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公要臣死-第6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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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住。。。杨英招,是我来晚了。”他拍着杨英招的背,低声宽慰着,“对不起。。。没事。。。没事了。。。”
杨英招哑着声音,急声问:“是师兄让你来救我的吗?他们说师兄的父亲逼宫叛变。。。他不能来这里的!三叔,师兄不能来这里的!”
何湛握住杨英招颤抖的肩,看着她的眼睛说:“宁晋没事,他还在天济府城。我来救你。。。。你还能走路吗?”
“可以。”
何湛给了杨英招一串钥匙:“门口我放倒了两个士兵,你换上他的兵袍再走。铁骁骑被困在西边的地牢里,看守的人我已经换了,趁着东营现在防守空虚,你带着他们杀出军营,记住以快取胜,千万不要跟韩家军纠缠。一旦出去,不要回头,一直往天济府城去。韩将军的兵已经将天济府城围住,但南侧部署最弱,你从南门进城,宁晋在卫渊侯府等着你。”
杨英招睁着眼睛,愣了好长一会儿,才坚定地点点头。
何湛说:“算日子,凤鸣王应该快到了,你回去告诉宁晋,我已经说服乌呼延的君主出兵,届时两面夹击,一同攻下玉屏关。韩家军内部早已四分五裂,让宁晋好好利用这一点。”
杨英招站起身来,担忧地看着何湛:“那三叔怎么办?”
何湛拍了拍杨英招的肩,眸色沉沉:“放心,你先走,我随后赶到。宁晋很担心你,所以。。。英招,千万不要受伤。”
“叔,你一定要回来。”
何湛换上轻松的口吻:“放心,我是什么人?能让这群人给玩儿住?”
杨英招抿抿唇,还是有些犹疑不决,但她知道现在不是优柔寡断的时候,重重点了点头,不再耽搁,即刻飞奔出去。
杨坤还在铁室里,知道是何湛来救,总算松下一口气。铁链哗啦啦响了响,门被吱呀推开,何湛落落而立,如同神兵天降。
何湛袖中藏着的事杨坤的那把绣月弯刀,只露出一点端余。
“走吧。”
杨坤说:“我们要做什么?”
何湛定了会神,手中拿出那把绣月弯刀来,说:“不是我们,是你。我要你留下,将我是奸细的实情告诉他,趁韩广义不备,杀了他。之后你就将行刺的罪行推到我头上,便可安全脱身。”
杨坤浑身猛地一震:“你说。。。你说什么?”
何湛重复一遍:“我说,我要你去杀了韩广义。”
“不行!韩将军镇守玉屏关三十多年,为靖国江山立下汗马功劳,怎么能。。。!”
“不杀了他,他就会杀了宁晋。”
“他只是想拿宁晋当人质,光复靖国江山。韩将军一心为国为民,他不会伤害宁晋的。他只是想换太子的命,只要太子无事,韩将军不会伤害他的!宁平王篡位在先,枉顾臣纲,犯下此等滔天大罪。裴之,你这样做,是不忠不义!”
“你让我眼睁睁地看着宁晋成为阶下囚?”
“。。。不行,裴之。。。你这样不行。。。裴之,我们一定能找到两全的办法的。”
何湛闭上眼,定下自己的神思,握着弯刀的手越收越紧。他睁开眼,眸色淡如波光,没有任何波澜。
“杨坤,你记不记得,忠国公府没了之后,我曾对你说过什么话?”
杨坤听他提起忠国公府,以为何湛是想拿此事来逼迫他,说:“忠国公府的事,是我对不起你。可这件事,我绝不会帮你,复靖国江山,乃是匹夫之责,绝非人情能当的。”
“当初,我放了你和沈玉一马,可是你仍然要与我作对。是我失算,害得自己家破人亡。那时,我就对你说过,沧海,没有了。”
沈玉就像一只小齿轮,何湛只是轻轻拨弄了一下,却带动最大的轮子飞快转动,将他何家整个都绞了进去,绞得血肉模糊,面目全非。
杨坤僵住,瞪着眼看向何湛。何湛沉沉地重复一遍,手握着刀起势,刀尖对向杨坤:“沧海,没有了。。。”
沧海枪是他和杨坤最后的一点情意,可沧海早在忠国公府的火海中烧得一干二净。
第66章 相杀()
“你。。。什么意思?”
何湛眸色冷如玄铁,寒中含着硌人心的硬。 杨坤喘不过气来,只觉眼前的人不是何湛,而是另外一个人假冒的,来此愚弄他。
何湛反手试探性地朝杨坤劈下去,杨坤反应慢了半拍,硬是被锋利的刀刃割开了皮肉。血瞬间濡湿他这个肩头,可心口乍开的疼痛已不让他觉得肩疼。
杨坤眼球充上血丝:“裴之!”
“与其留你到最后跟宁晋作对,不如今天我们就来一个了结。”
杨坤额上浸出豆大的汗珠,他捂住流血的伤口,嘴唇毫无血色:“你想。。。杀我?你真想杀我?为什么。。。我们可是兄弟啊,十年。。。何湛!十年!”
“不共主,不同道,便不是兄弟。当初放走沈玉已酿成大祸,那时候我就告诉自己,这是我今生第一次心软,也会是最后一次。十年。。。二十年又如何!杨坤,你究竟是真心帮我,还是想从我这里得到宽恕?!”
他之前从不知道一直在背后帮助沈玉的人会是杨坤,前生杨坤陪他来一起参军,何湛还以为杨坤只是念着旧时的救命之恩,从未细想过杨坤的动机。
在边关的日日夜夜,他曾那么信任杨坤,那么感激杨坤。
何湛说:“。。。你杀我可以,可你害我父母!”
“那。。。之前都是假的吗?你说过的话,做过的事。。。都是假的?!”杨坤拖着沉重的身体一步一步走过去,胸口抵住何湛的刀尖儿,“既然是你恨我,为何当初不杀了我?就算是那时候,我都不会还手,何湛,你是知道的。。。”
“有些事,何必非得明白呢?”
“我这一生,都没有活明白过!为什么坚持道义也是错的?为什么行善也能成作恶!为什么人不能随心所欲,一生都要背着人情、规则、道德?为什么。。。为什么你我都能走到这个地步?”
相对于杨坤颤抖着的激动,何湛眼里有一种近乎疯狂的平静。
他口吻冰冷残酷得令人毛骨悚然:“十年前没有杀你,是因为留着你有用。韩广义威望深重,我需要一个人来牵制他,一手送你到副将之位,就是为今天做准备。倘若你能杀了韩广义,玉屏关交由你来掌管;倘若你不能,你死。。。那些忠于你的将士就会离开韩家军。”
韩系在军中拥有绝对的控制权,杨坤的出现则会打破韩系控权的格局,那些一直被强压一头的将士,自是会倒向杨坤一方。只有这样,才能从内部瓦解韩家军。
杨坤半晌没说出话来,后才颤着问:“。。。原来,一直是利用吗?”
杨坤往前走了走,刀尖刺破他的衣衫和肌肤,血液流了下来。何湛握着刀的手猛然一颤,却没有松,他反而握得更紧,眉也拧了起来。
“何湛。。。我不会跟你动手。我欠你一条命,今天,我还给你!”
杨坤猛地向前,刀如毒蛇一样钻入他的胸膛,钻入他的心里。
何湛死死握着刀柄,没有丝毫放松。
直到杨坤的身体软软倒下,何湛也随他一起跪在冰冷的地面上。
何湛伸手扶住杨坤欲栽向地面的身体。
杨坤的头搭在何湛的肩膀上,瞳孔涣散,映着冰冷的监牢。
杨坤断断续续地说:“你爹死的时候,大哥就后悔了。。。你若早让我知道你恨我,那该有多好?。。。裴之。。。做人,好难啊。。。”
血沫从他口中不断涌出,浸透何湛的衣衫。
何湛握紧双拳,单手环住杨坤的肩头,咬着牙说:“褚恭,这么多年来,我一个人。。。真得太累了,我不想一直这样下去,我想赢一次。谢谢你一直陪着我,可你要跟宁晋作对,我不能饶了你!”
“是啊。倘若你今天不杀我,或许。。。我就会去杀了宁晋。。。忠君,明义,何湛,这就是。。。我的道。就算再来一次,我还会这样做。道不同。。。兄弟难为。。。”
何湛握刀的手渐渐松下来,手控制不住地在颤抖。
杨坤问:“我欠你的,今天。。。就算还清了吧。。。?”
何湛定着自己的声音:“还清了。”
“那我就放心了。。。”他费尽最后一点力气抬起自己的手,轻轻拍了拍何湛的背脊,气若游丝道,
“裴之,大哥不再陪你了,以后你还是要一个人走。。。”
杨坤的眼皮越来越重,身体越来越冷,仿佛一头栽进了望不到底的深渊。
模糊中,他仿佛还能见到青州的初雪,何湛红如团火的袖子擦了擦他脸上冰凉的雪痕,半笑半不笑地叱了声:
“逞能。”
酒楼柜台旁的三弦琴调伴着玉山酿的酒香,化成战场上雷雷鼓声,哒哒马蹄声也越来越强,越来越大,进而全都化成刺耳的长鸣。
唯有在黑色深处,又落了那年的雨,何湛打开门,眼睛比星光都要璀璨,轻快地回了一声:
“来了就好。”
杨坤再没能开口问何湛,这些年。。。
他们之间,可还有一点朋友情义?
何湛拔出杨坤插在杨坤心上的刀,将他背到背上,迈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朝牢狱外走去。
监牢外已经乱作一团,震人心扉的鼓声似将月光都震得在波动,嚎叫声,厮杀声,混作一片。
兵齐齐围了上来。韩广义应该去追杨英招了,前来捉拿何湛的是一个副将,这人还曾跟杨英招下过棋,也曾跟杨坤学过枪法。
何湛颤抖着呵出白气来,而后跪在一干将士前,胃中如同有一把刀在翻绞,疼得厉害。何湛眼泪不停地往外流,堂堂承宣使,在他们面前哭得泣不成声,一声一声质问着:“为什么。。。”
副将看见伏在何湛背上的杨坤,惊出一身冷汗,他强撑着声音怒吼道:“何湛!你私自放走杨英招,居心何在!你。。。你快将杨副将放下!”
“为什么。。。为什么要杀了杨坤!”何湛恨得浑身发抖,杨坤从他背上滑下来,倒在地上,已经没有了一点生息。
那些将士见状,惊着往后退了一小步,低呼:
“杨副将!”
何湛咬着牙质问:“什么匡扶太子!根本就是韩广义图谋高位!吾等自入伍以来,吃得是百姓的粮,穿得是百姓缝得衣,就连军饷也都是百姓的血汗。这么多年来,我们守得不是宁家的江山,我们守得是这一方百姓!”
他从地上爬起来,怒不可遏地咆哮着:“可韩广义为了所谓的太子,要人去侮辱杨左督,以此来逼迫卫渊侯!就因杨坤反对,他就下令将杨坤处死!在场的各位,哪一个不是跟他们在战场上出生入死的?你们哪一个没有受过他们的恩!为何!为何要如此。。。如此对待他们?”
何湛全身血都是冷的,周身没有任何知觉。说这些话的时候,他觉得像是有一副冰冷的机械在操纵着他,让他看上去有血有肉、血气方刚,却又不准许他内心有丝毫情感、丝毫动容。
他红着眼眶:“卫渊侯到任,他亲自率兵去营救韩广义的儿子,秋狩时为了救被狼群围攻的兵士,甚至不惜以身犯险。从收复阿托勒,到肃清政场,卫渊侯做得哪一样不是为国为民,又有哪一样对不起雍州百姓,对不起边关将士!?”
将士缓缓地低头垂眸。
卫渊侯做了什么,他们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