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水潮-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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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回又一回,倒整出一身汗。
快到后晌,从党家墩往倒生湾去了一伙人,两人离路远,看不清楚,见那伙人脚步极快,直奔倒生湾,急急忙忙,把准备好的一棵杨槐树枝立了起来,这是告诉山下,有人来了。
立树为号,在北地常用,南方树多,立十棵也不起眼。
杨槐树立起来不要紧,山下就乱了。
毛氏和大伯娘两个女人,一人手里拿着一块摸布,一直在等着看那远山上的树,看看天se已快到后晌了,在心里还想着,今ri官府的人怕是不来了。
正在暗自庆幸,猛然看见老远那树立了起来,揉了揉眼睛再看,那树立的切切实实,慌的两个女人在家里院里乱走,一句话话都不敢说。
她们在已经四壁如洗的家里,摸摸这边,弄弄那边,坐下马上又站起来,实是那素手抽针冷,那堪把剪刀,把幼年的世宇领进前屋不对,领到后房不行,刚转过身子,马上又回头往外看,外面有一个土坡,约有百米,进倒生湾的人就从那里下来。
其他的乡亲们也一直担着心。
一起居住多年,平ri里大家十分亲近,唐家太公德高望重,孩子们本份老实,谁家有事都会帮忙。
毛氏是女人们的好帮手,女人们绣个花样都会来请她看看,家里事也总爱给她说说,她身高人美,知书达礼,言语干练,是女人们的主心骨。唐家大伯就更不用说,整天笑眯眯的,几天不见,大人,孩子就会来问。
可就是这么一家人,现在却碰上了恶事,而且是人们最不敢去碰的恶事。
山里人ri出而做,ri落而息,没见过多少世面,平静生活最怕官家或土匪来找事,他们的感情是纯朴善良实在的,思想是本份真挚的,今ri的事情虽然不是乡亲们要面对,却像自家要当此厄运般难受。
看见山上的树立了起来,乡亲们也慌了起来,慌什么,不知道,反正就是个慌,急迫的慌张,心里沉甸甸的,头脑空空。
男人们一会站在房前,一会走到屋后,谁也不说话,皱着眉目,抽着闷烟,间或叹口气,眼光一扫一扫地看着土坡,路边是平常大家最爱蹲着说话的地方,说个话,闲个聊,就是吃饭端着碗也去蹲着听个话,此刻却没有一个人去蹲一下。
一来是不敢直着碰那官家人马,二来官家人一见你蹲在路边,通常会用脚板和你的屁股亲热。
乡下人不知道,用皮鞋和人屁股蛋子亲热,这是不是城里人文雅见面的一种方式,官家人的皮鞋虽然闪亮可爱,但自己的屁股蛋子生疼,且猛烈异常,不愿、不敢亲热第二次。
当然,有那好事的农人为了学学城里人,也曾经用这种文雅方式与乡亲见面,被乡亲反过来差一点儿把屎踢出来。
此时,女人们自然慌作一团,不知道该做什么要往哪去,把娃们堵在屋里不让出来,谁不听话就在屁股上拧一把,娃跑回炕上坐下哭,开始是一家娃哭,后来家家哭。
唐家幼子建宇听到他最拿手最爱好的本事,立刻加入进来,哭声加着女人的喊叫,给本已紧张状况的气氛加进烦躁,不安。
来了,看见人冒头了,下坡了,脚后带起一阵飞尘,人们的心实在跳得厉害。
可是有点不对,怎么不像官家人马,再近一点才看清,那是一伙当地农人,用木板抬人下坡来了。
这是咋回事,咋抬着个人来了,当此,大家的胆子都大了许多,带着满心猜疑急迎上前。
要看看把谁抬来了,万不可是自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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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秦子疾恶硬骨肠(七)()
曹一板是最先走上前的。
他为唐家担的心和乡亲们一样重,甚至还要紧迫些,在他的心里,唐家的事就是自己的事情。
他十分清楚,这事儿不是光今ri里紧迫,很可能要影响不少ri下。
潘家恶子的残暴恶xing,他是当面领教了的,但是毕竟人被打死了,人命关天,打人者已经远离,剩下老幼妇孺,他们会善罢甘休?还不知道要把这些人怎么收拾!
但是不管怎么样,先把粮食这活命的东西收好,自然,这比什么都重要。
从早上一直忙到正午,把唐家的粮食,物品全部转移完毕,只留下最少的,让人感到是最简单的生活必需品,少的不能再少了,才将一颗心放了放。
吃了饭,打发两个娃赶羊上山,叮嘱看好路,来人了立树,不叫不回来,然后,再将装了唐家粮的土窖一遍一遍看视,用他多年土坯匠人的手艺,把地窖口用黄泥再封封,要做到一定不能让人看出来。
最后,撒些细土乱草,放几节乱木,当真是天衣无缝。
算一算,时间已近后晌,叫女人煮了很多洋芋放好以备急用,才洗掉手上的泥,怀着忐忑不安的心,燃一锅烟,弯腰走到路口来。
看见山上树立了起来,心里慌的不行,展着脖子看着土坡,突然看见一伙人从坡上快步而来,虽然在心里早有准备,还是吓的不轻。
最后看着只是些农人松口气,但马上看见是抬着一个人,急急忙忙这种时候把人抬来,是个谁呢?他的心又揪在了一块,知道又来了事情。
急步走上前来观看,“他唐大伯!”他大喊一声,楞在当地。
这不是唐家大伯是谁,牙咬着,眼闭着,额头发青,脸如白纸,双手紧紧捏成拳,谁喊都不应。
乡亲们拥上来,急三火四抬到炕上,看时身上却没有伤,急忙动问,那乡亲们咕嘟咕嘟喝了一气水,擦擦汗才把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差一点能把人急死。
原来,这些人便是早晨路过文家山“黑神庙”,看见里面有人吹喇叭,地上有死狼,才把唐家大伯救下来的,咱们前面已经说过。
好心的人们不去做活,几十里山路,马不停蹄送到家来已是后晌,饥饿难忍,口干舌燥。
唐家大伯娘和毛氏热泪盈眶,哭着给好心的人们跪下相谢。
然后把他大伯衣裤拉开,用酒擦了身,双手捺实揉搓起来,一边揉搓着一边哭,那泪水就像断了线,没完没了。
她们边哭边揉边喊叫着不说话的亲人,她们要把亲人喊明白过来,要把堵在心里的悲伤哭出来,要把从没面对过的压迫哭出来,要把这个家猛然来此的厄运,带给两个女人和老幼的恐惧哭出来,此时此刻,便是身边的一切都在哭。
不知道的人自然不理解,想着叫狼吓糊涂的人,用不着这样没气地哭,知道的人就不同了,一个个眼里含了泪,特别是女人们,她们心里也早已憋满悲伤,一边帮着递酒拿物,一边哭的呜呜响,带动着主家两女越发哭的厉害。
曹一板叫人到自己家里,把刚才煮好的洋芋端来,给好心乡亲们吃着,叫同村老卢家小丫头小兰过来,马上到山上去与世科和步清说,刚才来的不是官府的人马,还要把路看好,见人来再立树通知。
看小兰跑步走了,他才回头给不知情的人们,把唐家面临的状况说了一遍,祸不单行,众人心中恻然生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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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兰一路猛跑,土山看着没有多远,其实不近,来到两人面前,把事情说了,他俩与大伯最好,急得立马就要下山。
小兰大吼道:“你们走了,这里咋办!”两人才动脚,听这话立在当地互相看看做声不得。
曹步清猛然把一块土坷垃气急败坏地摔在地上,冲着小兰道:“大伯是专门打狼的,咋会给狼吓住,谁家没有他打的狼皮,简直是放屁!”
唐世科大声道:“狼见了大伯才害怕,跑都来不急,还能把大伯给吓了?”
卢小兰比他们小着近四岁,穿着土布黄花衣服,细黄的头发在风里有些散乱,见他们怒火冲天的样子,秀气的小脸上两眼睁圆,两手捏住衣角往后猛退了一步。
她咬着牙道:“我,我却怎知来。”仿佛是小兰把大伯吓了一样。
曹步清恶狠狠把小兰从上到下看了一遍,龇牙道:“真是叫狼给吓住了?成了啥样子了?”
小兰道:“咬着牙不说话,用酒搓了半天也不醒,咋叫都不应。”
曹步清想一会问世科道:“那不是要死了,你说是咋会事?”
唐世科摇头道:“我咋知道,要不是怕官府人来,咱们下去一看就知道了。”
小兰道:“你们下去看吧,我在这看着羊,看着路。”
步清吼道:“你个女娃子能干啥,光看羊就不行,还看路!”
小兰叫喊道:“我女娃咋了,就你能!”
世科用手指了步清一下,叫他不要大吼大叫,看着小兰道:“兰妹娃,这儿没有多少草,羊老向沟下跑,我们两个人都忙不过来,你一个人肯定不行,还是等再晚些,如果没有人来,曹家叔叔叫时却回。”
说着在怀里摸了一个熟洋芋给她,小兰点一点头,接过洋芋转身在一个土垛垛上坐下,小口地吃着洋芋,再不说话。
这山上草确是太少,步清又一次成功阻截头羊jing心策划的进攻后,羊看着三个小人可怜地叫:“没也——,没也——。”
步清威胁xing地大叫:“没就没,再跑打死你,饿死你!”
过了一会,回头看着世科道:“我看二哥太苯,我要是他就一定比他利害。”
世科猛睁眼道:“你说什么?”
步清忙摇摇手龇牙笑道:“你别急呀,我是说我要是二哥,不光把地主打死,连县上官府的人也一起打死,看谁还敢来找咱!”
世科道:“那么些人能打完!”
步清道:“先打死几个,路上打死几个,不就行了。”
世科道:“那二哥就不用走了,放屁!”
步清急道:“本来就不用走,在出县的地方先打死几个,路上打死几个,到家咱们那么些人再打死几个,看他还抓谁。”
小兰咯咯地笑了起来,步清看着她道:“你乱笑什么?”
小兰笑了一会儿认真道:“他们有枪。”
步清听了不以为然,扁了扁嘴道:“他们有枪就厉害了,告诉你,我帮大伯往那火筒里装过火药,把火药顿实在,最后塞上一颗铁蛋,对准,用火绳点燃,轰——的一下,烟雾弥漫,再看那狼呀,早死了。”
世科道:“你开的枪?”
步清道:“大伯开的枪。”
世科和小兰大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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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秦子疾恶硬骨肠(八)()
这时候,远远一伙人向倒生湾走去。
因为太远看不大明白,但可以看见服se有异,与乡里人不同,还有几个人骑着马,他们知道,这是官府的人马来了。
他们急忙把槐树直立起来,再也不敢说话,心里揣摩着,不知究竟会怎样。
官府的人马终于来了。
本来人们看着天se,难过地伺候着不会说话的唐秉禾,担心着突发大病的唐秉木,在心里盘算着,盼望着天快一些黑下来,也许天黑官府就不会来了,就可以躲过今ri之恶运。
毛氏从大伯家回来,上炕守在唐秉木身边,无数次看窗,总是亮着,真是度ri如年。
突然外面有人大声喊叫说:“杨槐树立起了。”
这一声如一个炸雷,她女人家浑身打了冷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