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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部分

灼心-第2部分

小说: 灼心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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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服侍不周,我已经打发人把他拖走了。”中年女子眼神一冷——尽管我知道那是对着“服侍不周”的小蝉的,却依旧感到心中一悸。

    ——自古以来,拖走的潜台词都是不得善终。

    想了想,还是不忍心那样一个年轻的孩子毁了一生,我试探地说道:“我想让他来服侍。”

    没想到她只是无奈地叹了口气,似乎是想摸摸我的头发,伸出的手却像是在顾忌着什么,最终又收了回去:“既然殿下坚持,那我就派人把他带回来——只是有一点,倘若他再服侍不周,害得殿下受了累,病情加重,我决不轻饶!”

    她挥了挥手,身边一个穿着武士薄甲的女人马上俯身行了一个礼,快步走了出去——我这才注意到,她身边站着的几名女子,都是身穿黑色薄甲,身形高挑壮硕之辈,个个眼神坚毅,面容肃穆,那种军旅气质,我只有在极少数的老兵身上才见到过。

    ——这些人,是王府的护卫么?

    怎么看起来更像是久经沙场的战将。

    没多久,小蝉被带了进来。

    准确地说,是被那个穿薄甲的护卫拖进来的。

    他的头发有些凌乱,眼眶泛红,脸颊上犹自带着哭过的痕迹,见到我和中年女人时眼中一闪而逝的惧色,在对上那双冰冷的桃花眼后立刻收敛于无形,像是被更为可怕的存在所震慑而不得不藏起原有的恐惧。

    我不禁有些自责:或许正是我此前的一意孤行害了他。

    “仔细服侍着,再出什么差错……你应该知道我的手段。”冷冷地警告着跪在床边唯唯诺诺的小蝉,中年女人最后温和地看了我一眼,带着那几个侍卫离开了我的房间。

    从门口影影幢幢多出来的掠迹来看,她应该留下了几人作为值守——大概是担心我不顾她的劝说执意要到外面去吧。

    我知道,至少有十多个与小蝉一般无二的侍从在这间房外等候我的差遣,却没有人敢发出一点声音,安静得仿佛能听到一根针落地的动静。

    这让我也下意识跟着压低了嗓音,将小蝉叫到近前:“你过来。”

    他怯怯地抬起头看了我一眼,膝行几步挪到我床边,隔着垂下的纱帐,又低下了头,轻轻应了一声,似乎是在等候我的吩咐——我看不清他的神色,却能感觉到他的紧张。

    我默默地叹了一口气,有些内疚:“你……没事吧?”

    “奴婢没事,谢殿下关心。”少年的轻柔嗓音带着一丝颤抖,教我于心不忍,却不知道怎样做才能减少对他的伤害,更别说是弥补了——无能为力的我,连自身都快难保。

    “刚才那个中年女人,是什么身份?”盯着床顶的蛟龙出海刻纹,我轻声问道。

    “那一位是颜珂大人,王府的管事,也是王府护卫的首领,”他顿了顿,接着仿佛不经意地补充道,“您以前都是称呼她为珂姨的。”

    ——看来在大体的背景框架和人物信息上,邝希晗的遗留记忆能够给我带来一些提示。

    不过……珂姨?

    若是按照我本来的想法,是要喊一声“颜管家”的,幸好没有擅自开口称呼。

    这也代表着在一些细节和错综复杂的情感关系上,我只能够靠自己慢慢摸索了。

    既然这样,那我以后可不能与她频繁接触,至少在我能够适应邝希晗这个身份前……免得露了马脚,送了性命。

    “小蝉,我、咳嗯,本王以前,是个怎么样的人?”想了想,我也顾不得会被他怀疑的危险了——反正事到如今,他想不怀疑也难——继续问道。

    纱帐外的少年似乎倒抽了一口冷气,我能感觉到他死一般的寂静,仿佛我这句问话在他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而他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你且说说看,本王必不追究。”我连忙柔和了声音安抚道。

    “小蝉不敢妄断,不过,枫阁的文士们都称赞您疏狂不羁。”他思考了许久,终于说出了这句勉强算得上赞美的话。

    我点点头,有些不以为然——就凭这具病弱身子,如何疏狂得起来?

    想到了先前那珂姨说的话,我又问道:“本王这次卧床,是何原因?那姜护卫,又是何人?”

    “这……小蝉不知。”他的反应却不像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是不知,还是不愿说?”我故意冷下声音,打算吓吓他,“欺瞒本王的下场,你是知道的。”

    ——虽说我并不记得邝希晗是怎样惩罚下人的,不过从小蝉颤抖的双肩猜想,她应该不是什么宽和仁慈的主子。

    只是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让他瑟瑟发抖地伏在地上,捣头如蒜:“奴婢该死!请王爷恕罪!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好了好了,本王没说要杀你!”我连忙掀开纱帐,想要扶起他,却不料这身体孱弱至斯,一时间起得狠了,眼前一黑,差点晕了过去,“你、你先起来!”

    艰难地挤出这几个字,我一头扎回柔软的床铺中,抚着胸口直喘气。

    “殿下?”他也发觉了我的不妥,停下不间断地叩首求饶,紧张地抓住床沿,想要拉开纱帐查看我的情况,却又不敢随意动作,只能试探性地轻轻叫了我一声。

    喘了一会儿,感觉到那股压抑的窒息消散了不少,心口一松,我才悠悠地“哼”了一声,摆摆手示意自己无碍。

    他也是有眼色的,知道不能再顶撞于我,生怕惹我生气后那口气喘不回来,索性跪直了身子,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听前院服侍的哥哥们说起,那姜护卫本是皇帝陛下身边的禁卫,前几日被您讨来做自己的亲卫,甚是得您青眼,宠爱有加,片刻不离左右——原本那日您与姜护卫在永乐堂……玩乐,哪知您忽然晕倒了,颜大人便请了御医来,直到昨日您才清醒了过来。”

    ——他在说起“玩乐”二字时不自然的停顿让我有了不好的联想。

    “永乐堂是什么地方?那姜护卫现在又在何处?”我决定迂回地询问。

    “永乐堂是您平日……与侍君们一同……的地方,”关于他刻意含糊的词语,我不必费劲去猜也能知道,不会是什么好词,而他之后支吾的语气,更让我对邝希晗的为人抱以反感,“姜护卫……奴婢听说,自从您昏迷,颜大人就派人看住了她,现在应该还被关在永乐堂里,等候您的发落。”

    “……本王要见她。”我舔了舔嘴唇,忽然升起想要马上见到对方的念头——这个姜护卫,可能是最后一个见过邝希晗的人,或许她会知道发生了什么。

    “王爷赎罪!颜大人吩咐过,在您养好身体前,不能离开这间屋子。”他一下子抬高了音量,仿佛是为了引起屋外的守卫的注意——我敢肯定,刚才那一下“咔哒”的锁门声不是我的幻听。

    “……”我翻了个身,将脸埋进厚实光滑的被面中——处处受制于人,连人身自由都被剥夺,邝希晗这王爷也实在是窝囊。

    那么,继承了她的身体的我,也要与她一样,成为这被关在笼子里的金丝雀么?

    可不管我如何恼怒失望,这现状却无法在一时三刻里有所改善。

    我所能做的,也仅仅只是接受而已。

第3章 姜灼() 
翌日,在小蝉的服侍下洗漱整理了一番,我已能基本忽略他是个异性这件事了——若是单单对着他清秀的脸蛋和才到我眉骨的身量来看,把他当作普通的少女也未尝不可。

    用过了清淡可口的早膳,颜珂又带着那几个护卫来到我的房间,手中端着一碗深棕色的散发着苦味的中药:“殿下,昨夜休息的可好?”

    我一口饮尽她手中的汤药,将空碗递还给她,微微笑道:“甚好。”

    她略微诧异地看了我一眼,随即温柔地说道:“殿下今日怎的如此乖顺,喝药跟喝水似的爽利,竟与往日那个每逢喝药必哭闹的殿下大不一样。”

    边说,边从护卫手中接过一小坛蜜饯,拈了一颗送到我嘴边。

    就着她的手含了一颗,我只是讪笑:“一觉醒来,忘了些事体,却又知晓了些道理,总觉得不能再同以前那般任性了。”

    “脸色倒是好了许多,不似以往,总要在病榻上辗转些时日才见起色。”她擦了擦手,也随着我笑道——我发现她的手并不如她脸上的肌肤那么细嫩,却是一双布满老茧的、饱经风霜的手。

    “珂姨,既然我听了你的话,好好调养,那你是不是也该兑现承诺,让我见见那姜护卫?”目光从她的手上移开,我尝试着问道。

    “殿下!”她不赞同地瞪了我一眼,却是宠爱多于无奈,“好吧……您就去看她一眼,省得老是惦记,不好好调养——只有一刻钟。”

    “我晓得。”我连忙乖巧地点点头——这个珂姨还真是对邝希晗百依百顺呢。

    “丙三、丙四,跟着保护殿下,莫要让那姓姜的冲撞了殿下。”她回头对着身后两名护卫吩咐道,又不放心似地对着小蝉说道,“你也跟在殿下身边服侍着,一刻钟到了就送殿下回来休息。”

    “是。”小蝉忙不迭点头。

    在她千叮咛万嘱咐下,我终于被允许走出了这间卧室,在一大群人的簇拥下,浩浩荡荡地向着廊腰缦回的院落中庭而去。

    不多时,身体感到些微的疲倦,眼前也总算映入了一座花团锦绣的楼阁,匾额上用我十分熟悉的隶书写着“永乐堂”三个字,字体清隽秀丽,只是风骨稍逊,可见书者力有未逮,后劲不足——我只庆幸竟能看得懂这里的文字,不至于当个两眼一抹黑的文盲了。

    才站在这永乐堂门外,便能闻到一股醇厚的芬芳,不像是普通的脂粉甜香,倒像是发酵了多年的醉人甘醴——这之中,似乎又藏着一丝淡淡的血气,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

    小蝉先我一步推开门,随后垂手恭敬地让在一旁,等着我进入。

    我扫了一圈身后跟随的侍从与护卫,都与他一样默不作声地把自己当做背景,像是生怕引起我的注意。

    我也乐得没人跟着,少了监视,抬步跨进了挂着层层叠叠的红色纱帐,将内里遮掩住而看不真切的房间——那股香味更加浓郁,似是还带着其他的说不出来的雅致清香……同样的,那股血腥味也越发明显了。

    撩开了一层又一层飘着迷离香气的纱幔,我眼中渐渐出现了一个人的轮廓,等到穿过最后一层遮掩,我终于看清了那个纤瘦的人影,也终于见识到了这座神神秘秘的永乐堂全貌。

    ——我想我大概有些明白,缘何小蝉在说起永乐堂时会是那样不自然的神色了;我也开始了解到,这具身体的原主邝希晗,是怎样的疏狂不羁。

    依稀还记得,在《史记·殷本纪》里读到过这样一句话:“大冣乐戏于沙丘,(纣)以酒为池,县肉为林,使男女裸相逐其间,为长夜之饮。”说的是商纣王酒池肉林的典故——现在看来,邝希晗也是此间的拥趸之一。

    偌大的房间被分割成了两个部分,一侧是人工开凿的方形玉石池子,澄碧见底的池水满得像要溢出整个池子,酒香四散,直教人醺醺然不知今夕何夕;墙上挂着活色生香的图画,栩栩如生得令人羞赧,池边坐卧着几个仅着五彩薄纱的美少年,嬉笑玩耍间两靥泛红,媚眼如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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