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天宫gl-第9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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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昭然似乎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劝道:“妖精,很多人讲究入土为安,像道长这样的人,大概会更讲究这个,也更想要清荷得到安葬,她死的惨,道长一时难过的有些忽略,你想开些。”
慕颜夕应了声,“没什么。”
清荷被溟恪附身,鬼气侵蚀过于严重,在十殿阎罗处,有忘川极阴压着还算好些,只现下日光一照,立时比平常死去的尸身腐蚀毁坏的严重。
已是有些腐烂的味道。
进香的那些香客都厌烦的看着几人,捂着口鼻从一旁赶紧下山,有几个不小心挨的近些,跟怕染病毒一样赶紧跳开,一路指指点点。
不多时,从清心阁下来几个道士,该是有人受不了去报了清心阁,那些道士跑到萧墨染前面,怔了下,刚要礼称,看见她怀中死去多时的清荷,立时脸色大变,最先的道士悲恸难忍,却道:“原是清莲师姐带……带清荷师妹回山,清守,快去通禀掌门师伯,清善,你去告知清竹师姐,准备一个灵堂出来,清相,你带着这几位施主去后堂休息。”
这般说着,他见萧墨染抱着清荷的手有些颤,就要伸手去接,可仍是给她避开。
萧墨染抱的紧了些,浑然不去在意尸体的变化,“我自会将清荷师妹送入灵堂,准备香案鼎炉,清竹护法,开往生门。”
清相面容憨厚老实,此刻也忍不住的难过,强自压抑下去,朝慕颜夕等人施礼,示意她们跟随自己走。
慕颜夕并不想在这个时候留下萧墨染,可她的确再帮不上什么,况且她受伤颇重,寻常人早就昏迷不醒,最好的情况也是动弹不得,哪里还能同她一般攀上峨眉山,若不稍做掩盖,被有心人见到加以揣测,她的身份就会有许多问题。
高昭然将她半拖半拽的拉走,经过萧墨染的时候跟她说先去给慕颜夕包一下,随后就去拜祭。
萧墨染静默不语,像是一座长久矗立的雕像。
道士想劝些什么,顿着许久,还是没开口,跟着其他人急匆匆的赶回山门。
清心阁提早闭山,阁中道士一一去和进香的人解释,世人大多还是好心肠,也未多纠缠指责,体谅的早些离开。
往来喧闹的清心阁没多久已是安静下去,香雾徐徐,轻飘环绕,朦胧而淡漠。
众道士围在山门处,面有悲色,有些一声声默诵道号,无量天尊。
萧墨染踏进山门,恍如隔世,在不知昼夜的地底,巍峨的阎罗十殿,鬼界阴兵阴森凶煞,忘川孤魂厉鬼永不超生,好似短短一瞬,却又那么漫长。
漫长的她失了依赖她的小师妹,漫长到她已经开始记不得自己修道的初衷,慈航的道愿。
人间淡然平凡,一如既往。
众道士低诵道号,“无量天尊,祖师慈悲,渡清荷往生轮回。”停了下,不忍道:“望清莲师姐节哀。”
萧墨染抱着清荷,站在山门前,望着清心阁素雅的大殿,远处若隐若现的普济阁,低头靠近她的耳旁,“清荷,我们回山了。”
清荷僵硬冰冷的脸好似露出笑来,似时凝住的神色,缓缓的,缓缓的,松懈。
萧墨染眼底微微泛红,可眸色乌黑明亮,浮着清荷稚嫩的容貌。
灵堂。
正中摆放着灵柩,较寻常棺椁小了一半,清荷已是换上干净的青衣道袍,束发挽成道髻,脸上,身上沾的尘土都被擦去,仿佛沉静的安眠。
一梦一生。
堂内皆白,左右高挂一副挽联,是清竹所书,棺椁前摆着供桌,排位,香案,蜡烛,果品,还放着一盏古朴的青铜灯,灯内加满灯油,虽是青天白日,却已点燃了。
供桌前并着三个蒲团,萧墨染长跪其上,手执青玉念珠,堂内空旷,没有其他人拜祭,清竹守在堂外,不让任何人进去。
清荷是被阴神溟恪所侵,鬼气如体,魂魄被噬,纵是溟恪灰飞烟灭,清荷的魂魄却也难入轮回,若想再得轮回机缘,需道者诵读往生咒七夜,以一身功德寿数为法,强开往生门,在死者回魂那一刻,送入其中。
清心阁弟子众多,可道行修为能凭往生咒开往生门的,只有她一个人。
萧墨染暂得休息,静待深夜的来临。
入夜。
清心阁到时间就会有道士给后堂的慕颜夕等人送去素斋,同时还给她们传个话,说是清莲师姐想要陪着清荷送她最后一程,让她们精心在此等候就是,切莫打扰,待慕颜夕再问,那道士又不愿多言。
这让她有种被囚禁的感觉,可明明她的自由并未受到限制,也无人能阻止她去哪儿,可既是萧墨染这般说,定然不会愿意她去打扰。
她一向凭己愿做事,但碰到萧墨染,她又有些踟蹰,不敢如以往那样无所顾忌的利落。
溟恪已死,此处又是清心阁,几人在地底争斗许久,心里绷紧,一有松懈,立时就感觉浑身乏力,人也困顿的很,支持不了多久便各自回到厢房去睡。
灵堂。
缚魂镜搁置在供桌上,铜镜蒙了一层灰土,仿佛被遗弃在这里,萧墨染跪着许久,身体已是有些僵硬,膝盖麻木的没有知觉,她摊开一本古旧的书,好像是已经很古老的经书,纸页微微泛黄,边角细小的卷曲。
萧墨染细长的手指挨着经书,轻轻翻开一页,薄唇轻动,透着细致的寒凉安静。
“太上敕令,超汝孤魂。鬼魅一切,四生沾恩。有头者超,无头者升。鎗殊刀杀,跳水悬绳。跪吾台前,八卦放光。站坎而出,超生他方。为男为女,自身承当。富贵贫穷,由汝自招。敕救等众,急急超生。敕救等众,急急超生……”
一遍遍的诵读,低低的声音,往复循环的咒语,逐渐响彻整个清心阁,梵音传唱,香雾清冷,殿中慈航俯览苍生,慈和而悲悯。
人生人死,爱恨别离,都与他无关,高高在上,看破红尘。
他们是神,只为天道永恒。
不顾凡人一世善恶。
后堂中的慕颜夕突然蜷成一团,空气中像是窒息的压抑,她蹙眉,心里慌乱的剧烈跳动,一下一下,就像要跃出胸腔,她越来越能感觉到,自己凭空出现很多不属于自己的情绪。
那些陌生的画面越来越清晰,画中人不是她的样子,可她却能感觉到那人的想法心思,她代替那个身着华贵凤袍,风华绝代的人,溃然无力的看着另一个人被活生生以往生咒渡入轮回,她仿佛听到那人心底崩裂撕扯的声音,绝望的呼喊,支离破碎。
有道门,高洁威严,她看着那个魂魄,一步步走进去,她看着画中的人,伸出手,从空荡的虚影魂魄中,直直穿过。
在如梦的画面中,她就是她,她,亦是她,相生相伴,不离不弃。
她们看似不同,又是一个人。
慕颜夕无意识的低唤,“子夫,子夫……”她想不明白,也不清楚。
不对,她不该总想着这个名字,千多年前的人,她从来不曾接触,也没有任何印象,一切,都是别人的,不是她。
可这身不由己。
敕救等众,急急超生……
南疆,无字殿。
乌见尘背着身,身姿挺直修长,黑色小礼服安静垂下,如有珠光轻浮渲染,肌肤莹白似美玉,柔软的乌发划过肩,垂下来。
澄黑面具勾描精致的银纹翎羽,衬的她眼眸深邃幽暗。
凭空一座高大的牌楼逐渐凝聚,上书几个古朴大字,鬼门关。
黑暗中颤巍巍的走出个老婆子,面目枯槁,皱纹像老树皮那般交错纵横。
“如你所料,陈阿娇,不愿喝孟婆汤,痴儿,痴儿……”
她来好像就为说这一句话,说完了,又转身进入混沌黑暗的牌楼,身形消散如雾,连同高大的鬼门关。
似有叹息。
“痴人……”
作者有话要说:三更完毕,我睡觉去啦,大家晚安,
第97章 迟暮()
月晕昏昏;逐渐被乌云遮挡住,天阴了;不多久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来;如丝如缕,连绵不绝。雨温泛着深秋的寒凉,笼罩尘世。
像是要荡涤一切尘埃;洗净身心污垢。
已到了十一月中旬。
凌晨两点
清心阁好似沉入深夜的安稳好眠;显得静谧幽暗;如同世外桃源;超脱于世,往日偶有的鸟鸣也在细雨中静下来,唯有轻柔的沙沙雨声;拂过微微泛黄的树叶,落湿了地上整齐的青砖。
梵音声声,隐藏在雨中,被密密的雨声所掩盖。
后堂的厢房早已熄了灯,凝神细听,还能听到些许微弱的呼吸,唯有西侧那间厢房最是安静,连房内,都是空无一人的冰凉。
后山偏锋有处独居的院落,三间简朴的屋子一个院落,石桌石凳,慕颜夕从雨中而来,柔软的乌发沾着雨水,湿哒哒的垂在肩上,衣衫下,肌肤白皙如美瓷,玲珑有致。
她推开门,仍是她最熟悉的摆设,就像她和萧墨染一直在这里生活,从未离开,没有阎罗十殿,没有溟恪,没有鸦神,没有那些无可避免的死亡。
空气中似有清冷的香味揉进了清淡檀香,雅致好闻,大抵是长久相处沾染糅合在了一起。
许多人追求了一生的荣华富贵,巅峰权位,到头才明了,自己最想要的,不过是平淡一场终老,但这些,才最是渴望而不可得。
就跟她一样。
房内依然干净整洁,大抵是在她们走了之后经常有人来打扫,但房中放置的物件都没有动,她看的出来,那些经她亲手摆放的砚台经书,都还在原来的地方。
慕颜夕在床上躺下来,似乎萧墨染仍在,就睡在她旁边,一世安稳。
她明白自己念的是谁的名字,卫子夫,汉朝武帝的皇后,戾太子的母亲,一个同样死于巫蛊之祸的人,但她现在,想不清楚自己是谁,那些记忆和过往,都属于陈阿娇,可她觉得自己并不是陈阿娇的转世,因着自己亲眼看着陈阿娇消散,不可能有自己这个转世,但她现在却和自己融合在了一起。
世上没有什么会是完全的巧合,那或许,自己这天生的狐身凤格,非人非妖,也不是一个巧合,甚至,不是天生。
人心猜测最难,更何况是猜测一个不知道的人的心思。
现在,一切都是一团迷雾,她只清楚一件事,南疆的鸦神,乌见尘,迫切的想要她去寻找青莲玉璧。
她也只有这一条路走到头,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灵堂。
冰凉的风灌入堂中,吹的洁白垂幔凌乱的晃动,供桌上长明灯灯火摇曳,忽明忽暗。
萧墨染跪了几个小时,安稳沉静,细长的手指再翻过一页经书,挨着泛黄卷曲的页角,轻声诵读,低沉而和缓。
她仿佛世间唯一的清濯莲花,在冷冽的暗夜中,安然生长,出淤泥而不染。
萧墨染突然不念了,怔怔的看着灵堂正中的棺椁,清荷容颜含笑,就这么一动不动的躺在棺椁中,好像待她睡醒,还是会欢喜的跑过来缠她,日日唤她师姐,直到令自己有些不自在的让她住口。
人命很轻,不过短短几日就夭折而去。
萧墨染顿了许久,抬手摘去自己束发的簪子,青丝垂落,披散在肩上,青衣道袍似有风拂,蓦然消散,她的身姿仍是那般挺的笔直,风雨之中,坚韧如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