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女七嫁-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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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也许,暖过来了,她就会重新睁开眼,如往日般,对他笑着,喊他一声小哥哥。
然而,却是徒劳。窗外猛地灌进一阵风,不大,却骤然吹迷了他的眼。
门啪嗒一声响,一道亮光划过,久未见着的澜川立到了床前。他怔了一怔。
澜川叹道:“我在观尘镜里看你们这一世,过得真真是令人心酸,心酸得很啊,比本君以往看的那些个戏本子动人心肠的多,啧啧啧……”
他欣喜若狂,如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澜川拍拍他肩膀,宽慰道,“你且莫急,方才在镜子里头瞧这丫头没气儿了,我匆忙忙就下来了,想着暂且将她魂魄收起来,带回冥界去,放在冥华殿的玄冰棺里养着,先保住她元神,待你从凡间回去后,再瞧瞧能不能想个法子,将她元神唤醒过来,再重新做个胎。”
也只能这样了。
也是最好,最后的法子了。
澜川又叹道:“若能醒过来,便是最好,若醒不过来……就是命了。”
他沉默了下,半晌没做声,只问了一句:“我凡间寿命还有多长?”
凡是下凡历劫的,不管鬼神仙魔,只有自然寿终正寝才能顺利归位,不然这个劫数还得接着历,何时圆满,何时归位,纵然他是冥界太子,也只能等着生死薄子上给他安排的圆圆满满死亡的那一日。
早一日不行,晚一日不行。
澜川掐指算了算,笑眯眯道:“不长不长,还有两年的活头。”掐了掐指头,又叹道,“啧啧,这两年你活的依然很艰辛很令人心酸,抑郁成疾,染上痨病,最后吐血而死,多么狗血淋漓的悲剧人生,啧啧啧!”
澜川本欲将茶蛋一并带回冥界,却被他拦住,她已不在,剩下的唯一能抚慰他的,也只剩这个小不点了。
澜川只好作罢,临走时,出了门,又特特折回来将他嘱了一嘱:“届时记得早些回来,养元神开头几天是个费力费时的活儿,一时半刻都离不开,须得时时守着,我家那个难免不喝一喝醋。”
人间两年,两季春,两季秋,弹指便过。冥界里也只不过两天而已。然而他却觉得日子像是长的看不到头,等的焦急又心烦。好在,还有小不点陪着,他抱着他,对着墙上悬着的画像,教他依依呀呀地叫娘亲。
小不点第一次含糊着叫出“娘亲”两字时,咯咯笑地口水直流,他捏了捏那张白软软的小脸,也忍不住笑,只是,笑着笑着,眼眶就泛了红。
他果然如澜川所说那样,抑郁成疾,两年后,一抔黄土,两杯酒,他归位回冥界。
回时,云老爷子在他身边,哭得老泪纵横。他不忍,却又没法解释,本想将小不点就那么悄无声息的带走,想了想,还是做了个人偶留下。
回去的那日,脚刚一落地,他便抱着小不点直奔冥华殿。
阿离的元神在玄冰棺里被养的很好。澜川正悠闲地躺在地上研究春宫画册。他胸口积攒着得长长的一口气,终于松了下来。
小不点对着玄冰棺挥着白嫩嫩的小胳膊,兴奋得依依呀呀地叫。
他揉揉小家伙的脑袋,道:“叫娘亲。”
小家伙挂了一条口水,眼睛滴溜溜的转,奶声奶气道:“娘——亲。”
他听着那稚嫩的一声,扶着玄冰棺,眼眶瞬间通红。
澜川兴致勃勃凑上来,摸了摸小不点的脑袋,与他道:“你莫急,丫头的元神还算稳,就只是能不能醒来,到什么时候能醒来的问题。”
他沉默了下,道:“如果能醒来,得多久?”
澜川摇头:“这个说不了,也许一年两年醒来,也许一百二百千儿八百年,还可能就这样醒不来了。”
怎么会醒不来呢,不管多少年他都可以等,他的这一生这么长,只有头,没有尾,就算等个千千万万年,再等几个沧海桑田又算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马上就结局了。因为签了出版的关系,中间省掉了大约四个番外,等以后再贴。
59
59、若我离去,后会有期(二) 。。。
去了冬,春又来,樱桃颗颗红,芭蕉叶打叶,算不得沧海,也算不得桑田,然须臾却已三百年。
宫墙边的两棵老槐又吐了花。
他扶着冰棺喃喃道:“阿离,又是春天了呢。”
记得很多年前,他五百岁,她三百岁,他遇到还是一只小水鬼的她,她搬了一块石头,垫着脚爬上去,抓着他的肩膀就堵上了他的嘴唇,她的眼里透着懵懂,睁得老大,那时候,正是和现在一样的春日里。很多年后,在凡间,他初入药师谷那日,坐在树上把正在泡温泉的她看得光光,那时的药师谷桃花开得正灼灼,也正是一派明媚春日。
及到后来,她离开,走的那日,偎在他怀里紧紧将他抱着,也依旧是春日里,桃花簇簇,梨花白千树。
想一想,她就像是从春日里来,又走,而今三百年过,又是一季春来,他等得心慌,盼到心慌,她却依然没回来。
儿子已长大,从小不点长到了大不点,是那样一个乖巧的孩子,知道为他添茶倒水,在他脸颊上亲上一亲,糯糯黏黏地叫他一声爹爹,会掐一把槐花放到他床头,冬日寒时抱着他的手捂在自己怀里,然后奶声奶气的给他讲从书里或是从澜川还有宫人们口中听来的故事,也和她一样爱吃蒸槐花糕。
宫墙边的槐花开的浓盛,他很想和她一起牵着他的小手,拿钩子勾一把槐花下来,然后她生火,他和面,欢欢喜喜蒸一顿糕。
有一个夜里,确实是梦到了这样一个场景。
她在灶下升火,哼着歌子,他乐呵呵地和面,茶蛋站在高凳上,趴在他手下面盆里拍着面粉疙瘩玩儿。她鼻子上沾了点黑锅灰,茶蛋拍着手笑得咯咯咯:“娘亲好丑,好丑。”
她登时扁了嘴。
他忍不住笑,唤了她上前,拿袖角给她擦了擦,却没想,她忽将手伸进面盆,抓了一把面粉,嘿嘿笑着糊了他一脸。
白了眉,白了脸,茶蛋望着他们叉着腰,将一张小脸板起来,口中直嚷嚷:“为老不尊,为老不尊!”
多欢喜。多圆满。
还有个夜里,他梦到她在槐花树下站着,他走过去,她回头冲他一笑,露出两颗小虎牙:“小哥哥。”他欣喜若狂,伸手去抓她,却扑了空。
醒来才晓得是个梦。
院子里的槐花又开了,你却没回来。
院子里的槐花又开了,你何时回来?
从冥华殿出来,已是垂暮时分。回时路过桥边荷塘,瞧见小不点正端端正正坐在一张小板凳上打瞌睡等着他。
他不觉微笑。果然是种瓜得瓜种豆得豆,这傻乎乎的性子还真像她。
走过去将小家伙抱起来,却发现他眼角边挂着两滴泪珠,像是才哭过。他不觉皱了皱眉,唤了唤他:“茶蛋。”
小家伙揉了揉眼醒来,眼圈还红着,见了他忽然一把抱住他脖子,眼泪又啪嗒啪嗒往下掉。
他蹙眉道:“怎么了?男孩子有泪不轻弹,哭哭啼啼像什么话?”
小家伙委屈道:“他们、他们都说我是没娘的小孩儿,都、都不愿和我玩儿。”
他怔了怔,半晌无言。
小家伙又揉了揉眼,攀住他脖子,道:“阿爹阿爹,娘亲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叫茶蛋一声宝宝呢?”
他眼中几乎要有泪涌出,却忍了回去,亲了亲小家伙的脸颊,哑声道:“快了,快了。”
可是,快了快了,到底快到什么时候?
夜里哄了小家伙睡后,他方坐下来批折子。殿门嗒的一声被推开,扬着拂尘的老鬼倌禀报:“鸢尾公主求见殿下。”
鸢尾公主是他长姑姑婆家侄女,生的温婉贤淑,样貌可人,很得他姑姑宠爱,近来到冥界做客,也进退知礼得很,也还时常带着茶蛋玩儿,教他认认字,帮他洗洗澡。
他想了下,道:“请她进来。”
鸢尾公主进来,对着他拜了两拜,然后从食盒里端了碗汤出来,道:“听闻殿下近来常常熬夜,鸢尾特意炖了点参汤端来,还望殿下莫嫌弃。”
她望着他,望的殷切,他却只是笑笑:“有劳公主费心了。”
汤呈上去,他却并不喝,仍继续埋头奏折里。
鸢尾捏着帕子,咬咬唇,道:“殿下……”
他抬起头,望了她一望:“公主还有事?”
鸢尾面上一红,急忙摆手,半晌,见他又已埋首奏折中,咬了咬唇,面红耳赤地退了出去。
此后每晚鸢尾公主都送一碗过来,送得他心烦,他素来就不是那种好脾气的人,便有些上火,却又不好明白着说,便着了老鬼倌去讲,孰料,那个鸢尾公主却丝毫不以为意,仍每日变着花样熬了汤端过来。
这日,端的是银耳莲子粥。
粥呈上去,她却没像往日一样立即就走,而是绞着帕子,小心翼翼地将他望着。
他蹙了蹙眉:“公主可还有事情?”
她蹭得红了脸,将帕子绞得愈发紧,半晌,咬了咬唇,道:“殿下一个人带着孩子,又当爹又当娘,着实辛苦,身边也一直没个可心的人陪伴,难免会寂寞些,鸢、鸢尾仰慕殿下已久……”
话犹未完,便被他冷声打断:“本殿已有妻子,恐辜负公主一番心意了。”
女孩将嘴唇咬的苍白:“可是她已经死了啊,已经三百年了,她醒不过来了!”
但闻嘭的一声,桌上折子顷刻扫地,他拂袖起身,冷眼看她,就连案头上放得那晚银耳莲子粥也哐当一声掉到地上,发出咔嚓一声脆响。
她大概是被吓到了,忙惊慌跪地:“殿下。”
他望着她沉默许久,半晌,冷冷开口:“退下吧,以后不要再来了。”
她猛抬头,登时红了眼圈,待被一旁丫鬟搀起时,眼泪已止不住滚了下来。
他屏退了左右,一个人在空空荡荡的大殿里站了好久。茶蛋不知何时进了来,扯着他的袖子,昂着小脑袋瓜子,怯怯的叫他爹爹。
他将小家伙抱起来,贴着他脑袋,眼眶倏然泛了红。
夜里,小家伙缠着和他一起睡,灭灯时,小家伙爬到他身上,犹豫了一下,道:“阿爹,你会娶鸢尾公主吗?”
他怔了一怔,有些哭笑不得,揪了揪他耳朵:“你从哪里听来得?”
小家伙又犹豫了一下,嗫嚅道,“宫里的人都这么说,说娘亲醒不过来了,阿爹要娶鸢尾公主。”顿了下,揉了揉眼睛,把脑袋埋到他胸口上,抽抽搭搭道,“阿爹你不要娶那个公主,茶蛋不要后娘,茶蛋不喜欢她,每次洗澡她都在一旁看着,弄得茶蛋好羞羞,好讨厌,茶蛋只要娘亲。”
第二日,他去冥华殿里时,瞧见小家伙正扒着棺,撅着圆嘟嘟的嘴叨叨念着:“娘亲,娘亲,你快点醒来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