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唇-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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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先生没有任何反应,只有我觉得十分茫然,我也不是名人,这有什么好惊讶。
顾医生将听诊器塞入耳朵里,抬手让我坐下,他把一个冰凉的铁片从腰腹位置探入进来,一点点往上游走,每个位置都没放过,他又给我诊脉,诊了很久,最后拿出一个小型的电子器具,征询我意见是否可以进房间私密检查,我说可以,我跟着他进入一楼一间客房,我平躺在床上,他用被子盖住我,露出两条腿和胯部,他是专业医生,我是会有些尴尬,但也不会质疑他的要求和动作,他把器具探入进来,在里面转动检查,他盯着屏幕显示出的构造和影像,看了好一会儿,他取出器具用酒精消了毒,对我说可以了。
他率先走出房间,我从床上起来穿好衣服,又把散乱的被子铺叠整齐才出去,顾医生正和纪先生结束了对话,何堂主脸色很奇怪看着我,纪先生也同样讳莫如深,我心里咯噔一下,以为是得了什么绝症,顾医生将药箱背在肩上,他转身看到我出来,对我笑着说,“没什么,注意调理不要贪凉,当时没有及时进行刮宫处理,等到冯小姐以后有孕育孩子的打算,提前到医院做统筹检查。”
我觉得一头雾水,我有一些字眼没听清楚,我正打算问问,可纪先生没有给我这个机会,他沉声吩咐何堂主送顾医生离开,他们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出去,将大门合住,纪先生站在那里沉默看我,客厅内空空荡荡,连气氛都很诡异。
他看了良久,忽然问我,“你怀过孩子。”
这句话犹如晴天霹雳,将我彻底打入冰窖,我呆愣在原地,颤抖着嘴唇久久发不出声音。
我是怀过一个孩子,在我和姜环同居的第二年,我们一向措施做得很好,只偶尔在我安全期才会卸下那些束缚,可没想到就发生了意外,当时怀了四十多天我才察觉,我想要生下来,毕竟女人对于自己骨肉总是有超乎男人的在意和心疼,可姜环不允许,他说还太早,我们结不了婚,孩子生下来有在赌场工作的父母也会十分危险,等到他赚够了钱,我们再生。
我最终决定听从他的安排,当时姜环正被一伙另外赌场的恶势力围堵,是他自己惹得事,金老板当然不会出头管,发哥也帮不上忙,具体原因我不清楚,很长一段时间我们每天出门回家都很谨慎,生怕遭了对方跟踪暗算,这种情况下根本不敢去医院,就在楼下的妇科诊所买了一些打胎药,自己在家里送走了那个孩子。
当时我躺在浴缸里,流了许多血,孩子还不成型,从下面溢出来的都是一滩滩血水脓包,姜环虽然是男人,可也被那场面震慑住,他几次硬着头皮要进来,都在靠近了几步后又退回去。我咬着毛巾忍受那份像要把骨头敲碎了的巨痛,直到我彻底熬不住晕死过去。
那个撕心裂肺的下午是我人生最最惨淡的时光,姜环对我承诺他会好好照顾我,会娶我,会对我至死不渝。
可这些我永远不想再记起来。
如果不是顾医生,我其实已经在记忆里模糊了这件事。
我用手捂住脸,很小声说,“我不想提。”
纪先生缓慢朝我走过来,他用一条手臂圈住我肩膀,他嗯了一声,“好,不提。”
第三十章 给我洗澡()
我觉得自己太卑微太平庸,甚至有一丝肮脏,在纪先生面前。
他的强大高贵,睿智成熟,都让我自惭形秽,我觉得靠近他都是一种亵渎和侮辱。
我恨不得把自己所有不光彩的过去都抹掉,抹得一干二净,让我可以直面他的脸,可以凝视他的眼睛,说每一句话。
我蹲在地上,他就一直站立陪我,我不知道时间过去多久,我脚已经麻木失去了知觉,他终于伸出手将我强制拉起来,任由我怎么向下坠,他都不肯送掉我,他到最后使用了蛮力,活生生将我扯住,我跌撞在他怀中,他低下头看我,“孩子是姜环的。”
我咬着嘴唇,他眼睛里有漩涡,很巨大凶猛的漩涡,旋涡里有刀子、枪剑、银针,烈火,把我无法遮掩的过去搅得天崩地裂血雨腥风。
我说是,他嗯了一声,轻轻拍了拍我后背,“好了,都过去了,以后不会再有人提起。”
那晚我和姜环不欢而散后,他就再没出现过,我也没去过赌场,我们并没有可以见面的渠道或者理由,但我许多衣物都还在我们共同居住的那套公寓里,我给他打过电话,问他什么时候有时间方便把东西打包给我,他在电话里十分冷淡,让我自己去拿,我说我已经丢掉了钥匙,他留下一句那我没有办法便直接挂断。
我那些衣服都不贵,没一件牌子货,加起来不超过几千块钱,最新的也穿了一年半载,我索性没再为这点事求他,我直接办理了银行卡挂失,买了一些换洗的衣服,暂时居住在纪先生的庄园。
但我没放下要去打工还钱的念头,我始终留意一些报纸上的招聘信息,也到了中介公司找房源,但工作没定下来我也很难租一个住处,总不能距离太远,要先定下我的工作地点。
我唯一的道路就是回卡门宴,除了干回老本行,我找不到自己还能胜任什么高薪职业,最开始脱离赌场我想过重头开始,将自己身上所有污点都一点点洗白,这个圈子太乱了,想保平安最好不去涉足,但很多发生了的事怎么是轻而易举就能抹杀的,在世人眼中我永远摘不掉那些标签,何况这么多债压着我透不过气,我能等到天荒地老,纪先生未必肯宽容我那么久,他肯,我也不能真的拖。
来钱快的无非就是风尘场所,比赌场竞争大,可也比赌场安全,我也有经验,只是去哪个场子一时半会儿很难抉择。金苑和卡门宴都是华南最顶级的夜总会,可金苑是商姐的地盘,她挖过我,当时我在卡门宴正风光无限,直接给回绝了,她没说什么难听的,可我清楚她那么心高气傲的人,这梁子算是彻底结下了,何况金苑压着冯小怜和四大名伶,我想单枪匹马改朝换代很难,纪先生捧着冯小怜,她掉不下头牌,我去了也只能屈居人下。
卡门宴是我老东家,我和霍老板关系还行,上上下下当初也都打点得不错,到那边不敢说重拾辉煌,最起码做个顶级红牌我胜券在握。
我想和纪先生讲清楚我的计划,并规规矩矩签署一个还款协议,以分期的形式按月偿还部分,可我迟迟等不到他回来,我打过去电话都是何堂主和彪哥接通,告诉我纪先生在办事,不是很方便,等空闲回我,可我也没等到过电话。
一连过去三天,直到第四天晚上,我从客厅关掉电视正准备上楼睡觉,庭院外忽然传来汽车熄火的声音,我顿在原地,盯着黑下去的电视屏幕,保姆从厨房探出头看向门口,她笑着喊了声纪先生,眼睛里都是喜悦,我这才确认不是梦,不是幻听,而是真实的。
纪先生带着何堂主从外面进来,他脸上依旧没有表情,一边走一边脱掉西装扯下领带,随即坐在沙发上无比疲惫的喘息着,何堂主吩咐保姆煮一壶新鲜温热的咖啡端上来,保姆转身要去,我立刻拦住她,我看了一眼用手盖住面庞的纪先生,“晚上喝咖啡对身体不好,我给您煮一锅鲜牛乳。里面加一片苇叶,味道不会很腥。”
纪先生没有说话,我就当作他默认,我转身进入厨房,从密封的储藏罐里取出浓稠的鲜牛乳,倒入小锅中加热直到煮沸后,才放进去一些蜂蜜和砂糖,这样口感不会特别甜,纪先生对于甜食比较排斥。
我端着杯子到客厅,何堂主拦住我,他晃悠了一下杯子,杯口溢出几滴奶,他用指尖蘸了抹在唇上舔了舔,等了半分钟没有任何不适,他才松开我的手,允许我送过去。
我蹲在纪先生面前,“您可以试试,如果觉得不好喝,我再换另外的做法。”
纪先生睁开眼睛,他瞳孔内有不少血丝,应该是睡眠很差,下面眼窝有些塌陷,他单手接过杯子,放在鼻下嗅了嗅味道,可能觉得还不错,小口抿了一点,细细的咂着滋味,他全部咽下去后,微蹙的眉宇终于全部抚平,他张开唇大口喝掉半杯,何堂主和保姆都非常惊讶,因为纪先生平时绝不喝纯牛乳,他受不了那个口感,但晚上喝一杯比加工后的牛奶更加有利身体,我做不了其他事,这点举手之劳总可以钻研,我尝试了很多祛除腥味的方式,唯独苇叶最有效果。
纪先生喝完脸上的疲惫舒缓了许多,他眼含笑意看着我,“你对厨房里的事也很聪明。”
我说,“基本饭菜可以做,但味道不好,我不太喜欢钻研,之前是填饱肚子,现在是愿意为纪先生去学,我觉得纪先生品尝的那一刻,我心里很满足。”
他挑了挑眉梢,“哦?真心话吗。”
我点头。
他笑得更加愉悦,“我也有一个好消息讲给你听。”
他朝何堂主示意,然后继续低头去喝牛乳,何堂主对我说,“马太太那边,今天有警方去进行调查,目前被关押在市局,如果不出意外,她大约是出不来了。”
“而且这个意外我不会让它出现。”纪先生笑着咂了口牛乳,他薄唇上蒙了一层奶渍,看上去十分诱惑,“马太太娘家和马樟莱都在打点一切门路捞她,我用三天时间先于他们打过招呼,凭借我在华南的人脉,已经将路封死,我不能保证她一定杀人偿命,毕竟法律也存在一些可趁之机的漏洞,但最起码,我会让她付出一定代价,到此为止,你的三个要求我都满足了。”
我无法形容这一刻我心里的澎湃和激动,我没想到纪先生这么迅速,更没想到他为了履行对我的承诺,如此铤而走险得罪了这么多人,他已经做到了最为重要的两点,救席情性命,为我赎身,淳淳的死,我想过放弃,因为太难了,他一个底层挣扎的鸭子,贫民百姓都瞧不起,何况对他下手的是巨贾官宦,死了也是白死,金老板连赌场监控都毁尸灭迹了,警方原本就懒得管,更是死无对证,如果不是纪先生一诺千金追究到底,换任何人都会向这份艰难妥协。
而对于我,通过这件事我彻底明白贫穷贵贱到底有多么悬殊,我一辈子都办不到的事,他只用短短不到十天就办得如此果断漂亮,这是社会现实屈服在权势铁蹄下最好的证明。
我对纪先生深深鞠了一躬,我说了很多声谢谢,直到最后我喉咙哽咽住,再也发不出一个字,我捂着脸转身冲进一扇门里,在漆黑的房间内嚎啕大哭,我没有崩溃,我是喜极而泣,我希望这样的泪水可以像洪水般淹没我,那这世上就不会存在不公与黑暗。
我此时特别想去淳淳的墓碑前,我更想立刻告诉席情,我做到了,虽然我要用漫长的时光去偿还纪先生的恩情,但最起码我报了这份仇,用贫贱和卑微给予了高贵最有力的沉痛一击。
我不知道自己在房间里哭了多久,好像这三年混迹风尘的委屈和压抑都爆发了,我肿着眼睛推门出来时,客厅空无一人,只还亮着一盏微弱的台灯。
我往二楼走,书房门紧闭,上面封了锁,主卧门打开,床上放着一件浴袍,我站在门口敲了敲门,从最里面的门里传出纪先生的声音,他闷闷的说请进。
我之前从没进过他房间,所以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