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谋-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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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五道:“郎君,此时他梁家兵力在北,属地空虚,我徐家却是兵强马壮,全无后顾之忧,我笃定梁二不会与此时跟我徐家交恶。所以步步紧随,”他道:“是想借势,迫他露出破绽,借此保全郎君,也能保粮船不失。”
徐九冷哼,“粮食而已,买就是了,岂能与我性命并重?”
杜五轻叹,“郎君,我们两番采购,已经抬高蜀地粮价。且我们仅剩的那点钱物都在郎君船上,而今怕再无力购买了。”
徐九面色微变,手微微动了动,有些后悔那会儿该带些物什出来的。
杜五与徐九几乎是朝夕相处的长大,他一动,杜五便知徐九的杀心已消减大半。
他心头微松,言辞却更恳切了,“郎君,我已探知梁二与何人勾结,只要确凿,便可擒之。以他诱那梁二折返,到时粮船还是咱们的。”
徐九吸了口气,俯身将杜五搀起,道:“船上拘禁的日子实在难熬,我一时失态,五郎可会怪我?”
杜五摇头,道:“你我兄弟,说这些岂不生分?”
徐九呵笑,扶他去坐榻,又扬声命谷大拿来干爽的巾帕,想想又道:“五郎一路奔波,还是好生泡泡,也解解乏。”
他复又吩咐谷大。
杜五按住他,道:“郎君,此事需得快刀立断,再晚些,证据怕就全没了。”
徐九眉目一凛,露出些煞气,“五郎既然确定,又何须什么证据,把人抓来就是。”
杜五摇头,“此人家族在此地不弱,且还有命官保驾,若没有确凿实据,只怕动不得分毫。”
杜五起身,道:“郎君且安坐,某去去就来。”
谷大托着厚厚的棉巾进来。
徐九道:“外头风冷,五郎擦干头发再去不迟。”
杜五拱手,接了巾帕,转去外面。
徐九睨了眼谷大,道:“你跟着一块去,探明了回来报我。”
谷大应诺,轻步退去。
徐九一手掌心撑案,手指轻点桌面,最终只摇了摇头。
他承认,柳福儿所说有理,边关失守,与徐家并无益处,如果可以他也愿意给这一船粮食。
但现在的问题是,他没有钱。
没钱就等于没粮,那他也就交不了差。
他此番能来筹备军需,可是阿娘使了好大力气,几番许诺阿耶,才办成。
若他空手而归,阿娘的脸面该往哪儿放?
他又如何在一众兄弟面前立足?
至于柳大所言的突厥南下,自有叔伯兄弟应对,与他无干。
另一厢,司空八郎送了元白出门,仲六悄悄凑来回禀,“郎君,杜郎君派人去咱们楼船了,据报是在问咱们船上有何许人。”
司空八郎微微点头,侧目见仲六一副心神不安的样子,便道:“别怕,如今留在船上的,家眷都在司空家,他们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仲六扯扯嘴角,微微点头,又道:“郎君,咱们当真不走了?”
“不走了,”司空八郎道:“这儿可比船上安全。”
仲六低低叹了声,懊悔自己早该劝郎君离开。
司空八郎道:“你去给其他世家子送拜帖,打从今天起,我要日日宴客。”
仲六望他一眼,躬身出去。
司空八郎转头,遥望阜头方向。
良久,他轻轻一笑,转身回屋。
而此时身在阜头的杜五则是满脸的不可置信。
负责询问的护卫道:“杜郎君,全船之人俱都口径一致,司空郎君的确孤身而来,并没有携友。”
“不可能,”杜五两手背与身后,左右踱了几圈,道:“你们,立刻去新都,听说司空家在那里有座别院,去那再行探问。”
护卫拱手,带着其他人与阜头登舟远去。
杜五磨了磨牙,侧目看谷大,道:“你去以郎君之名与世家子中探问,司空八郎与谁十分交好。”
“杜郎君,这只怕不太好吧,”谷大没有动,只陪笑说道。
杜五冷笑,“或者你去问问郎君,看他意下如何?”
谷大拱手,道:“杜郎君,奴冒犯了。”
他转身往徐九的住处行去。
杜五冷冷看他背影,修长的指节攥得发白。
许久,他提步跟着来到徐九暂居的院子。
才一进门,就被请入正屋。
徐九笑着招他落座,并给他倒了盏酒,道:“谷大木讷,行事古板,半点不会变通。我已骂过他了,五郎莫要与他一般计较。”
“怎会?是我莽撞了,该先行与你商量才是,”杜五勾了勾嘴角,心知即便几番解释,早前他紧追粮船一事,还是在徐九心里留下了痕迹。
他心里清楚,此番若顺利拿回粮船还好,若不然只怕兄弟情谊就到此为止了。
第八十一章 竟是请君之空瓮()
时近傍晚,谷大将司空八郎关系密切的一干友人列了个单子。
杜五捏着单子,皱眉。
这都是些什么人啊,放眼看去,一整张单子里,除开也在此地的世家子,他就只隐约的听说过两位。
他叫来护卫,命人去他略有印象的丁高两家,道:“去这这里问问,这两位郎君此时身在何处,若在,便问问可有听说司空八郎来新繁,打算与谁同行。”
护卫领命,杜五又道:“若是可以,带一两个人,或一些书信回来也无妨。”
护卫只想片刻,便明白他的意思。
立时沉声道:“杜郎君放心,某定不会空手而归。”
杜五点头,摆手示意他下去。
转过头,就见候在一边的谷大偷偷看他。
他道:“有事?”
谷大摇头,道:“郎君交代,奴近日就候在杜郎君跟前,但凡差遣,必全力去办。”
杜五微扯嘴角,道:“那就劳烦你去盯着司空八郎的院子,若有异动,即刻来报。”
“是,”谷大垂头拱手,退去门外,他偷睨一眼屋门,微微撇了下嘴,方迈开大步走了。
屋内,杜五来回踱步,末了只叹息着躺上床榻。
照他推算,两船差不多再有三天便到帝都了。
现在他只能寄希望于新都,希望那里有证据让徐九相信自己的推断,更信自己,如此才能继续维系这段友情。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杜五只觉一天一夜的时间如同一个月那么长。
终于信鸽传来消息,据给司空别院的人讲,那几天的确送了好些菜蔬等物进去,不过倒是并未听说有什么生人。
捏着细细的纸条,徐九道:“五郎,应该不是他吧。”
要说别院的小厮护院可能袒护主子,但送时蔬的摊贩可不是司空家的,没理由也为司空八郎说谎。
“不可能,肯定是他,”杜五咬牙,道:“等去丁高两家的护卫传信,郎君就知,我所言是真。”
“可是,等到那时,梁二应该已经入帝都了吧,”徐九皱眉。
到了那里,徐家可就鞭长莫及了。
“郎君放心,时间尽够,以咱们鸽子的速度,半天外加一夜便能送到梁二手里。”
徐九微叹着轻轻点头。
第二天,往丁家护卫飞鸽传信,丁三郎与前些时候便与司空八郎同游,此时尚未归家,随信还府上丁三郎早前诗文一篇,另晚些时候会与丁三郎兄长一并回来。
杜五笑吟吟的道:“郎君,该收网了。”
徐九看杜五。
杜五手捏信纸,拱手,“我先去做准备,如果顺利,咱们明天启程往帝都。”
杜五转身,兴冲冲的直奔自己的住所,以丁三郎的口吻笔迹写一请帖,邀司空八郎与揽月楼一叙。
没出半刻,帖子便送到司空八郎的小院。
此时,司空八郎已经略有薄熏,他展开帖子,见的确是丁三郎亲书,便笑呵呵与跟他饮酒的几位世家子道:“丁三郎也到了,待我过去接他过来。”
众人喝得正酣,闻言便道:“哪里用得着你去,派个人去就是了。”
“不成,”司空八郎摆手,道:“三郎过来,我得亲自去接,”顺带问问其他人如何了。
仲六担忧的望着他,借着扶他去门边的机会,小声道:“郎君,不然我去吧。”
“你不行,”空八郎摆手,道:“早前那事他们心里定然存着疙瘩,我若不过去解释清楚,他们定会以为我不仗义,倒是说出什么,岂不是惹祸?”
“可是我听说徐家郎君和杜五就住在揽月楼。郎君,丁郎君该不会被他们买通了,借此陷害你吧?”
司空八郎朗声一笑道:“不会,丁三与我是何交情?怎会出卖与我?”
仲六却很不放心,他再度拦住司空八郎,道:“郎君,还是我先过去探探,若无事,再来请郎君过去,如何?”
“何必那般麻烦,”司空八郎皱眉,迈步要走。
“郎君,”仲六道:“丁郎君既已发帖,就是明了郎君的为难,我此番过去,会与丁郎君说明情况,毕竟郎君饮酒不少,需得缓缓再行。”
“不然我与你同往,你先上楼,这总行吧?”
仲六摇头,道:“还是我先去吧。”
他道:“郎君且歇息片刻,喝完醒酒汤再来也不迟。”
他说着叫来仆从,照顾司空八郎,自己往院外走去。
司空八郎望他背影微微摇头,心里却在好笑。
他与丁三郎相交,少说也有五个年头,此等莫逆怎会被徐杜之辈收买?
马车悠悠,仲六很快来到揽月楼。
此时楼里正忙,茶博士四处奔走。
仲六贴着边缘进到楼里,趁着茶博士没留意,便拾阶而上。
雕花裹缎的厢房里,歌舞升平,谈笑不断,仲六两耳紧竖,不放过一点声响。
待到来到丁三所说包厢,仲六先是侧耳听了片刻,里面并没有声响。
仲六微微皱眉。
丁三有个喜好,但凡饮酒,未必有胡女,却一定要羌笛和琵琶为伴。
这般安静,可实在不太对头。
仲六当机立断,转头往外走。
不想才一跨步,厢房的门就从里面打开,一群护卫从里面跳出。
仲六大惊,想也不想直奔楼下,边跑还便喊:“有贼人啊,有贼人。”
杜五从厢房里出来,手缓缓抽出佩刀,道:“给我追,务必把人拿下。”
顷刻间,四周的厢房针落可闻,随着杜五这声吩咐之后,便有沉重凌乱的脚步响起。
那些过来饮酒作乐的郎君俱都吓得面无血色,战兢兢的,不敢动弹。
仲六转眼,开阔的走廊里一片空荡,只有如狼似虎的护卫直奔而来。
他心里一阵绝望,手抓着围栏,以惯性顺势而下。
眼见将要落到地面之时,他心里一喜。
不想就在此时,一记刀光从上而下,直劈他脑壳。
仲六急忙松开围栏,想要借着下落的惯性,滚去旁边。
只是他高估自己的灵敏,也低估杜五的六艺,更没想到杜五本就没打算要他的命。
就在他想要转身滚开之时,锋利的刀锋一转,擦着仲六的耳际,直接扎进了他的肩胛。
仲六痛呼一声,无法控制身形的掉落的下来。
一声重物落地的扑通声后,地面溅起一片灰尘。。
三楼上,杜五抓着栏杆,往下看了眼,淡笑着下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