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汉-第38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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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届时说不定反而可以主动求降,换个更好出身……”
褚燕一时茫然……因为这正是他年轻时想象的最好结局。然而,关键问题在于,自己此时已经是官了啊?!为何还要曲线为官呢?
当然了,褚燕很快就自嘲一般的笑了起来——现在他被围在城中,势如危卵,一旦城破是有性命之忧的,而便是城破后苟活下来,朝廷也要治他的失地之罪。
但若是献城,无论如何,千里太行山就在西面,总是可以留有用之身徐徐图之的。”
说到底,他褚燕是做惯了山贼的。
“如何?”张晟追问不止。
“总觉的有些负了卫将军。”褚燕依旧轻轻摇头不止。
“卫将军哪里知道我们在冀州过的是什么日子呢?”张晟黯然反问。“你次子是不是在疫中殁了?我长子也是……明明已经很小心了。”
褚燕一时黯然,而隔了半晌,却是忽然抬头:
“张牛角果然宽厚吗?”
中平二年,三月。
因为褚燕和张晟的缘故,廮陶城没有如同另一个时空中那般勉强守了下来,张牛角轻松攻入城中,杀掉了城中中常侍赵忠的族人,击破了郡府,并再度打起了黄巾军的旗号。
绝望之中,面对着率先冲入城内的苦蝤,为了保住家人,京泽居然也只能举着苦蝤的旗号做了贼……好在王县尉心中有愧,再度接纳了他。
当然,这种大势下的小动荡不足以改变真正时事,正如所有聪明人想象的那样,很快,皇甫嵩便率众而来,一战便复了城池,还击破了这群乌合之众。
张牛角一败涂地,被迫选择率众往太行山而去。
不过,走到半路上,其人却忽然死在了箭伤之下,然后理所当然的将手中势力交给了同为张角亲传子弟的张晟。
张晟以自己不善战为由,复又推荐了褚燕,褚燕改姓为张,率众西归太行,以昔日所居紫山为旗号,号为紫山贼。
与此同时,部分张牛角旧部因为不服褚燕,反而推举了一名很早便投奔张牛角,唤做叫于毒的河内人为首领。于毒引兵向南,直奔老家河内朝歌而去。然而,其人刚一入境,便被朝歌令关羽与卫将军属司马韩当引郡卒、县卒、白马义从联手迎头痛击!
于毒部属流散,只率几百个人逃到了河内黑山之中,从此号曰黑山贼。
当然,黑山也好,紫山也罢,这就是后话了。
就当日战后而言,万幸的是,关羽不是一个滥杀之人,所以,随着于毒刻意往此处的京泽倒是及时报上了来历,然后居然斗转星移,终于带着舅父一家的眷属转危为安,勉强活了下来。
“如此说来,郭君确实是死了?”勒马前往朝歌善后的公孙珣半路上遇到了京泽一行人,先是去见了郭典的遗孀与儿女,复又出来见了京泽,却已然是有了心理准备。
“是。”京泽伏在地上,难免一时落泪。
“我与郭君有旧。”立在路旁,公孙珣此时真的是有些麻木了。“你且侍奉你舅母去怀县安心住下,过一段时日,等我为郭君向中枢求来恩典,再回乡安顿吧!”
京泽自然感激不尽,叩首以谢。
“尚不知你名字。”直到此时,公孙珣才有心思问对方姓名。
“京泽,字有喜……”京泽有些哀恸言道。“我自幼丧父,这是舅父给起的字。”
“《易经》有云,无妄之疾,勿药有喜。”跟在公孙珣身后的王修忍不住稍微感慨了一句。“这个字与去疾、去病乃是类似,想来郭府君也是视你为亲子,想你能平安久存的。”
京泽愈发泪流不止。
“这字确实不错……。”公孙珣听了解释后也是难得嗤笑一声。“三月要尽了,四月将到,借他这个字,希望往后能多些喜讯吧!”
众人纷纷称是。
随即,双方在路上作别,京泽自然侍奉着舅母并带着年幼的表弟妹往怀县而去,公孙珣也是上马领着幕中众人继续往朝歌而去。
然而,半途之中,便又有信使匆忙追上。
“若又是朝廷派遣了催促加赋的西园使者便不必报了!”公孙珣心情不佳,直接在马上远远言道。“仗着河内离得近,一日两三次,烦不烦?!”
“非是朝中西园使者!”信使疾驰而来,满头大汗,翻身下马,却只是上来汇报了一句话。“吕长史让我喊君侯速速回程,说是司马叔异死了。”
“司马叔异死了?”公孙珣一时没有转过弯来。“之前大疫他不是好好的吗?我记得朝廷还征召他出仕什么的……”
“是自杀。”来人喘匀了气,然后低头言道。“在孟津自杀,死前曾召司马朗往彼处,死后又传讯息给郡府,说是留有东西要君侯代为处置。”
公孙珣不以为意,直接调转马头往回走,然而走不到两步,却是忽然醒悟,然后看向了惊愕当场,哆嗦着嘴唇无言的赵咨……这是司马直的学生。
“叔异兄死了?”公孙珣再度询问了一遍。“是自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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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典,字君业,中平初,为钜鹿太守,以讨黄巾事,素与太祖善。二年,冀州盗贼并起,所在不可胜数,大者二三万,小者六七千人。典讨贼,陷入钜鹿泽。其夜观星象,见参宿西逝,北斗将起,知天命将易,乃召其甥,曰:‘参宿斗转,日月星移,天下将易矣。然今吾以汉臣之姿,不可守其土;以郡君之名,不可抚其民,当死矣。吾死后,当护家族往河内,可安。’甥跪泣从其言,于河内逢太祖,固得保全也。”——《旧燕书》。独行列传
第十三章 不如持一觞()
跟郭典不同,司马叔异,或者说司马直死了,公孙珣总归是明白怎么一回事的,甚至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之前冀州乱成一锅粥的时候,郭典失踪在大陆泽,消息传来,朝廷即刻选调了司马直去做钜鹿太守……可以理解,一个太守的标准价就是两千万钱,北宫不是正缺钱吗?
当然了,当时钜鹿的形势也确实不堪,所以中枢这次选人并不是真正的为钱而选,而是要兼顾赚钱与安抚地方。而司马直呢,自从守孝结束后,又屡次被各种人推荐,所以朝廷便想到了这个就在河内的优秀人选。
而西园那边考虑到钜鹿的形势以及司马直的名声,也酌情予以了最优惠价,也就是打对折再打对折,给定在了五百万钱。
但是司马直拒绝了……五百万他也出不起。
西园那边就很不爽了,按照老规矩,你缺钱可以赊账啊,到地方你搜刮一下,不就有了吗?
当然了,再次考虑到钜鹿的乱象,尤其是当时钜鹿郡治被围攻这一事实,西园又一次大减价,三百万……不许还价了!
但是司马直依旧不愿意,干脆称病不去。
原因很简单,这个其实不是这个价格的问题。若是世道还行,三百万钱,他找同族人借一借,找同郡人借一借,总是能凑的,然后届时合理利用郡守的权威,让家人捎带点土特产做个二道贩子,或者选择性承包出一些工程,也是能在保持清名的状态下给合理的赚回来的……但是,这不是钜鹿乱的不行吗?这不是还要交修宫钱吗?
钜鹿的老百姓,不用想都知道,此时已经艰难的极致,此时出任这个太守,出了搜刮钱财还账外,必然还要继续收修宫钱,如此行径难道不是个残民贼的举止吗?
司马直是个清白君子,干不来这档子事。
实际上,他之前第二次拒绝以后,就直接跟几个学生说:“为民父母而反割剥百姓以称时求,吾不忍也。”
然而就在两日前,公孙珣之前不知道,现在知道的是,宫中对司马直的推脱勃然大怒,直接下诏,要求他立即往洛中汇报,然后去钜鹿赴任。
这一段时日,随着公孙珣对修宫钱的推脱,往来河内的西园使者可不要太多,也就难怪公孙珣会忽略了,尤其是那个时候于毒引众入境,前面还要打仗。
现在知道的是,信使带来的旨意措辞极为严厉,以忠君为理念的司马直被逼的没办法,不得已上路,然后便有了今日的事情——他到了孟津,实在是没有勇气过河,便吞药自杀。
可以想象,这个既忠君又爱民的清白士人在发现忠君就不能爱民之时是多么痛苦,然后又是多么绝望,最后又是多么悲愤。
而当这日傍晚,公孙珣在孟津看到了司马直死时托付给他的东西后,就更是对其心态一览无余了。那是一封遗折,其人以死谏之姿态,以儒家的视角,尽书当世之失……其中不仅是宦官秉政,不仅卖官鬻爵,也不仅是直言天子加征失信于天下,还有如今世族之腐败,豪强之无度,商贾之奢侈,边将之跋扈。
平心而乱,黄巾之乱,公孙珣看懂学会了很多东西,所谓了解了大汉药丸的必然性,但依旧还是有些疑惑……那就是以当时的局势,为什么不能有几个忠臣孝子出来挽救这个帝国?为什么‘历史上’黄巾之乱后短短几年局势就彻底无可挽回?
实际上,当日他对娄子伯说出,忠臣孝子两三年内便纷纷而死这样的话时,还是主要出自于自家母亲口中的‘预言’,并非是个人判断。
但今日,眼见着这么一个活生生的例子摆在跟前,公孙珣却是再无疑惑……能为了钱而把这种臣子逼死的这种天子,这种皇朝,活该去亡!
而与此同时,公孙珣也愈发忧虑了……因为他发现这个帝国太大了,仅仅是他身边就有这么多愿意为大汉而死的忠臣,也有这么多忍耐不住局势直接跳反的野心之辈。最可怕的一点是,纷纷愿意为汉室之德而死的人和纷纷对汉室彻底失望的人是并存的。
换言之,接下来数年,若是处在中间一个把握不好其中平衡,便要担上一些乱七八糟的负担。
郭典死了,只是给他留下了几个家属……这完全没问题;
褚燕反了,一个区区县长,最多招来一些疑惑的目光……忍忍也就过去了;
如今司马直也死了,却要自己不得不给洛阳传达这么一封死谏遗书,这可就不知福祸了!
再这么下去,不知道还有什么东西在等着自己呢!
“与你和赵咨一月假,去协助他家人处置叔异兄的后事。”公孙珣勉强朝遭受了巨大打击的司马朗吩咐道。“我要替他去封送遗折,再去吊唁。”
司马朗和赵咨悲戚难耐,几乎说不出话来,无奈之下,公孙珣又派出了同为温县人的杨俊留下照看局势,这才手持遗书出了孟津渡口的义舍,来到了南风极盛的黄河渡口处。
夕阳西下,大河滚滚,虽然河上船只因为天色缘故渐渐稀疏,可孟津作为洛阳北面第一门户,渡口处却依旧熙熙攘攘。尤其是很多来往官吏士民,听说此处义舍中有一位清白之士为了不扰民生而被自己的君主活活逼死后,就更是如此了。
公孙珣带着随行众人避开了众多去吊唁之人,直接来到渡口最跟前望河而立。随行之人皆有萧瑟之意,所有人都似乎都想说点什么,但所有人却都只是矗立无言……孔曰成仁,孟曰取义,司马直的行为似乎不需要格外多的言语来修饰。
看了许久之后,无奈之下,公孙珣终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