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汉-第4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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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随着刘伯安的威望渐渐回复,已经有人主动向他表达了效忠之意,还有人渐渐将州中公事呈上……
当然了,这么说就没意思了,因为人家刘虞本身就是正儿八经的幽州牧,而且在刘焉出任益州牧后,他更是被天子选定的宗室托孤之臣。所以理论上,整个幽州士民都本该是他的臣下,整个幽州的军政大权也本就该操之于其人之手。
而这一日,正当刘虞父子轻车简从,来到广阳?水前(后世永定河),准备渡河进驻蓟县之时,却忽然有一人上前谒见,并自称故吏,还在此久候多时。
“君是何人?”刘虞将车子停在浮桥侧的空地上,然后便径直将此人唤到跟前,一如既往的温和有礼……以他的身份,张口居然就是‘君’字开头。“我为何不曾记得你?”
“在下渔阳鲜于辅,字伯重!”此人身材高大雄壮,闻言即刻俯身再拜。“昔日刘公为本州方伯时曾为州中书吏,但当时末吏尚未加冠,而如今却已经为人父……多年未曾与刘公再会,刘公记不得我也是寻常事。”
刘虞当即失笑,然后亲自下车扶起对方:“确实是变化太大,一时没认出来,但你一说名字我却立即了然……渔阳鲜于氏的子弟,这个姓氏想忘记也难。”
鲜于辅闻言愈发大喜。
“有故人来寻我,这是天大的好事。”刘虞继续和气询问道。“只是不知道鲜于君如今在何处奉公?如何专门来河畔侯我?”
“回禀刘公。”鲜于辅稍微正色答道。“我之前乃是渔阳郡吏,但郡中事物如今屡屡为昌平卫将军府所为,已经算是空置。故此,数日前闻得刘公到此,便干脆便辞了官职来寻刘公……而此番来河畔专候,更是心中有一番计较要与刘公奉上。”
刘虞缓缓点头,复又缓缓摇头:“鲜于君来寻我,我感念不及,故此,你若要出仕,我这里便是再无力也能与你一个从事的位子安身,可你若想劝我与卫将军争权,我却未必能如你愿。”
“下吏虽然因为卫将军府夺郡中实权而弃职,却并未有劝刘公争权之意。”鲜于伯重当即肃容。“恰恰相反,下吏以为,卫将军在幽州根基深厚,广有威德,刘公诚不可与之争锋。”
刘虞捻须颔首。
“但是,刘公你的幽州牧明正言顺,而且宽和而得众心,若能避卫将军锋芒,那在幽州,也未必不能有所为。”鲜于辅却居然话锋一转。
“这是何意?”旁边侍立的刘和一时忍耐不住。
“回禀公子。”鲜于辅坦然向刘和拱手言道。“我的意思是,刘公没必要过河去蓟县……卫将军幕府就在蓟县北面的昌平,刘公若是进了蓟县,无异于陷入罗网之中。而幽州十一郡国,县邑近百,卫将军此番虽然强横,却也有遗漏之处,如上谷、代郡,便被卫将军明令不得征召兵马,不得轻易调度干扰,也不轻易接纳这两郡的豪杰之士从军。”
“卫将军并未插手上谷郡与代郡之事?”刘和微微一怔。“这是为何?我们来的路上,听说常山、中山都因为被划归节制,而屡有良家子、游侠之流,成群结队往卢龙塞而去……”
“回禀公子,卫将军这是担忧上谷代郡外有鲜卑为患,内有乌桓隐忧……值此乱时,他只希望这两郡安定便可。”鲜于辅当即笑道。“两郡虽然都是出了名的穷困,但毕竟是两个郡,又无卫将军擎肘,刘公何不往彼处巡视一番?而且正当战时,彼处未必就不能有建功成事吧?”
“这是何意?”刘和刚要再问,旁边刘虞却是心下会意。“而且伯重我问你,你此番挂印辞职,真的对卫将军毫无怨言吗?”
“刘公明鉴!”鲜于辅躬身再拜,然后方才恳切言道。“我是幽州人,卫将军的威德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了,但是他这个人,所谓锋利为天下冠,有些地方实在是强横的过了头……所以说,怨气与怨言我是不敢有的,但说到心不平,确实是免不了的。”
“譬如呢?”刘虞捻须正色询问道。
“譬如他在广阳三郡行所谓井田制度,其实也就是以幽州流民的民屯强行将三郡土地纳入其幕府之下,然后清查田亩,释放僮仆……”鲜于辅一时摇头。“如田氏、张氏、文氏,州中大姓多是俯首认命,然后还多遣其子弟入白马义从为质,但如我这般虽然认命,却没有俯首之人也是有的。”
刘虞缓缓点头。
“除此之外。”鲜于辅继续言道。“卫将军对鲜卑、乌桓,还有塞外杂胡,似乎也自有规划,不想让别人插手。比如说幽州塞外交通之利,我们原本是无话可说,甚至是心悦诚服的,因为渔阳北通鲜卑的这条路,安利号是给了我们渔阳大族许多分润的。可不知道为什么,公孙大娘去了辽东而卫将军亲自主持这边的事情以后,居然筑起了一座承德城,卡在渔阳北面交通要道上,完全独霸幽州北面通向鲜卑的利润……这件事情,若说我们渔阳几家豪族没有不满,别人怕也不信。”
“所以便辞职了?”刘虞轻笑问道。
“不是。”鲜于辅不由苦笑。“刘公不知道……这些我们也不是不能忍,但这不是张举那个蠢货反了吗?其人也是渔阳大族,也是对‘井田’认命不俯首之人,也是失了北面鲜卑交通利润之人,如今却居然联合乌桓、鲜卑谋逆,甚至还自称天子!如此局面,我如何还敢留在渔阳当郡吏?!”
“怪不得要劝我家大人去上谷、代郡。”刘和闻言不由失笑道。“原来鲜于君也是要避锋芒的啊?”
“不是这样的。”鲜于辅赶紧又严肃起来。“刘公、公子,我所说的在上谷和代郡建功成事绝不是虚妄……只要刘公点头,我便能不费一兵一卒,即刻让边墙北面的轲比能势力削半,甚至说不定还能逼迫他转向汉室,去为刘公取下张举这人的脑袋!”
刘虞捻须不止,却只是望着对方沉默不语。
鲜于辅情知到了此时不能再有所隐瞒,便拱手将计划全盘托出。
原来,这要说到另外一家幽州大姓,也是此番对‘井田’不满,对承德筑城不满的一家人……不过,这家人却不是渔阳人,而是公孙珣卫将军府所在的广阳本地人。
这家人姓阎,家中只能说是大姓,但其家中长子阎柔却是一位很有传奇色彩的人物。
阎柔很小的时候,跟着父母去探视在塞外做官的祖父,然后就是在渔阳边墙外走失了行踪,然后被塞外杂胡给捡到,并在塞外乌桓、鲜卑人之间流落,以至于在那里长大成人。
而更有趣的时,其人长大后,弓马娴熟、文武韬略,很受塞外部落的拥护,甚至成为了一个鲜卑部落的首领。但最重要的一点是,后来其人寻到家中,恢复了联系与血脉,并借此联络上了广阳、渔阳一带的不少豪强世族,故此取得了一个塞外独享的资源通道,使得他的势力愈发壮大。
也恰巧是这个时候,檀石槐死了,再然后檀石槐的儿子和连也在去并州抢劫的时候一命呜呼,和连的儿子又太小,所以变成了和连的侄子继位……反正这么一折腾,昔日鲜卑人的草原霸权几乎立即崩塌,整个草原乱成一锅粥。
这种局面本来就是阎柔这种有勇有谋年轻人的天然猎场,所以他很快拥众七八千,成为了草原上不可小觑的一股势力。
这里必须要多说一句,阎柔不是没想过跟公孙珣有所连接,公孙珣也不是没注意到此人,但一来,公孙珣觉得此人实力太强,有心压制;二来,莫户袧在当时看起来才是更加值得信任之人……更兼公孙珣经营塞外的核心思路在于保护辽西通道,对鲜卑霸权还真没多少感觉,所以这才选择了建筑承德城,并交给莫户部把守。
而此城一成,阎柔却是更加不可能与公孙珣合作了。
“刘公。”鲜于辅冷笑道。“那轲比能看似在草原上拥众数万,不可一世……但实际上,其人今日的局面,却只有三分是他自己的本事,还有三分乃是卫将军横在幽州,行事又过于强横,逼得昔日东部鲜卑诸部不得不寻个强大点的首领来当这个盟主,而这最后三分,便在于阎柔是个汉人,不好为此盟主,不得不推崇与他罢了。若阎柔引众来投刘公,卫将军又在卢龙塞出兵向北,则轲比能必然不能安抚下属,其人要么也来降服,要么只能坐视他手下那些大部族一哄而散了。”
“阎柔此人有诚意吗?”大概是感觉到自己父亲的视线,刘和忽然询问道。
“其人父母家眷俱在广阳,其弟阎志与我族弟鲜于银就在浮桥对面,等候刘公的决断,如何能说没有诚意?”鲜于辅赶紧答道。“而且,请刘公细细思量……阎柔在塞外如此势大,却因为是个汉人被轲比能压制,不能出头;又因为领有胡兵不能被卫将军所信任;而如今,胡汉交战,他又不愿意与汉室为敌……那他除了投奔刘公还能有别的路吗?”
“可其人如此局面,又该如何安置呢?”刘和继续替自己父亲问道。
“我有一策!”鲜于辅终于图穷匕见。“请刘公许阎柔替公綦稠为护乌桓校尉,让他用本部鲜卑兵马来压制上谷、代郡的乌桓人……如此,不但当面轲比能之势立即崩塌,上谷、代郡内有乌桓外有鲜卑的危局也会立即同时消弭。而届时,幽州人会感激于刘公的作为;天下人也会称赞你的宽容远胜于卫将军的刀兵!”
刘和实在是忍不住回头,并满脸期待的看向了自己的父亲。
“我并没有与卫将军争雄之意。”刘虞思索片刻,然后负手正色而言。“你要知道,卫将军的局面可不止是在幽州……”
“刘公!”鲜于辅干脆下跪叩首。“我真没有半分撺掇你与卫将军为敌的念头,也不只是为个人私念……请刘公想一想,若事成,上谷、代郡不就能免受刀兵之苦了吗?幽州百姓不就能休养生息了吗?再说了,便是以卫将军处考量,我们这么做,难道不是在助他平叛吗?鲜卑无力,他对付起乌桓人和张举也是事半功倍啊!若是如此他还嫌刘公与他争雄,其人不过也就是个小肚鸡肠的假豪杰、假将军罢了!”
“放肆!”刘虞登时大怒。“卫将军如何岂是你能擅言的?”
“喏……喏!”鲜于辅再度叩首。
“且唤阎志来此,我有话问他。”刘虞忽然语气和缓了下来。
“喏……喏!”鲜于辅第三次叩首相应,却是不由大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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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帝室王公之胃,皆生长脂腴,不知稼穑,其能厉行饬身,卓然不群者,或未闻焉。唯刘虞守道慕名,以忠厚自牧。其人襄贲励德,维城燕北。仁能洽下,忠以卫国。”——《新燕书》。卷六十二。列传第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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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且行且思且得讯()
三月初,卢龙塞,白马旗正在望日楼上顺着春日风飘扬,而要塞内外,青山绿水之间,却早已经变成了一座巨大的兵营。
“现在有多少人了?”公孙珣扶刀从望日楼上走过,身后则跟着诸如娄圭、韩当、高顺、韩浩、田豫、杨开、魏越等无数军将吏员。
“两万左右。”负责中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