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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部分

覆汉-第42部分

小说: 覆汉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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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孙氏的名族只有一家,主支现居于辽西,沿渤海诸郡皆有枝叶分布这家人,虽然也是世宦两千石的名族,但却起于边郡,常出任武职,非以经传见长。”太常刘逸博闻强识,倒是一口说出了这三兄弟来历。

    “原来如此。”朱野听到‘非以经传见长’以后几乎是瞬间就没兴趣了,在他看来,不是经学世家的人都是下等人,不足以相论。

    不料,大司农张济闻言却略有感慨:“辽西乃是咽喉重地,公孙氏久居其中,根基深厚我意,既然此族以武力见长,且这三兄弟又都是逸才,不妨多多看顾,或许将来能有‘用武之地’!”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色变。

    “咳!”当朝司空许训立即咳嗽了一声。“大司农慎言,这话传出去恐怕有结党的嫌疑,党锢之事就在眼前,莫要自误!”

    张济、朱野等人当即吓得闭口不言,其他人也多有讪讪。

    不料,许训这话却惹恼了在座的另一位大佬——正是本间主人,光禄大夫杨赐!

    只见这杨赐倒竖起了眉毛,强压着怒气质问道:“许公,这也结党,那也结党提携几个拜了师的后进晚辈也是结党?若是照此说来,你我之间今日相聚,是不是也有结党的嫌疑?”

    许训把眉毛一挑,倒也干脆:“确实有此一虑,我本就是不愿来此的!”

    “许季师!”这下子,杨赐终于彻底发作了。“你们汝南许氏也是天下顶尖的名门,世代公卿,怎么到了你这一辈却出了一个阿附宦官的卑劣之徒?!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个司空是靠谁得来的,你就不怕天下人耻笑吗?”

    “我自己凭本事得来的三公之位,怕谁耻笑?”许训把脖子一梗,丝毫没有相让的意思。“莫不是杨公眼热了?既如此,不如在家请几个巫卜诅咒这天下生乱,到时候我们几人获罪,以杨公你的家世,自然可以递补上去!”

    此言一出,不要说在场的诸位青紫贵人个个侧目了,那杨彪等一群杨家子弟更是涨红了脸,若不是顾忌对方三公之位,只怕下一刻就要冲上去打人了。

    “罢了。”然而,听到此话后,原本最应该生气的杨赐反而叹了一口气,并随即朝对方挥了挥手。“道不同不相为谋,许季师你阿附宦官,乃是士人大忌,连你族侄许绍都不愿意接受你的征召,我又何必与你这种人相交呢?今日本就不该请你的,请回吧!”

    许训也不搭话,直接起身,就要拂袖而去。

    “对了。”杨赐忽然又道。“至于说结党一事,你若是觉得我等是在结党的话,不妨回去告诉宫中那几位常侍,我杨赐自然在此处候着。”

    许训闻言一声冷笑:“行了吧,你们这群伪君子聚在一起,不就是为了商议如何压制关东古文诸公吗,作此党同伐异之事,还好意思说自己不是结党?不过你们放心,我许季师却不同于尔等,乃是个德行高尚之人,断不会做出告密之举的,你们尽管在此处丑态毕露吧!”

    言罢,这许训也不管其余人等个个变色,竟然直接扬长而去。

    经此一闹,酒宴难免变得有些尴尬起来,不过,眼看着刘宽在那里趁机一杯又一杯的给自己灌酒,生怕对方就此醉倒的杨赐终于还是忍不住把话题挑明了。

    “刘公!文绕公!”杨赐大声叫住了对方。“我还没问你呢,那封联名上表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何跟我们之前商议的不一样?”

    “此事是这样的。”刘宽放下酒杯,坦然解释道。“那日我与你相谈后,一出南宫就直奔緱氏去寻卢植了。到地方以后因为天热,而那我个叫公孙珣的学生家里特别有钱,在深井中备下了极多的凉葡萄酒呃,我一时贪杯,喝的难免就多了些。然后醉醺醺的去和卢子干去说此事,中间稀里糊涂就醉倒了,醒来时就已经是第二日了。最后回到洛阳城内,那蔡邕忽然就跑来告诉我,他已经奉我的命令把表文送上去了,不待我问清楚,陛下的嘉奖也就来了。然后今日我本来是想细细的找蔡邕与自己几个门生好好问问此事的,结果光禄大夫你的邀请就到了”

    这一番话绕的,众人目瞪口呆。

    “也就是说,这书不是你上的?”杨赐愣了好大一会才咂摸出一点味道了。

    “也不好说,此事莫须有也!”刘宽若有所思道。“我记得之前未醉倒时,曾有不少亲信子弟一起来找我,要我和卢子干在这古今文之事上化干戈为玉帛,当时我是应下来的。而后来醉意上涌,有没有在商谈中答应卢子干此事,也是不大记得的毕竟我去那里是带着印绶的,说不定当日作文时我是点了头的也或许,只是喝的太多不记得了你们想想,卢子干总不至于作出伪书盗印这种事情来吧?”

    众人愈发无言以对。

    “刘公!”终于,一旁侍立着的杨彪实在是忍不住了。“莫须有何以服天下?”

    杨彪今年已经三十多岁了,其实也就比卢植小一些而已,众人倒也不把他当后辈看,只是因为他老爹杨赐在此,这才让他侍立而已。

    “文先(杨彪字)啊,”刘宽不急不恼的看了对方一眼。“这莫须有也无需服天下事情已经发生了嘛,所谓木已成舟。现在的问题是,我难不成还要告诉陛下,那表文是假的,请你收回表彰吗?又或者说,我还能在无凭无据的情况下,说人家卢子干盗我的银印,做了伪书?再说了,此事终究还是莫须有,当日真有可能是我点头认可了的,只是酒力太大不记得了而已话说那日的酒确实有味道,生平第一次喝的如此畅快,所谓‘三碗不过岗’”

    杨彪也好,诸位在坐的公卿也罢,全都默然无语。

    不然呢,还能怎么样呢?起身堵这位刘婆婆的嘴?

    良久,作为聚会的发起人,也是座中唯一和刘宽资格相仿的元老重臣,杨赐终于还是无奈的劝了一句:“此事若刘公你不开口,那恐怕就要成定局了”

    “光禄大夫的爱子刚才也说了,莫须有何以服天下?”刘宽连连摇头。“此事休要再提,我断然不会因莫须有之事污一位海内大儒名节的!”

    这话本来就是意料之中,杨赐也不过是出于召集人的责任再问一句而已实际上,他也不可能因为这种事情去污蔑卢植伪书盗印的。

    然而

    “既然如此,毛诗以副本的名义铭刻于石经背面,恐怕已经成了定局,再多说也无益了。”杨赐如此吃了苍蝇一般得出了这个结论。“但是,现在还需防着卢子干以此为契机,让所有古文经典副本于今文碑后此事,不能再让了!”

    然而,让杨赐感到愤怒和不解的是,自己说出这番理所当然的话以后,竟然没有一个人发声附和。

    “袁公。”不满之下,杨赐直接点名了。“你家四世三公,靠的是孟氏易传家,难道就没有话教我吗?”

    “杨公。”一直没吭声的袁隗起身朝对方行了一礼。“我袁氏虽然是今文世家,但我袁隗的岳父马公(马融)却是古文的一代宗师,我身处嫌疑,不好就此事多言!”

    杨赐目视对方良久,但终究无可奈何。

    “杨公,”就在此时,当今陛下三位帝师中的最后一位,也就是大司农张济再度开口了。“我有一言。”

    “张公请说。”杨赐听到声音后终于缓过来了一口气,话说,这张济虽然和自己一样位列三位帝师之一,但却是被自己举荐的,属于半个自己人。

    “杨公。”张济低声答道。“恕我直言,这事有缓急之分,古今文之论终究只是士人之间的理念纷争,而当今天下的痼疾在于宦官!所以在我看,这古文以副碑的形式列入石经,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若能以此收尽山东人心,则大事可成矣!”

    杨赐闻言再度闭口不言良久,他忽然举杯一饮而尽,然后拂袖而起:“我醉了,先行告退。”

    众人愕然,宴席随即不欢而散。

    “都是一群不堪与之谋的混蛋!”刚一回到自己房中,杨赐就破口大骂。“刘宽糊里糊涂,整日就知道装醉避世;袁隗尸位素餐,宛如守户之犬;张济一味清谈,百无一用;朱野更是只知道拿祖宗吹嘘;最可恨的就是那许训世代公卿,竟然投奔了宦官?!彼辈皆不足与谋!”

    “大人。”追回来的杨彪当即苦劝道。“莫要为这些人气坏了身子。”

    “他们怎么就不懂得团结一致呢?”杨赐颓丧的坐到了自己的席子上。“枉我一片苦心”

    杨彪也忍不住叹了口气:“父亲,且不管这些人,明日终究要上朝,如何处置总是要有个说法的。”

    “毛诗是拦不住了。”杨赐摇头道。“卢子干用的好手段,但是再想让我退让就万万不能了,得想法子堵住其他古文副碑的借口他们不愿助我,我自己来,我儿可有法子吗?”

    “刚才确实想起了一个法子。”杨彪低头若有所思道。“但可能会得罪不少人。”

    “我杨伯献何时会怕得罪人?”

    “是这样的,大人您想想,今文中,一经也有数传。”杨彪低声道。“不如,仿效这韩诗、毛诗互为表里的妙策,择其一为正,其余为副。”

    什么意思?很简单,今文中也是有派系的,如春秋在今文中就分为春秋公羊传和春秋谷梁传,既然如此的话,不如今文自己搞个正副出来,比如把公羊传刻在正面,谷梁传刻在背面这样的话,石经背面被今文自己填满,古文不就挤不进来了吗?

    “我儿真是妙计!”杨赐当即茅塞顿开。“如此甚好,非但能拒古文于门外,还能在今文中正本清源,甚好!”

    听到父亲的夸奖,杨彪难得捏着自己的胡子自矜了一下。

    “不过我儿,”兴奋了一会后,杨赐看了一眼自己的爱子,却又忽然略显无奈的摇了下头。“接下来两年,还是要委屈你一下的。”

    杨彪稍微一想就已经反应了过来:“父亲还是不想放过卢子干?”

    “没错。”杨赐正色答道。“他越是有本事,我越是要束之高阁,不然岂不是要被他翻了天?明日早朝,还是要让他入东观修史,你依旧去陪他,让他无言以对!”

    杨彪稍微抿了下嘴,然后拱手道:“大人,不是我耐不住寂寞,以我的年龄,去随卢子干修两年史书也无妨。只是,那大司农张公所言还是有几分道理的宦官才是我辈心腹之患!卢子干也好,山东诸公也好,大家终究是友非敌!”

    “这个道理我怎么可能不懂?”杨赐闻言忍不住摇头道。“但我杨赐为人处世自有一番道理你好生听着。”

    “喏!”杨彪赶紧俯身鞠躬行礼。

    “我儿,”坐在席子上的杨赐费了好大力气才直起腰摸到了自己儿子的肩膀。“无论做什么事情,都需要以我为主!”

    杨彪略显茫然。

    “所谓以我为主,非是说一定要居于主位,而是说不可失了己位。”杨赐勉力解释道。“宦官诚然是我辈大敌,可要是如张济所言,放开古今文之论引山东诸公之力我问你,就算事成,我辈还能长居于此吗?”

    杨彪为之默然,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心里去。

    却说那边,宴席不欢而散之后,诸位公卿各自无言,相互告辞回家,刘宽也坐着自己的牛车回到了家中。而到家后他丝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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