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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部分

红姐-第6部分

小说: 红姐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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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说不是呢,这孩子跟她爸爸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看到她,我就想起她爸爸来。”说着,母亲就别过头去,悄悄抹眼泪,她对父亲的思念不比我少一丝一毫。

    “哎,只可惜承志他……”佟教授看到母亲哀伤神情,也不由得叹息自己最钟爱学生的英年早逝,这一声叹息里,更多的是对父亲的想念。

    “好啦好啦,今儿是高兴的日子,咱不提这些不愉快的事情,小梅啊,你也想开些,承志走了这么多年了,我看你还是放不下。”

    佟教授虽是这么说,还是拿出纸巾,擦了擦眼睛,我看他眼眶也湿润了。他另外抽出一张递给母亲,母亲恭敬地接了过去,擦干了眼角的泪痕,但我知道,母亲心里的痛是永远也擦不去的。佟教授还拿出纸巾给我擦了擦,那股力道几乎与父亲没有两样,我从他的身上,再次感受到了父亲般的温暖。

    “不许哭了哦,女孩子哭花了脸,就不漂亮了,我们小红卿长得可是真漂亮呢!”

    “嗯,我不哭。”我抹干眼泪,在佟教授的旁边坐了下来,我知道,佟教授有一肚子话要与母亲讲,我就做个倾听者好了,等他们聊完了,我再把我想说的说出来。

    佟教授向我翘起大拇哥,称赞我道:“这才是坚强的孩子,承志会为你骄傲的。”佟教授见我和母亲的情绪稍微稳定了下来,这才打开话匣子,虽然他想少提到父亲,以免再次引起我们情绪上的波动,但似乎怎么也绕不过去这个话题。

    佟教授沉吟了一下,我想他是在组织语言,尽可能地婉转一些。

    “小梅,这娃娃刚出世的时候,承志来了一份信,字里行间都是透出对这孩子的稀罕,称她是‘上天派下的天使’,我那时也替你们高兴。承志请我来参加孩子的满月酒,我因事没能成行,我还没来得及向承志说一声抱歉呢。”

    “老师您太客气了,我和承志结婚办酒的时候,您就不远千里、舟车劳顿赶来为我们做证婚人,我们小两口不知道多感激您。您那次没来,承志虽有遗憾,却从未怪过您,您永远是他心目中最好的佟老师!”

    当佟教授听到|“最好的佟老师”时,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不经老泪纵横,这份师生情在他心里的地位可想而知。佟教授摘下眼镜,我才看到他眼角爬满了鱼尾纹,两鬓已是霜白,悲痛之下,才显出他的老态,这毕竟是一个七旬老人了。

    “没想到……我连……承志最后一眼都没……瞧见,我膝下……无子,一直把……承志当作半个……儿子看待……”老人哽咽悲泣,说话也断断续续的,想必是真到了伤心处了。

    母亲见状,怕佟教授悲伤过度,上前轻拍老人后背,帮他理顺了气儿,我赶紧倒了一杯温水,递给佟教授,佟教授接过水杯,连声道谢,还赞我懂事。

    “怪我怪我,年纪大了,就容易激动,咱们说好不提伤心事的,承志在天之灵,也不希望我们这样,就此打住,我们都不要太悲伤了。”

    这番话一方面是说给我们听得,另一方面也说给他自己听的,这么多年过去了,佟教授还是没能从痛失爱徒的阴霾中走出来,这点和我还有我的母亲如出一辙。

    母亲赶紧转移话题,问佟教授的身体状况如何,还有一些近况。

    “老了老了,身体还算凑合,当然不能跟年轻时候比了,人吶,不能不服老。我两年前在院里正式办了离休手续,不过院里的学生们记挂我,我嘛,你也知道,离不开我的孩子们,又返聘回去教书了。”

    我想爱生如子的老师自然受欢迎,我小时候听父亲说起佟教授的一些事迹,我那时年岁小,还无法感受那股师生情谊,但是今天我见到佟教授,见到他的种种表现,我就懂了,父母为什么那么尊敬自己的老师了,因为爱是相互的。

    “那敢情好啊,我就知道,老师您离不开那三尺讲台的,但您还是要注意身体,我们这些做学生的,都盼着您长寿呢!”

    “我身体好着呢,你那些师兄弟,离我近些的,每年都来看我,他们来我就高兴。和那时候一样,我下厨做几个小菜,看着他们喝酒聊天,我就想起那时候的你们,那时候的你们呀,还是一脸稚嫩,懵懵懂懂的小年轻呢,没想到二十年一过,如今都成家立业了,我是真怀念那时候的你们……”

    母亲听到这里,脸都涨红了,父亲和母亲由于地处偏僻,除了佟教授那次出席我母亲的婚宴之外,他们好像就再也没去拜访过自己的老师。言者无心,听者有意,母亲脸皮子薄,想到这里,脸刷的一下就红了。

    “老师,我们都没能去看您,是做学生的不对啊!”

    佟教授不以为意,继续说道:“心里念着老师就行了,你们自然有你们的难处,对了,小红卿这年纪也准备要上大学了吧?”

    母亲是神色又黯淡几分,沉默片刻后,才缓缓道出实情:“这孩子不是读书的料,上到高二,就肄业了。”

    “哦,那真是可惜了!”佟教授语气中充满了可惜,这结果似乎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

    我听到母亲的难为情和佟教授的惋惜之情,我再也无法直视他们,把头埋的深深的,来回绞手指,脸红的像熟透的苹果。

    我让他们失望了,可是他们可曾知道,造成这样结果的罪魁祸首不是我,而是那该死的家伙,他——他几乎毁了我的一辈子,想到这里,我内心如翻起滔天巨浪,再难平静下来。

    “小红卿,那你现在过得怎么样呀?”

    佟教授投来关切的目光,我知道这是我唯一的机会了,我如果在选择忍让退缩,那么我这一辈就会活在这个阴影里,再也翻不了身了。我咬紧牙关,狠下心来,做出了一个让佟教授和母亲瞠目结舌的举动来。

    我背向他们,重重地跪在地上,我穿了一件浅白色连衣裙,反手解开上身裙子拉链,随着拉链慢慢地拉下,我的后背开始慢慢地展露在他们眼前。当拉链拉到我腰肢部位,我就停下来,此时,我整个后背,全部露出,完全暴露在佟教授和母亲的视野底下。

    沉默仅是一秒的时间,我就听到一声尖叫声和杯子落地砸碎的声音,我原本光洁如玉、白皙如凝脂的后背多出了几道鲜红狰狞的血印子,有两道印子已经深入肉中,虽然已经结痂,但仍看得出曾有鲜血溢出,这一幕,触目惊心、叫人心疼。

    母亲发疯似的扑倒我身上,佟教授强忍着悲痛,替我拉好拉链,扶我起来,将我和母亲紧紧拥住,我脸上冰凉,这是佟教授的眼泪珠子。

第八章 宣泄() 
母亲吓坏了,说不出话来,只是一遍又一遍地抚着我的后背,那种不可言状的痛苦比挖心割肉更厉害。

    佟教授还算理智,强忍着愤怒,把我们母女俩扶回到椅子上。他另取一个茶杯,倒了满满一杯茶,一饮而尽,拍拍胸脯,这才把气理顺些,显然佟教授也被刚才一幕惨烈景象吓坏了。

    原本还算融洽的屋子此刻死一般的沉寂,母亲的抽泣声、佟教授的大声喘气,我鼻子哼哼发出的声响交织在一起,凄婉阴森。

    佟教授慢慢恢复了神情,胸口虽然还是剧烈起伏,但他的思维已经一如往常,他率先打破了僵局,用几乎颤抖的声音问我:“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这不像是意外划伤,这像是有人强行侵犯留下的痕迹,小红卿,你别怕,讲出来,我会帮你的。”

    当我听到佟教授说出他会帮我的话的时候,我内心一声叹息,这么多年来,终于有一个人肯帮我了,终于有一线希望能走出那个纠缠我许久的噩梦了。我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悲伤,我憋了太久,已经有些麻木了。

    母亲的哭泣声打断了我的思绪,母亲瑟瑟发抖,哭得厉害,眼神木然,显然还没有从刚才的震怒惊吓中缓过来。

    我向母亲身边靠了靠,轻轻地抱住母亲,我有些后悔了,我不该用这么激烈的方法来宣泄我的遭遇,我没有考虑到母亲会遭受如此大的打击,以至于一时竟然魔怔了。

    佟教授倒了杯温水,示意我给母亲喝下,我感激地接过杯子,十分小心地喂母亲喝水,母亲眼泪根本擦不断,滴进水杯,温水混进了咸苦的泪水,我的心里就更不是滋味了。

    母亲在我耳边轻声细语,一直紧紧地攥着我的手,一丝也不松开。母亲支支吾吾,我听不清她说什么,但母女连心,我能感受到她内心巨大的痛苦和悔恨,她攥我的手更使劲了,我有些吃痛,但我不肯撒开,我只知道母亲现在需要我这么做。

    佟教授见我母女这般模样,于心不忍,但又不知如何宽慰我们。他觉得眼下第一要务就是要把整个事情来龙去脉了解清楚,这样才能帮助我,我们这样哭哭啼啼、唯唯诺诺,于事无补。

    佟教授又劝上我了,他说:“小红卿,你妈妈她是一时急火攻心,导致暂时失去语言和思维,等她缓过来,就好了。我想不光是我,你妈妈也想知道你到底遭了什么罪,是怎么样的一件事,让你受到这么大的屈辱?”

    我见母亲的情绪稍稍稳定了些,原本我也是要将这件事情揭露出来的,此刻,我没必要藏着掖着了。我调整了一番情绪,仰头轻舒一口气,要我去回忆那连环噩梦,等于又再次揭开我心头的疤痕,顺带插上几把尖刀,把我的心捅个大窟窿。

    我语气平静,不疾不徐,这番场景在我脑海里已经演练多次了,我从来没有想过我会以这么平缓的情绪来讲述我的遭遇,这当真是一种麻木的表现了。

    我从父亲早逝,那个篾匠进家门讲起,将他偷窥我换衣、触碰我的肢体、最后竟然发展到偷看我洗澡。我将自己的心绪变化也讲的一清二楚,为什么我的成绩会下滑,为什么我会退学,为什么我无心课业等等,都是受到这件事情的影响。

    还有我盲目选择第一场婚姻的理由和他勾结算命先生将我出卖给同村大龄庄稼汉子,他收取了多少钱财,以及我背上累累伤痕的来历,包括他的无能,我都讲出来了,一股脑儿全部讲出来了,我毫无保留,这些东西压抑在我心里太久太久了,我迫切需要将它们发泄出来,不然,我想我会疯的。

    讲完,我发现我整个人都被抽空似的,轻飘飘的,没有先前无数次预想的那种轻松畅快的感觉。

    随之而来的是巨大的落寞悲凉之感,这份沉重的心事和过往的阴霾不会随着我的宣泄而剥离我的身体,它已经成为深深烙在我心上的一块疤,它将继续纠缠我一生,这是我永久的痛。

    我在讲的时候,也在留心观察佟教授和母亲的反应。

    佟教授起初是愤怒、当听到那个家伙偷窥猥亵我的时候,佟教授双手握拳,浑身颤抖,显然已经怒不可遏、听到我被陷害出卖、被侵犯的时候,佟教授已由震怒改为咬牙切齿,他紧紧攥住茶杯,像是要一把将茶杯捏碎似的,他显然接受不了这一切。

    母亲则截然不同,我开始讲的时候,她是不停地抽泣和浑身颤粟,我越讲下去,她的眼神越黯淡,我看得出,她听到了我的控诉。我全部讲完,母亲停止了哭泣,出奇地安静,嘴中呓语,不知说些什么,眼神还是有些迷离,她这样子,叫我好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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