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汉-第29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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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可以想象,在这种百姓逃亡三一之数,吏民逃亡十一之数的情况下,黄巾军接下来应该还会继续扩张一段时间才对。
话说,三千多幽州骑兵本就是在城外屯驻,董昭劳军而来,也是在野外就地设席。然而,三月南风熏然,将士喜笑颜开,这为首数席人却都一时发冷,凛然无言。
“此事乃是国相职责所在,我今日为涿郡守,又奉旨引兵南下河洛,倒是无暇理会此事……”隔了半响,公孙珣方自几案后举杯,看似不以为意言道。“不过,褚燕、张晟二人何在啊?我当日可是将二人托付给公仁你的!”
董昭闻言也是不禁轻笑起身捧杯:“君侯安心,我改任柏人令之时,专门将褚燕褚县尉带在了身边,依旧托付县中治安;而张晟也依然还在襄国……不过,他对君侯感念至深,赵国毗邻钜鹿,此番能够没有一哄而起,倒是多靠他在本地安抚信众。而如魏公等国中显贵,也多知道他的辛苦,所以并未让他受了委屈。”
“那就好。”公孙珣对着董昭遥遥示意,却是举杯不饮。“且唤褚燕来饮上一杯。”
董昭当即避席而出,尴尬再笑:“君侯这便是为难我了,我出城劳军,自然是要县尉留守城中……”
“如此安排,你就不怕彼辈忽然起事,夺了城池吗?”公孙珣不慌不忙,轻声追问。“你之前说,我若此番不来,怕是就要有县吏起事响应张角……难道不是在说他吗?”
周围诸人,或是如公孙瓒、邹靖、张飞不明所以,或是如娄圭、韩当一时惊愕。
而董昭僵立当场半响,却也只能放下杯子,无奈躬身请罪:“君侯明鉴,我非是心存歹意,欲借刀杀人;也非是要学郑伯克段,肆意放纵于他……此番刻意留他在城中,不过是想借君侯威势震慑他一二,让他以后不敢再起乱心!”
“如此说来,你倒是一番好意了?”公孙珣蹙眉道。“可我还是要问你,万一彼辈作乱,失了城池,然后我大军在侧,固然可以速速夺回……可城中百姓又何辜呢?”
“下吏不会让彼辈真夺了城池的!”董昭毫不犹豫应道。“我在他身侧早有安排……只是君侯,我也有苦衷,人人皆知彼辈是君侯指与我的,我若是不教而诛,将来又如何面对君侯呢?”
“唤他来!”公孙珣叹气道。“国家遭乱,人心浮动,虽说正该精诚合作,可实际上却是上下相疑不断,我也不能苛责你们……”
“多谢君侯。”董昭长出了一口气。
半个时辰之后,褚燕孤身而来,恭谨而拜。
“国事急难。”公孙珣此时居然翻身上马,将要继续南下。“我并无太多话叮嘱于你……此番入洛,若能以方面之势引兵平叛,我定然将你二人一起举到身边使用!在这之前,好生辅佐董县令,其人智计百处,尽识人心,你不要有太多心思……”
褚燕连连再拜,不敢多言。
再度启程,比之之前的一路昂然兴奋,公孙珣此时倒是收敛沉稳了不少……话说,自黄巾起事以来,公孙珣初时是紧张不安,然后是失望透顶,后来程远志一役倒是让他第一次感到了大势风潮,颇有了几分迎面而起的壮志。
然而今日之事,倒是别开生面,让他对黄巾二字多了几分凝重心思。
虽说要迎风而起,可最起码得心中有底,防着一时失控被吹折了腰才行!
三月二十三,公孙珣过邯郸而不入,连赵王和国相刘衡的劳军之物也都没受,便昂然引兵出邺城,转向西行,入河内。
三月二十六,公孙珣引骑兵三千,破马元义黄巾残部于孟津,河洛之间,一时大振。
三月二十八,无虑候公孙珣以公孙瓒、邹靖屯兵于孟津,自己带着些许心腹侍从,渡过黄河,再临洛阳。当晚,便入都亭拜会大将军何进。
第十五章 左右为难()
公孙珣跟杀猪宋玉何进何大将军,算是某种意义上的贫贱之交。更新最快
当时的公孙珣本人且不说,何进也还只是一个郎官,他外甥皇长子刘辩正在襁褓中,瞅着未必就能长成……这是因为天子之前几个孩子全都夭折,无一例外。不过更重要的一点是,当时天子的结发妻子宋皇后还在皇后位置上稳坐,宋氏根深蒂固,外戚之姿态似乎连天子都难以动摇。
故此,那时候真的没几个人在意何进何遂高,更遑论他出身如此低贱了。
不过这么一想的话,好像曹孟德、刘玄德都算是某人的贫贱之交了……还挺多!
总而言之,贫贱之交不可忘,何遂高也算是厚道老实之人,自然没有因为自己当了大将军就摆起脸色来。实际上平心而论,在这一点上面,似乎是个人比在黄河那边等着的公孙瓒都要强上三分!
于是乎,二人相见大喜不提,当日晚间更是在充当军营的都亭正房中同塌而眠,顺势说了许多言语。
其实,公孙珣此行固然是有求于何进,可何进又何尝不是心中忐忑,想找个可靠之人问一问该如何行事呢?想他一个屠户,三四年间稀里糊涂就变成了当朝第一人,如今整个洛阳的武职勋贵都在他手下‘修理器械’,他难道不担心做错事情被人笑话?
更别说,如今大事临头,黄巾贼此时依然还在四面出击攻城略地,南阳太守褚贡都刚刚战死,他何遂高保卫的洛阳依旧显得岌岌可危了。
“换言之,”烛火之下,从榻上翻身而起的公孙珣替对方分析道。“如今遂高兄无须多想,亦无须多言,只要摆出姿态来,让洛阳人心安定,便可以称得上是尽忠职守了……外面颍川、南阳两地黄巾进逼洛阳之前,天子一定会尽起大军出关的,不会让战事波及到洛阳。”
何进微微有些恍然:“文琪这番话我听懂了,可是身为大将军,便是不用参与战事,就不该多做一些事情吗?”
“若遂高兄不是大将军,那想做事倒是有的做。”公孙珣晒笑言道。“比如进言天子开放党锢,再比如进言天子将西园的钱财拿出充当军费、马匹充为军马……这些事情,到了如今这个局势,本就是水到渠成之事。但是,这些事情天下人谁都可以去做,唯独遂高兄刚刚履任大将军,却不好轻易表态,省的引发一些人的误会。”
何进固然天资不足,但也不是笨蛋,闻言当即再次有所醒悟:“是因为解除党锢会让诸位常侍不满,请出西园藏钱会让天子暗恨的缘故吗?”
“不然呢?”公孙珣也是愈发晒笑不止。“遂高兄的这个大将军当的太早了……是好事,但也失之余根基不稳,如今正该谨言慎行,以求立足稳妥。至于说做事情嘛,最起码要等到羽翼丰满之后再说吧?”
何进再度信服颔首:“文琪说的极对,大将军一职得来的太过仓促,偏偏却又职责极重,此时只应该以稳妥为上,却不该轻易与天子、常侍之间有所龌龊。”
公孙珣低头轻笑后卧。
“不过。”何进见状也是一时失笑。“如今我毕竟也是大将军,只要不去招惹天子和常侍们,也不引起士人众怒,那别的事情总是可以有所为的……文琪直言好了,此番可有所求?”
“只求平叛之后,亭侯变县侯,然后再换一大郡便可。”仰头躺在那里的公孙珣不以为意道。
“我想也是……”何进当即颔首。
话说,从正常人角度而言,这年头两千石再往上走,普遍性也就是这两个追求,一个是爵位自然不必多说,而另一个就是履任地方的富庶与大小了……这是因为有汉一朝,太守权责极大,宛如一郡国君,而偏偏郡和郡之间差距又极大,有的郡只有几千户,几万人,还在边境上;而有的郡国却是几十万户,上百万人口,偏偏又挨着中枢,政治地位格外的高!
实际上,即便是当朝天子收官钱的时候,也都很讲究这个的——比如说穷的郡会打折,再比如说富庶的郡国会多加钱,还比如说三公格外便宜,这是因为本身有资格买三公职务的人太少,属于买方市场云云……不过从这个角度来说,也能看出来富庶大郡的附加政治地位。
那么总而言之,天下人看到公孙珣此番如此跳脱,认为他忠诚恳切之余也纷纷觉得他似乎是想追求一下个人功名,倒也数寻常之事了。
毕竟,有汉一朝,从来没有人会把功名利禄当做什么羞耻和负面的东西来看待,也从来不会有人觉得这玩意会和忠诚相悖逆……人人皆不讳尽忠报国之余,以求个人建功立业。
“可是若想有如此晋升,怕是要做一路主帅才可以。”何进也躺了下去,然后以手敲打床榻边沿,压低声音继续言道。“而文琪适才为我讲解局势,说是如今黄巾贼南三北二,最多五路军势……却不知你看中哪一路?”
所谓南三北二,五路黄巾贼,乃是公孙珣结合刚刚从何进这里获取的情报后得出军事态势分析,具体而言是这样的:
黄河以南,黄巾军有三路主力,一路在东郡,当地渠帅唤做卜已;一路在南阳,刚刚杀了南阳太守褚贡,首领唤做张曼成;还有一路,乃是颍川黄巾,首领是波才、彭脱,这一路目前最强势,基本上已经将颍川、陈国、汝南连城一片,而且俨然还有厉兵秣马,汇合南阳张曼成一起进逼洛阳的趋势。
在黄河以北,乃是按照公孙珣本人的观察和分析,张角兄弟虽然几乎完全控制了钜鹿、安平、清河三国,使得黄巾贼的控制区域连成一片,却也明显分为南北两个战区,一个是张角、张梁率领的大部分主力,正在努力往魏郡这边攻打;另一个却是张宝带领的北线部队,目前正在冀州最北面设置防线,试图为张角主力做后卫。
而南三北二,五路黄巾主力,强弱不一,紧迫性也不同,也就难怪何进要问公孙珣的打算了。
对于这一点,公孙珣当然早有准备:“不拘哪一处,若能为一路主帅,此番便足够了……”
何进当即会意应声,而二人也不再多言,似乎将要昏睡。
不过,顿了一顿后,公孙珣却又忍不住多加了一句:“别的倒也罢了,唯独我从河北而来,亲眼目睹张角处人心不定,若万一往彼处而去,还需要遂高兄在朝中为我稳一稳局势。”
何进立即有些疑惑起来:“以文琪之能,也会觉得张角难打吗?彼辈如此厉害?”
仰头卧在那里的公孙珣一时苦笑:“遂高兄想多了,我不是怕张角,乃是怕天子……张角那里占据河北多座大城,又颇能蛊惑人心,万一深沟高垒,便不免拖延时日,而天子怕是届时会对此有些不耐。”
何遂高这才恍然:“如此,我尽量替文琪求别处主帅便是。”
公孙珣这才放下来心来,二人就此在都亭中和衣而睡,倒是一夜再无言语,似乎之前言谈中一路主帅便已然到手一般。
然而就在第二日,公孙珣与何进一早起床,在都亭大堂上用了些许早餐,然后前者正准备暂时辞别对方,出都亭进入洛阳公车署上书请战之时,却忽然间来了一位不速之客,将某人的小算盘摔得七零八落。
“大将军!”来人虽是在军中,却依旧梁冠儒袍,进入何进所居都亭正堂中后居然也只是对着何进泰然一礼,便与公孙珣拱手相对。“文琪,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