突骑的强大与血腥!
十八骑汉军,自北而南,一次冲锋直接死了五人,但乌桓人却死了十三个,包括那名穿着皮甲的首领!然后汉军立即扔下长矛,拔出了腰中的制式环首刀,返身近战劈砍,剩余七名只有白衣的乌桓人无可抵挡,几乎是立即被砍杀殆尽。
全程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而已,汉军赢得干脆利索,无可质疑,而死掉的乌桓兵白衣血染,格外刺眼。
饶是早有所料,饶是知道这种胜负无关大局,饶是明白上来死了五个人对河西这一小股汉军来说损失比例更大,更显得乌桓人局势在握,可如此干脆的冲锋与杀戮还是让河东的汉军、河西的乌桓兵马与各路杂胡纷纷心生震动。
便是见惯了生死的公孙珣也不由侧目盯住了对岸。
大凌河西,汉军只剩下十三人,却在为首的那人大声呼喊下有条不紊的下马重新整备,有人上了乌桓人休息更充足的战马,还有在冲锋中失了长矛的人趁机拿起了乌桓人的长矛,然后十三骑重新列阵,并遥遥持矛邀战!
披散头发的乌桓首领面色发青,却是再度看向了自己身侧的一名小首领:“河东面公孙大将军在看着呢,二十骑与你,不要丢脸!”
“二十骑,便是能胜也会丢脸吧?!”孰料,这名身材雄壮的小首领居然勃然作色,当场反驳了回去。“规泥,你自己说,如此勇士,又已经战了一场,我屈头哪里会占他们便宜?!他十三骑,我也十三骑!”
名为规泥的乌桓首领欲言又止,但终究是无话可说,只能任由这名颇有性格的所部勇士亲自持矛出阵去了。
十三对十三,汉军依然在北向南,乌桓人依旧在南向北,双方持矛立定,各自加速,沿着大凌河岸又是一次冲锋。
那屈头身材雄壮,装备着一件明显经过改装的汉军制式铁甲,远远便对着对面那个为首的汉军铁甲骑士一声怒吼,倒也气势雄浑,然而与此同时,其人手中冲刺之矛也是忽然抬起,居然是在冲锋过程中临时变招,改刺为双手力劈!
而临近来看,才会发现对面的汉军铁甲骑士也是同样的身材雄壮,而且容貌雄伟不凡,更有意思的是,屈头如此来势汹汹,他却只是闭口不言,左手持矛不动,右手勒马努力向前,堪称冷静相对。
电光火石之间,双方迎面交战一合。
屈头手中长矛并未得手,相对应的,那个铁甲汉军骑士的长矛也未得手,因为双方的长矛一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