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煌天机-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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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在敦煌过着与世无争、优哉游哉的日子,平时根本不去注意这种问题。如果不是出了坦克帮的事,我也不会刻意留心身后的跟踪者。
“今天在莫高窟和敦煌城里都发生了很多事,我想,是该静极思动的时刻了。”我淡淡地回应。
我们退出江湖,但华人江湖却从未停止过倾轧、战斗、进攻、退守的各种行动,你方唱罢我登场,各路人马、各位大佬轮流坐庄,上演着血与火、荣耀与毁灭的各种好戏,为影视圈、文学圈提供着各种改编素材。
地球离了谁都照样转,江湖离了谁都照样发展,历史离了谁都照样向前推进。在这个茫茫寰宇、浩浩地球之上,每个人都是蝼蚁与螳螂,既不能助推星球运转,也不能阻挡历史战车前进。
所以,我很欣赏孟乔做的事,即使退出江湖,也在关注港岛帮派发展情况,做到未雨绸缪。
“先回来,兵合一处,不惧任何变化。而且,闲得太久了,正好有个活动手脚的机会。”孟乔冷静地轻笑起来。
我没有回头,连稍稍驻足也没有,只是径直向前,回古玩店去。
跟踪者十分嚣张,跟得最近的一次,竟然离我只有五步,近得彼此都能听到对方的呼吸声。
敦煌之夜,繁华与幽暗相间,有些小巷灯火辉煌,那是酒馆、咖啡馆、书吧聚集之处,各路夜间活动者正源源不断地涌向这里;有些小巷则漆黑一片,偶然闪动着流浪狗警觉、饥渴的眼睛,这些地方是跟踪者下手的好地方,只要将目标向暗巷里拖进去,任何攻击行动,都会被夜幕严严实实地掩盖起来。
我的双手插在裤兜里,慢慢屈伸十指,做着战斗前的热身。
过去十年,政府的禁枪工作进行得十分有效,市面上根本见不到任何可以发射*子弹的机械装置。像坦克帮携带的那种武器,都是从西北、西南的边境以零件形式走私进来,又在国内地下工厂组装起来,性能无法保障,自伤可能性极大。
基于这一点,我不担心跟踪者随身携带一击毙命的武器,如果大家只是使用冷兵器进攻,那我和孟乔都能以一敌百,根本不需有任何担心。
“好。”我挂了电话,专心走路,免得孟乔担心。
右侧小巷之中突然喧嚣起来,几名彪形大汉正在追打一名衣衫不整的男人。
我只扫了一眼,就诧异地发现,那男人正是律忠国。他离开时那种春风得意、大功告成的欣喜表情给了我很不好的预感。那种情形下,他很可能因过度得意而招来灾祸,造成乐极生悲的惨剧。
“敢调戏老板?欠揍,欠揍!”彪形大汉们低声吼叫着。
律忠国踉跄奔跑着,突然向前扑倒,被大汉们追及,拳打脚踢,痛下重手。
“误会……各位大哥,全是误会,我是导游,我是旅行社的导游,是想给老板拉生意……饶命饶命,各位大哥,我口袋里有钱,拿去,都拿去喝酒,我请客……”律忠国哀嚎着,声音不断被打断,看来这些大汉个个都有膀子力气。
我停下来,犹豫了一秒钟,才大步走进巷子。
巷子尽头,一只直径超过一米的红纱灯笼低垂着,上面贴着两个金箔大字——“花嫁”。
花嫁夜总会在敦煌很出名,酒好、人美、价格公道、秩序井然、客人安全有保障、跟警方关系融洽……总之,一切夜总会应有的,花嫁这边都有,一切夜总会可能惹上的麻烦,花嫁这边一点都没有。
在敦煌,大大小小的夜总会、酒吧、茶楼、咖啡厅至少有四百家,而花嫁就是这个行业里永远的翘楚,一直被同行模仿,却从来没被超越过。
据坊间传闻,花嫁的老板是京城里来的,具有通天彻地的人脉关系,开业当日,甘肃、青海、山西、陕西、新疆等地来了不少红字号的大佬捧场,恭贺开业的花篮摆了十条街,至少有千数个。
正因如此,律忠国今晚出现在这里是非常合理的,因为他觉得自己即将入账几百外,心理急剧膨胀,如果不到一个好地方大大地消费一晚,简直无法安抚自己沸腾的内心。
“各位大哥,收手吧,把我朋友打死,警察来了,谁都有麻烦。”我一边说一边闪身过去,巧妙地轻推最近处两名大汉的手肘,使他们毫无察觉地失去了攻击的准头。
“他是你朋友?”几名大汉打累了,停下手来,几双牛眼一起瞪着我。
我开口回答之前,先掏出钱包,往每个人手里塞了两张红色大钞。
“对,是我朋友,平时开玩笑惯了,老是管不住自己的嘴。就为了这事,一个月得挨揍十几次,还总不记事。几位老大,消消气,这一顿打足够让他老实一周了。我带他回去,继续打,省各位老大的事。抬抬手几位,饶了这小子吧?”我说。
大汉们收了钱,又确实累了,就坡下驴,这事也就算了。
其中一个,指着地上蜷伏着的律忠国,意犹未尽地放狠话:“跟你朋友说,以后来花嫁,最好带上口罩,免得再惹了老板,变成断手断脚的残废。好了,看你面子,这事就算了!”
几名大汉返回灯笼后面的大门,那门口进进出出,都是西装革履的有钱人,极少有律忠国这样的平民。
第23章 失而复得之画(3)()
“起来吧?还能撑住吗?”我蹲下去,在律忠国脸上轻轻拍了两下。
他的状况比我预估的好一些,至少还能勉强坐起来,又单手撑地,龇牙咧嘴地*着站起来,虚弱地靠在墙上。
“你怎么在这里?呵呵,真是……这么狼狈,让你见笑了……”他努力站直,伸手拉扯已经被撕裂了的外套。
我能理解他此刻的感受,天降横财之后,必须带来小患,这是人生之必然。
明智的话,此刻应该老老实实待在家里,既是避祸,又要反思,让这笔横财安安稳稳地落袋。
“律导游,赶紧回去吧,来这地方,不小心就会惹火烧身,弄得自己狼狈不堪。下次出来寻花问柳,找个能用钱摆平的地方,千万别把自己看得太高了,这里不是你来的地方——”我拍着律忠国的肩膀劝慰。
最后一句触怒了律忠国,他突然挺腰,单手捶墙,发出沉闷的“嗵嗵”声:“不是我来的?那是什么人能来的?我账户里马上就有钱了,几百万——几百万算什么?算什么?只要能打开‘金山银海翡翠宫’,所有宝贝一半归我,我就能成为全球第二富的人了,什么巴菲特、李嘉诚?什么四大赌王、谷歌微软,我通通不放在眼里。到时候,你做我保镖,我带着你环游宇宙……到时候,我把花嫁买下来,花天酒地,只供我一个人享用。我大辽国耶律氏一定能振兴故国,再建大辽政权,鲸吞天下,把先祖失去的尊严再夺回来……”
关于“金山银海翡翠宫”的宝藏,那只是一个高高悬挂的空中楼阁,最后到底能不能找到、能不能发财、能不能活着出来、能不能有命赚钱有命花……等等等等,全都是一大堆未知数。
像律忠国这样,钱没落袋,先来花嫁惹事,也真的是高兴得过早了。
再说,顾倾城虽然出资,最终结果如何,谁也猜不到。
“律导游,先回去吧,洗洗澡,换身衣服,好好睡一觉,明天早晨醒来再考虑‘金山银海翡翠宫’的宝藏。我相信,当你睡醒之后,情绪一定会好很多,头脑也清醒很多,那时候我们再讨论问题,才具有可行性。”我诚恳地说。
与律忠国合作的是顾倾城,不是我,所以律忠国无论死活,都跟我没有直接关系。之所以救律忠国,只是基于江湖道义,不愿意一个普通百姓在江湖流氓拳脚之下受重伤。
“回家,回家!”律忠国离开那面墙,走到路灯下。
我搀着他走出巷子,站在路边等出租车。
他回过头去,向着花嫁那只巨大的灯笼挥手,嘴里发恨:“等老子拿到钱,杀回来,把夜总会买下来,所有人通通遣散,让你们知道,敦煌大善人律忠国是怎么做事的!”
他真的喝多了,不但满嘴酒气,而且思维混乱,胡言乱语。
出租车来了,我拉开车门,把律忠国推上车,然后提前付了一百块钱给司机,吩咐他把律忠国安全送回家,减掉车费,剩余的全都是小费。
送走律忠国,我才拍拍手上的尘土,放心回古玩店。
我和孟乔的古玩店开在月牙北路的一条斜街上,背靠西北,面向东南,以“吉祥”为名。
靠街的七间房子连通,作为古玩店的展示厅、办公室、库房、鉴定室,从后门出去,是一个宽二十米深十五米的长方形院子,院中有一幢两层小楼,楼前种着花圃、菜园,还有月季、桂花、樱花、丁香、紫荆等四时鲜花。
敦煌四季风沙不断,能培植这些花树,孟乔花费了大量精力。
现在,孟乔就在古玩店的大厅里等我。
她已经换掉了白天工作时穿的黑色工装,穿上了一套蓝色的运动服,正在对着办公桌上的一尊玉佛反复拍照。
我推门进去,孟乔停止工作,直起身看着我。
玉佛旁边,丢失的那幅画四角被镇纸压着,平平展展地铺在那里。
孟乔的目光很深沉,有太多时候,我们不必费力气解释,就能明白对方在想什么。
“今天发生了很多事,出现的每一个人似乎都跟112窟的反弹琵琶图有关,真是奇怪,好多人似乎是从地底下一瞬间冒出来,全都集合在莫高窟。我在想,今天到底是个什么大日子,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我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已经沙哑。
三年来,今天是说话最多、见人最多的一次,并且脑子一直都在高速运转,应付着遇到的各种突变事件。
孟乔没有说话,先去沏了一杯菊花紫枸杞茶给我。
“慢慢说,长夜漫漫,有的是时间。”她说。
我拿起那张画,仔细审视,看着明水袖添加的那些看似杂乱、实则高明的笔触。
如果她的身份属实,那么一个自幼接受国手辅导的公主,自然有极高的艺术修养,随手一画,即有唐宋元明四代风范。
唐宋两代是国画发展的高峰,很多精华技艺在清代绝迹,民国、新中国画家根本无处传承。在明朝的初中期,国力昌盛,文化丰富,对于绘画书法的发展具有极大的推动意义。
从明水袖的画法上,我能看得出,那是跟现代绘画完全不同的技艺,重写意,不拘解构。她在舞姬的脸部增添了很多阴影,使得舞姬的脸异常生动。
阴影是由光线产生的,我们观看壁画时,画面上只有白描手法,造成所有人物脸部十分呆板,没有五官起伏,也没有光影明暗的对比,所以人物没有任何情感可言。
现在,我从舞姬脸上读到了一种无奈的悲哀,仿佛已经洞悉了人世间所有的不得已,也经历过所有悲欢离合的痛苦,大悲无言,大痛无声。到了此刻,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把所有情感全都贯注于手中的乐器上,所发出的音乐声、舞姿都是个人情感的宣泄表达。
“这幅画很复杂,虽然只是铅笔画,但却比油画更有表现力,让人看了,心中感受,如万马奔腾,无法约束。无奈之下,我把‘不动心佛’请出来,借助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