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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部分

小铁匠手札-第6部分

小说: 小铁匠手札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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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将剑举高,对着阳光看着什么,此时我能很清楚地看见他漆黑的眼睛,还有抬高了的棱角分明的下颚,同时我看到了铁剑剑身上一端不太一样的色彩。

这个情境十分眼熟,我突然想起来了,每次打完铁剑,爹都会把它用水润湿,再对着阳光照照,他会指着剑身中透过的一小块稍微淡一点的圆点跟我说,铁花啊,看到没有,如果铁没有打好,里边还有这种大的气泡,那这个铁器就比泥巴还不如。

我看到了那铁剑上淡淡的圆点,比我见过的任何一个爹丢进废弃篓子里的铁器都要大。

火鸿君拿着剑作势在铁棍上敲了一下,抬起,又敲了一下,清脆的碰撞声接连从交合处传出,我看见他的眉头越蹙越紧。

“等等。”不知道哪来的勇气,一声根本不像是我发出的声音从我的身体里冲了出来。

迟了,只见火鸿君一手握着剑柄,一手握着剑尖,一使力,一声清亮的响声过后,铁剑就断成了两截,咣当两声掉到地上。

周围的人全都吓得惊叫起来,一直眼睛眨也不眨一下的陈叔突然瘫软在地上。

“主公!”旁白的小厮吓得忙上前想看看火鸿君的手,他却缓缓地举高了手掌,示意他们退下,他头微微朝我这儿转了一下,冷冷地看了我一眼。

我和陈嫂都吓得喘着粗气,火鸿君似乎也没有要我把话说下去的意思。

“献剑的人很多,可敢拦路截我的马车却用那么一把糟糕至极的剑来愚弄我的,你还是第一个。”他缓慢地说道,从一个小厮的腰间拔出一把长剑,慢慢地走向陈叔。

我看到陈叔吓得脸色发白,他的神智总算是回来了,刚刚眼神中的自信被火鸿君一下子截成了两半,他的身体像个筛子般不住地抖动着,厚厚的嘴唇已经开始发白。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我明明试过了的……我明明……”他再一抬头,火鸿君已经将剑抵到了他的喉咙,他吓得一个字也吐不出来了。

“不要啊,这是个误会,求求您不要杀他……”陈嫂一下子跌了出去,拦在丈夫面前,不住地向火鸿君磕着头,“他把我的打鸭棍当成了铁棍……”

陈嫂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旁边的一个小厮拖了开去。

我看到陈叔的呼吸越来越急促,火鸿君的眼睛也开始慢慢眯起。

“三个月,给我三个月的时间,我一定能打出您要的剑来!”我从人群出跑出,一下子跪在火鸿君面前。

火鸿君又看了我一眼,眼中满是蔑视,他自然不会相信我这个女孩能造出他要的剑。

“你是什么人。”他将手中的剑交给旁边的侍从,走到我面前。

他高大的身躯站在我的面前,我仰头看去,太阳已经被他完全挡住了,他的脸上满是阴霾,我只看到他面庞上深深的轮廓,还有在我眼前荡来晃去的一枚玉佩。

“我是……铁铺里的伙计……”我结结巴巴地说。

我看不清他的面容,更不知道此时他究竟是以怎样的表情观察着我,我只觉得炎热的风一直在我耳边吹过,我跪着,僵硬地一直仰着头,耳边是那些旁边者的窃窃私语,那些小声的话一句句都真切地从四面八方钻进我的耳朵里,我咬着唇,才能让自己的脑子知道现在自己在做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我眼前的光线突然亮了起来,火鸿君对拿剑指着陈叔的侍从摆了下头,陈叔喉头的剑总算是放了下来。

陈嫂吓得哇地大哭起来,抱着吓傻了了陈叔口齿不清地说些什么。

“狐岚,帮我记着,三个月后,如果他们没有交出铁剑,你该知道要做什么。”火鸿君对着站在马车另一头后边的人说道,接着上了马车。

“是。”一个男声道。

那个名唤狐岚的男人从马车后方饶了出来,等我抬头时,只瞥了到他着的一身青衣,他没有回头看我们一眼,青色的素衣像云一般在空中轻轻一抚,就上了马车。

我没有看到他的相貌,现在回想起来,若那时候我就知道他是谁,也许我的人生会完全不一样。

四名车夫一扬鞭子,巨大的马车扬尘而去。

我跪在地上髌骨像被抽干了似的,想起来扶陈叔陈嫂,却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刚刚围观的人们现在围到了我们周围,将前方的路遮得严严实实。

“老陈头啊,你是不是想钱想疯了,造了这么把剑也敢到火鸿君那儿去邀功,多亏南无菩萨保佑啊,差一点你人头就不保啊……”一个男人扶起坐在地上的陈叔,说道。

“亏得你家的伙计,这姑娘真是胆大。”一个提着菜篮子的女人边帮陈嫂拍打着身上的土,边看着我。

陈嫂还在小声地哭泣着,她的眼眶全部哭红了,陈叔现在也反过来安慰着她。

我透过人群朝火鸿君离开的方向看去,除了宽敞的大街还有漂浮的空中的一抹黄云外,连马车的轮子也看不到了。

“哎呦我的老天爷啊,总算又回来了。”陈嫂一路上不断地骂着陈叔,骂完了又哭一阵,哭累了再上去揪陈叔的胳膊,陈叔始终低着头,一言不发。

陈叔一回到铺子里就把门前的木板一块块竖了起来,他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头垂得更低了。

“当家的,你现在愣在这儿干什么呀,我们只有三个月的时间了,你要是那时候不打出铁剑来,不只是我们,连铁花的脑袋也一起没啦!”陈嫂说着,把那些长长短短的打铁器具往他面前一丢。

我也闷声坐在那儿,三个月的时间只是我胡乱编的一句话,谁知道能不能打出那把剑呢,陈叔陈嫂暂时拣回了一条命,可陈叔研究了那么久没有打出的剑,我又能……

我胃里翻江倒海般地难受,陈叔和陈嫂还在吵着嘴,他们一会儿说收拾包袱离开为好,一会儿说想个什么办法把火鸿君隐瞒过去。

那些画符中的小鬼现在似乎龇牙咧嘴地绕在我的周围,他们把我的头弄得非常痛,我死命地想,可脑子却空白一片,没能想出一个靠谱的主意。我回想着爹曾经说过什么,做过什么,但现在回忆就像闭紧了一般。

我看着火架下烧得还有些火星的煤炭,把手指放在嘴边有一下没一下地咬着。

突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我这才回过神来,陈嫂看了我一眼,上前开了门。

门外是两个穿着盔甲的士卒,他们从一个袋子中拿出一捆竹简,给我们看。

我看到上面写着,由于齐军最近蠢蠢欲动,急需大量铁器制造原料,因此在金陵的每户人家凡是愿意出人去矿场的,每月能多拿一石的粮食,在竹简的下方还落着一枚豹印。

两名士卒示意地看着陈叔,陈叔摇摇头,他现在没心思去赚那一石的粮食。

“是火鸿君亲自颁布的命令,每户人家能拿足一石粮食。”一个士卒又重复了遍。

陈嫂别过士卒投过来的眼神,还是摇头。

两名士卒见状,转身刚想离开,我便站了起来。

“我愿意去。”我说,又转身看看陈叔陈嫂,“那样也许能够早一天造出那把剑。”



 沙子和孩子的问题

沙子和孩子的问题我跟爹去采过矿石,在北山角的山谷中有一种石头,上面有一些被泥土覆盖了的赤红色的小疙瘩,爹要打铁就得先去那儿采上一堆的赤石,把上边的尘土洗干净之后,再把一些黑色的块状东西磨成粉末,在炉子下方一层层交替铺好,经过一阵煅烧后,红彤彤的铁块才会出来,那种石头在山谷中非常稀有,等挖掘完了爹就会满山地再去寻找,他总嬉笑着说,如果有一天,北山上的石头都被采完了,那他的铁铺子就开不成了。

记得每次我一发现那种隐藏着的赤石就十分兴奋,可今天被带到了采石场,我才知道爹生前一辈子采的赤石也我没有这里的一小片土地上的多。

太阳猛烈地射在那些石块上,我一下子就看到那些赤石镶嵌得到处都是,多得像蚂蚁般的人正在这片山谷中来来往往着,几百个人拿着凿子将赤石一块块地弄出来,再熟练地丢进篓子中,挑着扁担的男人们带着两大筐赤石将它搬运到另一个地方去,他们光着的脊背上汗水急速地往下流淌着,几个穿着素布面料的人拿着鞭子站在高一些的岩石上,指挥着他们的行动。

“快些去干活!”带我来的那个士卒道。

我点点头,离我近些的地方正放着一副空担子,沉甸甸的两箩赤石等待着人来搬运。

“等等等等,你要干嘛。”那士卒一下子拦住了我的去路,指指与我反方向的地方,我顺着他的手势回头看去,只见到一座矮矮的小屋,里面有些妇人正忙碌着什么。

“去帮忙做饭,再过一个时辰就是休息的时间了,那些人可是都累趴下了。”士卒不耐烦地将我往那小屋的方向推。

我傻了眼,我倒乐意去跟那些男人干一样的活,大不了累一些,第二天醒来就没事了,可让我去做饭,会有什么后果我就真的完全无法预料。

“一个女孩子家,不指望你来做饭还指望你干什么。”那士卒瞪眼看着我犹豫地走向木屋,猛地一甩鞭子,“快点!”

虽然木屋有一片横梁遮天,但里边的炎热并不比外边好多少,里头聚集着几十个女人,正切菜的切菜,烧火的烧火,她们丝毫没意识到有人进来,而专心地搅着大锅里的汤。

“啊呀,我怎么忘了加萝卜进去!”靠近门口那个大灶的女人突然叫道,她头上缠着蓝布白花的头巾,眉目挺秀气。

她看到了我,忙抓了一个萝卜甩到我身上。

“快点,把这个切了!”她道。

我连忙点头,眼睛一瞥,就看到旁边放着一把刀,我熟练地拎了过来,把萝卜放在案板上。

我两手举起刀,狠狠地砍了下去。

只听嘣地一声,那瞬间断成两截的萝卜以极快的速度朝案板的两端飞了出去,稍小的那头冲到了煤堆里,一下子全黑了,大的那一头却没这么好运,直接掉进大灶里,扑腾起一片滚烫的水花,那裹着蓝布的女人呀地惊叫了一声,水花不顾一切地朝她身上扑去,我站在那儿,看到女人手中的大勺一下子沉没在汤中,她迅速地拿起一瓢凉水猛冲自己的手背。

这一响动引得木屋里的所有人都往我这边看了,我手中还拿着那把刀,再一看,桌上那块沉重的案板也裂成了两半。

我突然想到娘交代过切菜时要用少一点力道,并且一只手要扶住待切的东西。

“你连菜都不会切,来这儿做什么。”蓝头巾道,她拿一根筷子将在锅中翻滚着的萝卜一下子夹了上了,夺过我的刀,飞快地将它剁成了一个个小块,又丢回锅里。

“我,我可以帮你们搬这个。”我指指放在一边有与我齐腰高的大木桶。

蓝头巾挑眉,她将锅中的汤一勺一勺地倒在桶中,“等里边盛满东西再说吧,谁也不愿意搬这个。”

其它的女人们听到这句话,忙低头忙自己的事去了,原本站在木桶旁的几个妇人跳着脚抓了些材料摆在案头上切着,不再看那个木桶。

“一个个都是这样。”蓝头巾擦了一把汗,我这才发现她在这群女人中算是个厉害的角色。

蓝头巾一手抓住木桶旁的把手,示意我抓住另一头。

我很轻松地将那一头拎了起来,我们一同将木桶移到屋子的外边,在汤上漂浮着一些葱花,绿绿的将白色的汤衬得煞是好看,带着香味的雾气一出门便朝空中弥漫开来,离我们近些的一些人鼻子动了动,脸上露出欣喜的神色。

我发现蓝头巾的嘴巴一直抿着,她身子越蹲越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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