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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部分

灼心-第106部分

小说: 灼心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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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沉默了片刻,又恭恭敬敬地朝我叩了一个响头,在地上伏了半晌才抬起头,哑着嗓子说道:“奴会自请去庵子里修行,为殿下和宗族祈福……奴这辈子没有求过人,这次却要求殿下,明日带着奴一道去宫里赴宴,教奴了却一桩心事。”

    ——按照大芜的律例,男子生来位卑,不得与女子同席,一般正式场合的宴请也不会携男子参加,即便尊贵如皇夫,没收到特邀的帖子,也是没资格列席的。

    明天是邝希暝迎娶三王子为贵君的喜宴,也是大芜与麟趾国和亲的国宴,本来王夫不在赴宴之列的,而我虽然千里迢迢回了观澜,却还是在犹豫是否要去参加——去了又能如何?事已至此,还妄图改变什么吗?

    可若是就这样放弃,又有一股子不甘盘踞在心底,久久难以抚平。

    傅若蓁的请求如临门一脚,倒是教我下定了决心:“……本王答应你。”

    “殿下大恩,奴无以为报,只求来世结草衔环,侍奉在旁,听候殿下差遣。”他欣喜地说道。

    面对他的欣喜,我只能苦笑:“本王哪里是图你的回报呢?帮你,也是帮我自己罢了。”

    傅若蓁不肯说,我也不能妄自揣测,只是他这么恳切地求我带他赴宴,那么他的心上人,应该也会出现在席上吧?

    他能这么不顾一切,是为了再见对方最后一面,也是了然此情不容于世,没有结果的……而我与他,又有什么不同呢?

    大概只是因为:禁锢他的,是外界的压力,而我过不去的,是我自己心里的那道坎儿。

    皇帝迎娶贵君的排场自然是不小的,迎娶的对象又是麟趾国的代表,意义非凡,看这宫里张灯结彩,人来人往的煊赫之景,怕是丝毫不亚于当初我的大婚之礼。

    穿着亲王品级的吉服,面无表情地在宫侍的接引下走向宫宴举办的大殿,王夫亦步亦趋地跟在我后面,因着我的缘故,倒也没有人拦下他。

    特意选了宫宴开始到一半的时间入内,这时除了守门的禁卫,不会再有别人入席,也不必担心教人认出来,我们俩就这么大摇大摆地入了内殿。

    他与我行了个礼,便径自离开了,我不知道他要去找谁,也并不在意,只是允诺会在宴会结束后接他回府——这之中的时间,便由得他去办自己的事。

    他走后,我待在原地,踟蹰不决,正巧有一个稚龄的小侍从不远处经过,我连忙叫住他,沉声问道:“宫宴进行得如何?”

    “奴只知道陛下不胜酒力,已经先回朝露殿休息了。”他许是不认识我,但是见我的服饰品级,吓了一跳,遂恭顺地回答道。

    “陛下她……在朝露殿?”我舔了舔嘴唇,有一丝意动——要去找她么?

    “是的,只有陛下在。贵君被安排在了希风殿候驾。”也就是说,晚些时候再要去,便见不到她了么?

    ——去看一眼吧。就一眼。

    知道她过得不错,我也就能够真正放下,真正释然了。

    不要动摇,不要心软,只是远远地看一眼就好。

    我对自己暗暗警告着,然而就连自己都说服不了……刻在心里的印子,哪是一眼就能够抹得掉的?

第120章() 
在迈向时雨殿的路上,我的脑海里一直在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一个声音激动地怒斥着、警告着、恨铁不成钢着,另一个声音却平静地劝说着、蛊惑着、循循善诱着,我不知道究竟应该听从那一派,然而双腿像有了自己的意识,当我清醒过来时,人已经站在了时雨殿外。

    这一路走来,但凡碰到一个熟人,但凡有宫侍或禁卫上前盘问一句,我都能丢盔卸甲,转身溃逃——但最终,我一个人都没有遇见,一个阻碍都没有碰到,仿佛是跟循着冥冥之中的指引,走到了这里,来见她。

    也好,那就不必逃避了,与她再见一面,最后道个别,算是为我和她纠缠不清的过往做个了结。

    推开殿门,踏进殿里,仍是不见一人,偌大的宫殿,安静地可怕。

    寝宫之中,唯有她一人独坐,那孤寂的身影,没来由得教人心一紧。

    她身着一袭红色的喜服,倚靠在床头,面无表情地喝着酒,这场景,教我恍惚间想起了自己大婚的时候,夜里去她房中与她告别,她也是这般不顾一切地灌着闷酒——唯一不同的大概就在于,那时要与别人成亲的人,是我;而这一次,穿上喜服的人,却是她。

    我曾不止一次幻想过她换上喜服的模样,一定好看极了。

    如今终是见到了,的确如想象中那样俊美无俦,秀色无边,遗憾的不过是:这一袭红衣,却不是为了我而披。

    想到这儿,总是面色镇定,心还是不可抑制地抽疼了一下。

    正想说些什么,却见她从怀中掏出了一包不知名的粉末,扬手全都倒进了酒壶中,随意摇了摇,直接就着壶口灌了起来——直觉告诉我,这定然不是什么好东西,脑海里不期然闪现古人常常服用的致人上瘾乃至癫狂的五石散,再看她灌酒时越发迷离的眼神,不由悚然一惊,立即向她冲了过去,劈手就去夺她手中的酒壶。

    “大胆!是谁!”她惊怒冷厉的声音在看到我时一顿,手也不自觉松了开来,教我能够轻而易举地抢过那壶掺了料的酒,随手狠狠一掷,酒壶“嘭”地砸在了床柱上,清脆的碎瓷声刺耳又惊人,溅出的酒渍将床铺也打湿了星星点点,但是看那余量,分明已经有大半壶进了她的肚子。

    “……你来了。”她也不在意我的举动,只是眯着眼睛细细看了我一眼,像是在确认我的存在,而后笑着从一侧的托盘里取过另一壶酒,又拿了两只玉色的小酒杯,双双满上后径自执起一杯,冲着我微微一笑,“陪我喝一杯,如何?”

    “那次你也是这么说的,然后……”看她这么无所顾忌地糟践自己的身体,我一时怒从心起,口不择言地想要讽刺她几句,却是陡然间想到了后面那些无法言说的纠缠,便再也继续不下去——不但没能刺到对方,反倒是先教自己忍不住红了脸。

    她也是想到了同样的画面,眼神一晃,唇角漫开浅浅的笑意,眸光盈盈如水,嗓音低柔,仿若染上了一层酒意般醇厚:“也罢,那陪我坐一会儿可好?”

    “呵,就算我不喝酒,难道你喝醉了后便借酒撒泼的例子还少么?总归我不是你的对手,又能耐你何?”见不得她这般若无其事的样子,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就好像被另一个陌生人控制了灵魂,恶毒的话从嘴里一个字一个字地蹦出来,我却犹如一个局外人似的旁观这场闹剧——心是抽痛的,却无奈更甚。

    她听我这么说,眼神黯淡下来,只好摇摇头,自己喝干了另一杯酒,也不再续杯,而是直接对着壶口牛饮了起来,沾得衣襟上都湿了一圈,也不在意,自嘲地笑道:“简心,在你眼里,我竟是那般不堪的人么?那好,你若不信我,便将我绑起来吧。”

    我瞥了她一眼,脸色酡红,酒气熏然,眼神却清亮如初,灼灼地望着我,显然不是在玩笑——若是三年前的我,自然是连她一根头发丝儿都不忍心伤到的,现在么……

    望着她粲若星辰的眸子,我仿佛受了蛊惑般,真的教这个提议所打动,伸手扯下了帐幔的挂绳,将她的左手牢牢地绑在床柱一端。

    她不闪不避,更没有挣扎,含笑凝视着我的目光,教我有些手足无措,刚想退缩,下一刻又坚定起来——四处找了找,却没有发现第二条能够用来捆缚的绳子,正急得窘迫时,就听她低低一笑,空着的手拂过腰际,轻轻巧巧地便将那件喜服的腰带抽了出来,顺势递给我。

    臻首娥眉,敛眸弯唇,笑得温驯而动人,我却是教这个笑看得面红耳赤,手也微微颤抖起来——好似那个不管不顾豪迈饮酒的人不是她,而是我自己。

    深吸了一口气,沉下心来,将她的另一只手绑在床头的横木上,夺了她手中的酒壶扔到一边,我这才放心坐到了她身边,趁着她低头查看自己手上绳结的时候,仔仔细细地打量她的脸。

    三年了,她瘦了许多,也白了许多,却不是那种白里透红的健康肤色,而是长久不见阳光的,病态的失血苍白——轮廓还是熟悉的轮廓,只是棱角更分明,唇色更寡淡了些。

    ——她过得不好。

    这个认知并没给我带来丝毫快意,反而是揪着心口,钝钝沉沉的酸涩。

    “姜灼,”我叹了口气,叫出了这个几年来一直萦绕在心头,辗转在舌尖,却从不肯吐露出口的名字——她倏然抬眼看我,眼底有着不可置信的狂喜,之后却是了然明悟的绝望,薄唇嗫嚅了几下,想要说些什么,却被我抢在前面开了口,“……你,你方才倒入酒里的,是什么东西?”

    决绝的话在舌根翻滚了一圈,始终没能说出口,我暗骂自己的软弱,却又舍不得这么直接地说明白——话说完了,也就到了离开的时候。

    现在,至少还能凭着这个借口,自欺欺人地与她多呆一会儿,再看看她,将这熟悉到好像印在骨血中的面容最后清清楚楚地描摹一遍……然后,永远地,干干净净地剥离,忘却,消磨。

    她沉默了片刻,而后轻轻地笑了一声,蛮不在乎地说道:“是魏舒调制的极乐忘情散。”别的,却不再多说。

    只听这名字,便觉出了不妥——忘情?忘什么情?忘……谁的情?

    我不由怒道:“他怎么净会调配些旁门左道,他的医德呢!他的底线呢!”

    他当初下药害我便罢了……可是口口声声说要护着姜灼的人是他,现在做出这乌七八糟的药粉来的人也是他!

    我真的不明白,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你不必怪他,是我吩咐他配这个药的。”姜灼淡淡地说道,却撇开了眼,仿佛心虚一样。

    “这药有什么作用,你告诉我!”我只觉得又气又急,心里又酸涩不已,忍不住拽住了她的衣领——那正红色的喜服是多么刺眼,每一针每一线都几近完美……完美得教人恨不能将它撕得粉碎。

    胸口翻涌着一股戾气,若非理智一直死死压制着,我真怕自己会做出什么难以挽回的事情来。

    “除了这个,我不知道还有什么办法能够接受与三王子……洞房花烛。”她漫不经心地望着床顶的鸾凤和鸣刺绣,低声解释道,最后四个字她说得很轻,也很慢,好像气音悄悄地漂浮过去,不想惊动任何人,也不想教我听见似的。

    可我还是听见了,听得一清二楚。

    她说,她要服下这惑人神智的药,是为了与三王子行房。

    与三王子……行房。

    即便是如此苍白简单的两个字,都教我心痛得无法呼吸,更不要说设想那一幕幕画面——那个与她深情相拥的人,那个与她倾心接吻的人,那个与她抵足而眠的人……那个触碰她,拥有她的人,不再是我。

    是另一个人。

    我感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情绪充斥着胸口,像是虎贲狼啸,像是怒海狂潮,像是利刃一下又一下割裂着我的血肉,又像是蛛丝一圈又一圈缠缚着我的心脏——这种情绪,名为嫉妒。

    “你何苦这样糟践自己?”我咬着牙,冷声质问她,却不料自己一开口,便带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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