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途川客栈-第2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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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不得客栈里没人记得他!
账房先生仿佛早已习惯被人忽视了,将毛笔在黑三郎眼前晃了晃,示意他让自己说话,然后认真道:“扶栏不能拆!那可是客栈出了大价钱从山魈那里买的。”
“多少银子?”青衣随口一问。
账房先生先是掰着手指算了算,然后对着青衣伸出六个手指。
青衣眨了眨眼睛,迟疑道:“五两?”
“怎么可能!”账房先生登时严肃了脸道,“是六枚铜钱!”
青衣嘴角一抽,一时间也不敢确定到底是铜钱值钱些还是银锭子值钱些。对于那些要过三途河的客人来说,自然是渡资更贵重。但山魈她也见过,他们可不像是那种喜欢去凡间的妖怪啊!
“我一直都觉得买贵了啊!”账房先生依然在那里心疼自己花出去的那六枚铜钱,他唰唰唰的翻回到购买记录处,然后开始叽里咕噜的算道,“买来安置了一百三十二年,灵气的浸润、时间的沉淀……嗯,据说古董更值钱,我再算算……现在应该值个多少……”
青衣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待到账房先生高兴的抬头,她登时就有种他会狮子大开口的预感。
“现在这扶栏可要值框鲛珠呢!拆了可是亏大了!”账房先生果然开口就吓人,“所以大人你不能拆,不然你就得赔框鲛珠给客栈了!”
黑三郎笑眯眯的摇头道:“安心,我不会动它的。”
青衣抿着嘴没有吭声,她也不愿叫黑三郎替那几个客人背锅。但想起温玉和族人们先是还在客栈住着,再加上秀秀一个小孩子,若是不小心也有可能碰上,是以她还是开口道:“那就那样隔着?那些黏糊糊的恶心东西怎么办?”
“搁着也没啥。”账房先生无所谓道,“它们并不会腐蚀扶栏,顶多是不太好看,时间一久肯定就会被客人们摸感觉了。”
青衣眼皮一抖,待要再说什么,那账房先生脸一转,就又从她跟前消失了。
“……他去哪了?”青衣瞪着眼纳闷道,“他不见了!”
黑三郎转眸扫了眼过道,然后安慰青衣道:“无妨,谁污的那扶栏,我们还叫谁善后。所以你不必担心其他人不慎中招了。”
青衣心头一动,半响才道:“你有法子?”
“我们何须什么法子。”黑三郎闻言大笑,他搂紧了青衣,又低头蹭了蹭青衣的脸颊低声道,“那些个老头子很好对付,我们只要强硬些,他们自然就软了。”
青衣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紧跟着忙道:“那我们什么时候动手?”
“为什么要我们动手?”黑三郎反问道,“中招的又不是我们!”
青衣被噎的差点答不上来,语塞半响后她终于开口道:“就书呆子那身手,别说强硬,只怕是送上去的福袋子,由着他们洗劫一空了。与其叫他上马,还不如叫高师傅和蛮牛呢!”
“书呆子虽然无用些,但好歹也是费家的后代。”黑三郎嫌弃道,“我瞧着他又是在客栈长住的样子,不给他点伙儿干,他可拿什么抵房钱呢?账房算账你可是瞧过了。”
青衣叫黑三郎说的无言以对,方才那账房先生与其说是算账,不如说是放高利贷的。六个铜钱过百多年就成了框鲛珠了,算法不是一般的黑。
她自然也不愿书呆子以身偿债,只能想着回头多吩咐他两句,叫他小心些了。
楼下的客人举着酒杯热切的看着楼上的青衣和黑三郎。他们抱在一起后,他们便很有些激动地在座位上来回的蠕动。
“抱得再紧些!”他们巴巴的在心里催促道,“再紧点!”
青衣原本还在同黑三郎细问那几个老儿的事情,不曾想黑三郎却突然微红了脸咬住她的耳朵轻声道:“不要往下看。”
青衣被咬的一阵激灵,虽然潜意识很想低头一探究竟,但她还是硬生生忍住了。
“我们回房去吧。”黑三郎略有些生硬的揽着她转回房间的方向,就好像后头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追赶他们一般。
青衣完全没有头绪,只能由着黑三郎将她带回房去了。
客人们见状大喜,几乎没从座位上跳起来庆祝。
柜台上的胡嵇冷笑一声,他丢下手里的剪子,而后手腕一翻,却是将那盏燃烧中的琉璃灯给吹灭了。
持续不断的障目香霎时断了,满大堂的客人几乎是同时间变回了原型。
伴随着惊慌的吼叫声,客人们皆都仓皇的跳了起来。
“哇,好多妖怪!”跑出来看热闹的秀秀捧着脸哈哈笑了起来,“看起来都好丑!”
249|福禄寿6()
伙计们颇为尴尬的将自己露出来的尾巴藏起来,待到秀秀回头对着她们笑时,她们便指着书呆子的房门道:“那书生大人已经醒了,秀秀你不去瞧瞧?”
秀秀闻言甚是高兴,果然回去了。
一脸晦气的书呆子吃力的从床上坐起来。
化为原型的蛛娘在床头来回的爬,近乎透明的蛛丝源源不断的自她的吐丝管中喷出。当书呆子抬头时,那细密的蛛网便结结实实的糊在了他的脑袋上。
秀秀进门就看见书呆子习以为常的拂开头顶的蛛网,然后对着她虚弱笑道:“是秀秀来访了啊!容小生先起身——”
话音未落,他脚脖子一歪,却是噗通一声从床上跌了下来。
“大人!”蛛娘急得不得了,忙扑到书呆子的身上关切道,“疼吗?”
“不——”书呆子青着一张脸,呲牙咧嘴的吸了好几口冷气,半响才挤出话来,“小生……挺得住……”
蛛娘八条腿一抖,竟没哭。但相对的,她又喷了一堆的蛛丝在书呆子的身上。
秀秀一脸嫌弃在书呆子身边蹲下,然后一边叹气一边对着书呆子摇头道:“书呆子你还是真是笨手笨脚啊!你看看你,你把人家蛛娘都吓坏了!刚才青衣姐姐和三郎哥哥都在说你摸了脏东西,所以你快点起来去洗个澡吧!”
书呆子丈二摸不到头脑,只觉脸上臊得慌。
“都是小生的不是……”他慌忙整了整衣冠,然后对着蛛娘深深揖道,“还请蛛娘不要放在心上,小生这便去沐浴!”
蛛娘又是自责又是心疼的在原地转了几圈,忙细若蚊訥地答道:“哪里是大人的错,你是凡人,我是个妖。论理合该我关照你的安全。但蛛娘却没有做到,连大人是是什么时候沾染的脏东西都不知道。蛛娘……不配大人——”
“蛛娘切莫这么说!”书呆子闻言越发羞愧起来,那脑袋更是低到了地面去了,“小生是郎君,你是小娘子,郎君本该处处护着小娘子才对,哪有让小娘子保护郎君的道理!千错万错都是小生的错,小生这厢再给你赔礼,还望你原谅则个!”
“你们到底在干吗?”
秀秀巴巴的瞧着书呆子和蛛娘一来一回的在那里赔罪,且说的乱七八糟的叫她半天没听出重点来,便忍不住问了一句。
还在纠结的两人登时回过神来。蛛娘现长了张蜘蛛脸,倒是看不出什么了,唯有书呆子脸红的都快能当胭脂了。
屋里到处都出蛛丝,弄得秀秀觉得脸痒痒。她无意识的抬手抓了抓脸,然后抓了书呆子的胳膊使劲儿道:“好啦,快别赖在地上了。不是秀秀嫌弃你,但是书呆子你真的是太邋遢了,你再不洗漱秀秀就不跟你玩儿了。”
书呆子被说得又羞又臊,忙手脚并用的从地上挣扎起来了。
蛛娘满目担忧的爬上书呆子的肩头,然后用自己的一条蛛腿轻轻碰了碰他的额角。
“黑气怎的看上去又重了。”她语带哭意的同秀秀道,“秀秀你帮我瞧瞧,大人的印堂是不是都黑的发亮了?”
“嗯,黑。”秀秀不客气道,“看起来就用木炭画过一样。所以秀秀才说书呆子脏啊!这么黑肯定是好几个月没洗脸了!”
正一瘸一拐的往门口摸的书呆子闻言膝盖一软,险些没平地跪下去。
死拖着书呆子胳膊的秀秀愣是没撒手,等书呆子再次爬起来,她这才小老儿一般的叹气道:“稳重点儿!都这么大的人了,你怎么连秀秀都不如呢?慢慢来,我现在带你去找青衣姐姐和三郎哥哥,看看有没有什么灵丹妙药可以治治你的软腿毛病!”
“秀秀你……”书呆子被数落的话都说不好了,支支吾吾半天也只说了句莫欺人。
秀秀哼唧一声,然后就拖着书呆子一路直奔青衣房间。
青衣见了书呆子险些没惊得掉了下巴。她来来回回将眼前这个像是从捣烂的树汁里捞出来的人看了几遍,好半天才从那身脏兮兮的儒衣,以及那只在他肩头焦急爬动的花蜘蛛上猜出这人是书呆子。
“怎的半个钟不到的功夫,你就成这样了?”青衣感慨道,“那些老儿的手段当真是厉害!”
“青衣……”书呆子摇头晃脑的磕绊道,“小生……小生这是……这是怎么了?怎的小生感觉脑袋沉得很,眼睛也花了,看你都是糊了层青纱似的。”
青衣嘴角一抽,忙偏头小声跟黑三郎咬耳朵道:“瞧瞧,书呆子现看着就跟花甲老儿似的,眼也花了,脑子也糊涂了。你快出个主意,看他怎么才能压制了那几个老妖怪。”
“这还不容易?”黑三郎看热闹似的嬉笑道,“身份相当了,才可较量一二啊!书呆子这样子,打他们的时候,他们也不好说他以少欺老了!”
青衣略细想想,还是不甚明白,只得探询的看着黑三郎。
黑三郎忍笑咳嗽两声,然后对着书呆子道:“书呆子你且听好了。你这是冲撞了妖怪了!我现教你个脱困的法子。一会儿你一个人下楼,出了门右拐,若是碰见五个老儿,什么话也不用说,扑上去挨个揍过去就成了。”
“不可不可!”书呆子迂腐的很,一听黑三郎哄着他殴打老人,立时就跳起来大声道,“为人之道,在于敬老慈幼,小生善待老者都来不及,怎可泯灭人性的对老者动手!不可不可!”
黑三郎撇了撇嘴,然后对着青衣拍手道:“那我没辙了,看来书呆子只能等着被窃光了福气,从此做个事事不顺命途多舛的衰人了。”
青衣听得一愣一愣的,只觉黑三郎说的太过玩笑,还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书呆子闻言也不畏惧,还挺直了胸膛信誓旦旦道:“就算小生天天倒霉没甚福气了,这等背德的事儿小生也不会干的!”
说罢他便拐着腿叨叨念着朝外头走了。
黑三郎嗤笑一声,然后将青衣的脸转回到自己的方向嬉笑道:“我们甭管那酸腐的书呆子了。让他自己看着办吧!”
“不好吧?”青衣略回忆一下书呆子那腻滑斑驳的脸,就有些无法释怀,“他都变成那副模样了,万一——”
“让他改主意实在是太容易不过了。”为了更好的解释,黑三郎干脆拉着青衣来到窗边,然后指着窗外的一角轻声道,“你自己瞧瞧?”
青衣眨巴下眼睛,依言探头去看窗外。
入眼是一片泥泞的涂滩。密密麻麻的苔草正在浑浊的水面上来回的摆动。略显迷蒙的烟雾凝滞不动的笼在涂滩上空,连那热烈明亮的阳光都无法穿透入内。
青衣没瞧出什么名堂来,便又转眼去看黑三郎。
黑三郎眉梢一动,却是朝着那烟雾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