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色-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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邻居们听见响动很快就围了过来。大家把怒火中烧的孙铁柱拉住,你一言我一语地劝开了。铭川妈下了铁柱子手里的皮带,说:“你有啥资格打她?你一个大男人一年一年地不着家,也不见寄半毛钱回来,丢下女儿媳妇在村里,你有啥资格打她!她是做错了事,糟践了自己,咱村里谁都可以嫌弃她,谁都可以吐她唾沫,就你不能!你知不知道你闺女要件新衣服没有,要口可口的菜没有,过得是啥ri子?你当不了好爹,当不了好男人,就别指望家里媳妇为你守活寡。”
孙铁柱喘着粗气蹲下来,抱着头说:“你们走吧,我不打她。”
铭川妈叹口气张开手驱散着邻居:“散喽散喽,让他自个儿好好想想。”见人走得差不多了,她回头问道:“你闺女呢?她没去找你?”
“找着啦。”孙铁柱的眼圈一红,“我换了工地,她找不见我,就在那工地上烧饭,要不是我回去找工头要钱……”
“现在在哪儿呢?”
“在工地,有我工友照顾着呢。”
李翠儿的眼神一下子清灵起来,好像从死人堆里活回来了一般,爬到孙铁柱面前,搂住他脖梗儿囔:“你咋不把娜娜带回来?你咋这么狠心把她扔工地上哩?”
孙铁柱一把推开李翠儿,吼道:“回来也是遭人白眼,你叫她受得了这气?”说完又抱着头哭起来:“是我不好,我没用!可我不能被人戳着脊梁骨骂我是绿王八呀……”李翠儿又趴过来搂着他一起哭,边哭边说:“把闺女带回来吧!你也别出去了,我给你做牛做马,我就求你住在家里,以后咱好好过ri子,啊!”
铭川妈看着两口子抱头痛哭,心下不忍,就带着杜铭川离开了。
杜铭川头一回遇到这种事,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咂巴了半天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可他总觉得不放心,出门的时候就留意了一下,就听得孙铁柱在那里哀声嘟囔那句:“我不能让人一辈子戳我的脊梁骨哇!”
李翠儿带着哭腔说:“你划花我的脸吧,你划了我脸,就再没有男人看我一眼啦……你不划我自己划……剪子……剪子……剪子在哪儿……对了在这儿……”
杜铭川一听不对,转身把刚合上的大门撞开,飞跑进去,就见到李翠儿手里倒握着剪刀,雪亮的刀尖正对着自己的脸,手腕却被孙铁柱死死抓住了。李翠儿闭着眼睛哭,孙铁柱把剪子夺了下来,嘴里还说那句:“我不能让人一辈子戳脊梁骨哇……”
铭川妈叫杜铭川在这儿守着,回家去取了一万块钱来,说:“走吧,带上你媳妇儿,去申州,去粤海,哪儿远去哪儿,一家人好好过ri子。你闺女找不着爹都没饿死在外头,你们还怕活不下去不成?”
孙铁柱和李翠儿打点了行装,小年夜的晚上悄悄离了小窑村。临走前到龙窑尾巴边杜青松的坟上烧了纸,孙铁柱抹着泪说:“哥呀,你是好人呐,你们一家都是好人,好人有好报哩……”
大年三十下了场大雪,纷纷扬扬漫天洒起了大鹅毛,山上的石头、山间的小路很快都被白雪覆盖,天地间除了白茫茫一片啥都没有了。过年的热闹和喧嚣全被大雪冲淡了,除了年夜饭时候家家户户放了一阵儿炮仗,就再也没有响声。穿了新衣服的女人和娃娃们也都躲在家里,烤着火炉子,踩着炭盆,再没心气儿像往年那样走家串户。只有那些通红的灯笼和年画贴挂在大门上,在皑皑世界里显出几分颜se来。
这场雪断断续续下了停、停了下,到了正月初八才总算见了ri头。杜铭川穿着高筒塑料套靴,踩着厚厚的积雪上了山坡。龙窑的窑身埋在雪地里和周围的山体呈现一se,要不是高高突起的龙脊,简直要分辨不出来了。他用铁锹把落到通风口沿的雪铲掉,防止雪水融化后流进窑里。正干着活儿的时候,金海山带着一群工人上了山。
“哟,你娃还在这儿扫雪呐!别忙活啦,这龙窑已经不是你家的哩!”金海山边冲杜铭川囔囔,边指挥着几个工人学着样儿去扫雪。
杜铭川见到金海山的脸就想起那个驾着李翠儿两条白大腿的肥硕身子,不由得一阵恶心。他把铁锹扛肩上,扭头就下了山。厌恶归厌恶,可毕竟关系到烧窑的事儿,他回家就站到楼顶天台上,观望着龙窑的动静。靠着特殊的视力,他可以清楚的看见金海山这帮人在做什么。
扫雪的活儿并不多,一个人一天就能干完,更何况有四五个工人一起干,还没到晌午,工人们就完工回去了。金海山又在窑里晃了一圈,坐在窑头的石阶上抽起了烟。山脚下村口的小路上一个黑影慢慢朝山坡移动,杜铭川起先不知道金海山在等什么,待看清这个人影才恍然大悟,心里却像多了块石头一样添了堵。那人正是跟着孙铁柱去了申州的李翠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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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锁龙()
李翠儿背着一个小旅行包,仿佛很吃力的样子,深一脚浅一脚地在雪地里行走。走到龙窑头的时候,金海山灭掉了第二根烟,瞧着她说:“咋回来了?不和你男人过了?”李翠儿说:“不过啦!你戳烂了我的身子,也戳烂了他的脊梁骨,我再上不了他的床啦,连女儿也不和我说话,这ri子咋过哩。我回来和你过,你不会不要我吧?”
金海山站起来又坐下,点着了第三根烟,苦着脸说:“我不能娶你。”李翠儿笑了,笑得花枝招展,虽然裹着厚厚的棉大衣,却依然掩不住一身的媚态,她说:“我就知道你是白眼狼,我瞎了眼蒙了心都自己认了,现在就想和你暖和一天,打明儿起再不来招你烦招你厌。”
李翠儿说完后就往窑里走,金海山犹豫了一下也跟了进去。杜铭川看不见窑里头,却也能猜到这俩人进去干什么。外面天寒地冻,这窑里却正是个暖和的地儿。他总感觉李翠儿身上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心里便有种不祥的预感。正想着的时候,却见李翠儿从窑顶的通风口爬了出来。
“你跑这上头来干啥?怪冷的!”跟着出来的金海山掸着沾到身上的雪沫子问道。李翠儿把旅行包从肩上卸下放到雪地上,忽然就把棉大衣脱了,露出一身薄薄的内衣。
“天哪!你里头咋穿这么少?”金海山大惊失se。
李翠儿却不理会,继续把内衣和裤子也褪了,用手捧了雪往光溜溜的身子上抹,手臂上、肚子上、胸脯上的肌肤被雪抹过后泛起一阵chao红,白里透红的身子衬着周围的雪光,像一块浑然天成的美玉。她又把雪抹到小腹下面,原本乌黑毛绒的三角地变成了棕红se。她一边抹着,一边张开了两腿,扭动着腰肢朝金海山痴痴地笑:“我好看不?”
“好看。”金海山第一次感受到冰天雪地里不一样的激情,想起了外国录像里放的那些女人。他还没完全适应过来的时候,李翠儿已经粘了上来,搂住了金海山的脖子。她腾出一只手伸到背后,摸到了那只旅行包,拉开拉链,从里面拽出来一根细绳子,然后一脚把包踢进了窑洞。
杜铭川看得奇怪,心说拿绳子干什么,再看这绳子觉得眼熟,忽然想起来这不是雷‘管的导火线么?李翠儿拉开旅行包拉链的时候,他就看到了一个个圆筒子,和这导火线一联系起来,立刻明白了——那是炸药啊!这一惊非同小可,杜铭川急忙跑下楼,朝母亲喊:“妈,要出事了,翠儿婶要炸龙窑!”一边喊着,一边跑出了门,连鞋子都没来得及换就朝山坡疾步奔去。
细绳子被扔在地上,李翠儿的手伸进了金海山的衣领子,从衣服口袋里掏出烟和火柴,抽出一根放进金海山的嘴里:“我给你点上。”金海山好像迷了魂儿一样任由李翠儿摆布。火柴把香烟点燃后,被李翠儿扔到了身后,引燃了地上的导火线。
李翠儿咯咯地笑起来,光溜溜的身子挡住了身后的视线,笑声掩盖了导火线燃烧融化雪水的声音。然后她身子一伏,和金海山趴倒在窑顶的雪地里。
杜铭川知道那些圆筒子意味着什么。那很可能是铵梯炸药,以前父亲也用过这玩意儿,不过一般就用一点点,人还得躲得远远的。那么一大旅行袋,要是在战时,都可以用来炸碉堡了。顾不得冲上去会不会有危险,他心里只想着要阻止这件事,无论是为了两条人命,还是为了这口窑。
山坡上的积雪深得足以没膝,这减缓了他的速度。眼看着快到龙窑的窑头了,杜铭川这时候看不见窑顶的情形,但窑顶传来的声音却更加清晰。原本一直在痴笑的李翠儿声音忽然变得悲苍,**蚀骨痛彻心扉地大叫了一声:“柱子,再没人会戳你脊梁骨啦!”
金海山似乎嘟囔了一句什么,但杜铭川已经听不清了,眼前火光冲天而起,一声轰鸣如夏ri里的惊雷在头顶炸响,紧接着是黑se的浓烟裹挟着白se的雪块、灰se的砖石和隐约可见的残肢,从龙窑的窑身那里向四外爆散,一阵滚热的气流冲过,几乎让人站立不住。
爆炸还没有结束,“呼嗡呼嗡”的吟吼声从四面八方如闷雷般滚来,周围的山已经开始颤动,大块大块的雪从山上滚落下来,露出漆黑的岩石。接着,岩石也开始碎裂抖落,好几棵大树跟着倒下。杜铭川立定身体,用站桩的方法,五趾紧紧抓在地上,勉强稳定了晃动的身形。因为受强光和炸响的刺激,他那特别灵敏的耳目已经变得有些模糊。他稳了稳心神,躲过了坡上滚下来的一块大石头,正打算转身往回跑的时候,发现脚下的颤动突然剧烈起来。
被炸成两截的龙窑先是从炸裂的地方陷下去,接着又从那地方鼓起来,然后整个龙窑几乎都腾空而起,就像是被马良的神笔点了睛,好似变成了真龙一样飞上了天。只不过这壮观的景象仅仅持续了几秒钟,龙窑就在半空变成了碎片,碎砖碎瓦碎石头如箭矢般she向四周。
一条巨大的青se长影从四散的砖石和烟雾中腾空而起,杜铭川的脑子里响起了一声龙吟般的吼声:“吼——”。他的脑袋就像是被炸药炸裂了一般,正觉得难受的时候,眉心处没来由一阵剧痛,接着便看到一道金光细如绣花针,从双眼间飞出,瞬间变成了一把金se长剑,一闪划过天空,刺穿了那条青se的龙影。
这一切如电光石火,根本来不及反应也来不及思考。杜铭川头痛yu裂,终于支持不住,仰面栽了下去。就在他倒下的时候,天空传来一声龙吟,好似掉进猎人陷阱的野狮临死前不甘心的怒吼,又像是受了伤的野牛望着牛群远去却无力追赶时的哀嚎。他看见那青影和金光一齐落了地,在已经损毁的龙窑地基上消失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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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花开申江岸()
申江如一条素带,将申州城拦腰分成了两半,一半像巨人的田产,耕种着玉米杆子一样密麻又挺拔的高楼,另一半像帝王的猎场,用钢筋水泥围禁起数不清的惊惶惶聚散奔走的人和车。
许多人到这座大城市来寻找梦想,从一百年前开始,这里就被称为冒险者的天堂。有钱人在这里享受有钱人的风光豪奢,穷人在这里追求咸鱼翻身后可能衣锦还乡的荣耀。这里有最高的楼,有最贵的房子,有最大的码头,有最奢侈的商店,有最**的夜场……当然也有最好的学校……
杜铭川走进这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