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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部分

天鹄书院-第59部分

小说: 天鹄书院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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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们那边……”她不自觉咽了口唾沫,轻声问,“有板栗吃么?”

    此言一出,罗青和这三舅母皆愣了一下,随即便都笑了起来。

    “板栗又不是什么稀罕东西,哪里没有?怎么?姑娘想吃了?”

    奚画心里一阵酸涩,沉默地摇摇头。

    罗青自不知她所思所想,只颔首笑道:“想吃就出去买吧,正好你舅母来,咱家菜还不够,你再去外头买点瘦肉和萝卜。”

    话刚说完,那边舅母就叹道:“我就坐一会儿,何必这么大费周章,随便吃点也就罢了。”

    “这哪儿能啊。”怕她还要推辞,罗青取了银两塞到奚画手上,忙催道,“快去快去,别让你舅母等久了。”

    “哦……”

    她捏着碎银子慢慢走出小院,脑中茫茫然地想事情。

    时近正午,满街的炊烟味,身侧行人熙熙,叫卖之声,声声敲在耳畔。恍恍惚惚的买了肉和菜,奚画抱着菜篮子,从小巷子里穿过。

    热闹的人群一下子离她远了,此地静得出奇,不知因何故,周遭竟一个人也没有。

    她正自巷口出来,阳光刺目,却闻得一声马匹的嘶鸣。

    奚画微微一愣,偏头往一旁看去,那小院前,临河垂柳之下,有一人从马背上下来,视线一转也落在她的身上。

    笑容如暖阳。

    “小四。”

    “你来得正好。”关何将放在马上的包裹取下,打开来试了试里头一个小盒子的温度,尚是热的,他不由松了口气,朝她笑道,“我去蜀中带了点东西给你。”

    奚画望着他,然后也艰难地勾了勾嘴角:“是什么?”

    “路过书坊,瞧到一块砚台很好,我想你大概会喜欢。”

    他一面说,一面向她走来。

    “对了,还有……在青口镇的糖糕铺子,上回你说想吃……”

    先将装砚台的盒子递给她,而后关何又窸窸窣窣地往包裹里翻找。

    “你等等啊。”

    “好。”

    奚画捧着那块沉甸甸的砚台,眉目沉静地瞧他在包袱里搜寻,继而很自然的,开口唤道:

    “夜北。”

    几乎是同时,关何习惯性地抬起头应声:“嗯?”

    一股寒风从街口卷了过来,把他两人的衣摆吹得猎猎作响,波涛一样的翻滚。

    她就站在他一丈开外,却似是隔了万水千山,骤然一段远之又远的距离,而她的眼神,仿佛不认识他一样,微皱的眉头,满目都是惊异。

    手里才拿出来的糕点,因为没抓稳而滑落,啪嗒碎在地上。

    关何亦怔怔与她对视,本想开口解释,但诸多言语到嘴边,却一句也说不出来……

    “小四……”

    “你……”奚画涩然凝视他,哽咽道,“到底是关何,还是夜北?”

    不欲再瞒着她,关何只迟疑了一瞬,方轻声答道:

    “我是关何……也是夜北。”

    在山庄,他是夜北;在书院,他也可以做关何。

    如果能选择,他倒希望做一辈子的关何,而不是夜北。

    尝了太多的普通人的甜头,就像是着了魔一般,再也不想回到从前。

    连自己是什么人,他都快忘记了……

    真的是他,真是的他……

    奚画心生酸楚,声音微微颤抖着:“你是杀手?”

    他沉默良久,终究承认:“是。”

    “那日,在白骨山的人……也是你了?”

    他咬了咬牙,仍旧点头:“是我。”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奚画直直地望着他,嘴角轻抽,“你根本不住在蜀中,也根本不是蜀中的人,对吗?”

    关何只觉得心中猛地钝痛不已,似是有数把锤子锤上骨肉,他艰难点头:“是。”随即又飞快补充:

    “可我……不是有意要骗你的。”

    原来一切都是假的。

    她从前这么相信他,从来不曾怀疑他,竟不知他至始至终都是满口的谎言。

    什么活计,什么村长,什么蜀中习俗……

    连身份都假的。

    到头来,她连他叫什么,也不知道。

    风越刮越大,漫天的落叶飘飞,长空里一片苍茫。

    奚画定定地盯着地上盘旋的一叶梧桐,脸上一丝表情也没有,语气凉薄:

    “那晚,我看到了你的脸。”

    “你一开始来书院时……是不是想过……要杀我?”

    掌心内尽是冷汗。

    关何站在原地,明明是清新的空气,他却觉得呼吸十分困难,一点一点的,都是撕裂的疼痛。

    他该怎么回答。

    他该怎么回答……

    ——你能这么想,她如何看你,还重要么?

    他闭上双目,嘴唇紧抿,然后,缓之又缓,重之又重的点了点头。

    “是。”

    曾经是。

    “小四。”

    他抬起头来,正对上那一双眸子,眼底里的陌生,与在白骨山上时别无二致,目光刺得浑身都难受异常。

    关何捏紧拳头,举步倾身,试图向她解释:

    “那时,我的确是有这么想过,可是,可是后来……”

    然他还未往前走,奚画却是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一步。

    将这一举一动看进眼底,后半句话,登时噎在咽喉。

    他心头一凛,再也无法迈出一步。只一动不动地站着。

    奚画怀抱菜篮,瑟瑟缩缩,神情复杂地看着他,良久良久,似才反应过来什么,她脚步一转,拔足便向回跑。

    逃命一样的……

    关何抬手想唤她,不知为何,终是又将手放了下来,愣愣瞧着街头渐行渐远的背影,涩然笑了笑。

    我怎么可能会杀你。

第57章 【冰心一片】() 
带上院门走进屋里,奚画将一篮子的菜搁到厨房灶台边,甚是疲倦的转身回房。

    “小四啊。”

    罗青正切着菜,回头唤她,“你又去哪里?”

    “我不舒服,去床上躺一会儿……”

    只道是她风寒未痊愈,身子还虚得很,罗青倒也没强求,仍旧接着切菜。

    “那就去休息吧,饭我晚些时候给你端进来。”

    奚画神色飘忽地点点头,经过前厅,和她舅母草草寒暄了两句,就径直往自己房间里走。

    打开门,关上,她一步步走到床边,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用温软的被衾把脸罩住,她压抑地皱起眉头,此刻心里却是空荡荡的,事情来得太突然,连想都不知道从何处想起。

    脑子里混混沌沌的,索性就这样在床上躺着,也不睡觉也不起身,四下里安静得可怕,隐约还能听到外头罗青在和舅母闲谈。

    “你家四儿啊,也不小啦,可有哪家上门求亲的没有?”

    “没有,哪儿有啊。这丫头疯着呢,我都担心她嫁不嫁得出去。”

    “啊哟,是嘛?我瞧着,姑娘生的好,性子也好,怎会没人娶?”

    说完,又笑道:“改日我做个媒,给你寻一门亲事好了。”

    罗青只是笑。

    “还是算了,看着她也不大愿意。缘分这种事,急不得。”

    “人家都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答应了,她还能不答应?“

    “你也知道……我就这么一个闺女,好不容易拉扯大,这事儿还得看她。”

    “那她要是一直这么不乐意,你就陪她耗着呐?”

    “也行啊。”她笑道,“我闺女若不想嫁,我就养她一辈子。”

    ……

    奚画听得心里百感交集,心道:还是娘对她最好。

    想了想,却又觉得自己那样做不对。

    方才好好的,干什么要跑呢……

    关何若是想杀她,在书院里头适合的时候多得是,他早该动手的。

    可是那一瞬,脑子里只是想着。

    她已经知道他的身份了。

    他会杀人灭口吗?会不会连娘,连宋大哥,尚远金枝他们也一并杀了?

    眼前闪过的却只是他干净的笑容。

    这样的人……

    这样的人怎么会是江湖上闻风丧胆,赫赫有名的杀手。

    她当真没法说服自己啊!

    *

    流云长街上,天空中乌云密布,狂风吹得道路两旁摆着的凳椅也都随之摇晃起来。

    关何亦不知站了多久,直到前面开门收拾摊子的余老汉出声喊他,方是回过神。

    “外头风这么大,过一阵子只怕要下暴雨了,你还在这儿瞎站着作甚么?还不快些进去。”

    他讷讷转过身,颔首道:“多谢。”

    “谢什么,这点小事儿。”说着余老汉拎着东西掀帘子回屋。

    关何目光一转,盯着脚边散落的糕点,面色微沉。

    蓦地,他咬了咬牙,几步侧身上马,拽着缰绳就往城门外而驱。

    逆着风,四周滚落的树叶刀割一样从他脸上擦过,马蹄声哒哒作响,尽数隐没在呼啸的风雨之中。

    *

    暴雨是在傍晚时下起来的。

    啪嗒啪嗒的雨点顺着窗外木芙蓉的叶子砸在泥土里,甚是响亮,奚画睡得迷迷瞪瞪的,感觉到有雨珠溅在脸上,她从被子里抬起头。

    暗沉的天幕里飘着灰黑的云,周遭气息闷热。

    什么时辰了?

    还没理清思绪,房门忽的被人吱呀推开,偏头时,但见是罗青端着托盘走进来。

    “瞧你那什么姿势,怎么这么睡着?”

    她放下饭菜,一面叹气,一面上前替她脱衣裳。

    “要睡就好好睡。”

    “哦。”

    奚画木愣愣地应声,任由她除掉鞋袜和外衫。

    “怎么了?”余光见她表情呆滞,罗青不禁伸手抚上她额头,“莫不是烧傻了?”

    “娘……”奚画把她的手拿下来,忽然问,“你觉得,关何这个人……好不好?”

    闻言,罗青便是一怔。

    此话乍然听上去很有些让人胡思乱想的意思在里头,罗青自不知早间之事,只当她情窦初开,也问起这男女之情来,一时高兴。

    “小关啊?这孩子挺好的。”她索性往床沿上一坐,倒是十分正经地回忆起关何种种言行来,“相貌也好,性子也好,手脚也利索。就是……不知道他家里是做什么的?”

    奚画忍不住问:“那、那你觉得他人品如何?”

    “当然好啦!”罗青想也没想,就笑道,“你瞧人家帮了你多少回?前些时候闹贼,还日日夜夜守着,多好一个孩子啊。”

    “……”是你不晓得他的来历才这么说的。

    奚画没敢道出口,咬了咬下唇:“若他做过坏事呢?你也这么觉得么?”

    “那也是瑕不掩瑜。”罗青丝毫不在意,“这人啊,活着一辈子,谁能说自己没做过亏心事呢?莫说他,你小时候那也是偷过邻家婶子的红薯,你忘了?”

    “那是小时候的事啊!不一样的!”

    “怎么不一样?小时候做的坏事就不叫坏事了?”罗青一本正经地教育道,“小时候不把你教好,长大了要是偷到官府里,皇宫里,那还得了。”

    “做坏事不要紧,重要的是得知道悔改。你不是还读过书吗?有一句话说得好,‘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尽管觉得她的话说得不对,然而奚画也找不到什么理由来反驳,只闷闷地拽着被衾出神。

    瞧她半天不吭声,满脸惆怅,怕是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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