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途川客栈-第1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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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腾沉吟一声,然后才道:“青衣在那里?”
秀秀气喘吁吁的停下动作回答道:“青衣姐姐跟着她爹爹去找方舟和你啦!”
雷腾一听这话,便知他这是和青衣错过了,于是他马上抬起头准备回龙湖去。
谁知他才摆尾准备飞起来,就瞧见黑三郎搂了青衣翩翩然落在了不远处。
秀秀见了青衣和黑三郎更是大喜,她马上高喊着青衣扑到了才堪堪站稳的青衣怀里。
黑三郎背着手默默的与雷腾对视片刻,方才转头对着青衣道:“雷腾会一直守在这里,有雷腾镇着,那些个魑魅魍魉一时就不敢再来了。我瞧着你那个姑姑,着实有些难缠,倒是你那爹爹还好相与些,有事你就去找你爹爹,尽量别跟你姑姑独处。”
青衣不觉失笑,她也觉得季琦有些太严厉了些,但还不至于不能独处。不过既然黑三郎特特的叮嘱了,她也就应下了。
黑三郎嘱咐完还放心,想了想又从自己怀里摸出根朱红色的签子别到了青衣的发间。
青衣一脸不解的摸了摸签身,只觉那光洁的签身如同被人细细摩挲了无数遍一般触手温润,且有几行清晰的小字镌刻其上。
她心中疑惑,便将那签子取下来看了看。
这一看,黑三郎给她簪上的却是支姻缘签。只见签身上刻着两行娟秀的楷字,上云:第零签,签王,下书:佳偶耶?神仙美眷也。夫复何求
青衣愣了愣,马上就想起这支签王的来历了。这支姻缘签,不正是此前新嫁娘所给的签王么?怎的会在这里拿出来?难道黑三郎一直随身带着不成?
黑三郎自用这个模样来见青衣之后,从未见他羞涩过。这会儿青衣又惊又喜的攥紧了姻缘签,并用了那种柔的几乎要滴出水来的微笑眼神盯着他看,他便有些不自然的别过头去。
“你一直都带身上?”青衣见黑三郎突然又别扭起来,便含笑扯了扯黑三郎的衣袖道,“我只当你早丢了呢!”
“怎……怎么可能……”黑三郎梗着脖子微红了脸颊,慌忙结巴道,“我现在就去了,你若是想我,就对着这签王喊两声我的名字……”
“嗯。”青衣甜滋滋的点了点头,想了想又把姻缘签塞回到黑三郎手里道,“再帮我戴上吧。”
黑三郎抿着嘴详装镇定的回过头来,很是认真严肃的将签王别在了白玉簪边上。待瞧见她发间还斜插一根从未见过的梅花簪,他手下一转,却是悄悄儿的将那梅花簪取了下来。
“莫要丢了。”黑三郎还不忘吩咐道,“这东西是祥物,也是难得的。”
青衣觉得黑三郎这般紧张的模样甚是可爱,于是就抬袖掩嘴偷偷的笑了笑。
黑三郎越瞧笑意盈盈的青衣越挪不动腿,只恨这里不是客栈,又有那等讨人嫌的妖怪和凡人等着他去收拾,不然他便能一日都与青衣在一处待着了。
暗自挣扎几下,他才转身走了。
秀秀倒是见怪不怪的在边上玩青衣的袖子,她以往还跟着娇娘的时候,见娇娘和郎君拉拉扯扯黏黏腻腻的时候多了去了,这会儿见青衣和黑三郎还甚是纯情的小勾小搭也不以为意。
倒是后面的雷腾被此情此景伤的心神俱裂,他原以为是黑三郎强逼诱拐,不曾想青衣也是动了心的。他曾还想着自己既已化龙,因当能与黑三郎匹敌一二。如今明白青衣已心有所属,他一颗怀揣期待的心顿时如堕冰窖。
青衣并不知雷腾心有情殇,眼巴巴的瞧着黑三郎离开了,她这才回转过身来。
秀秀不懂那等情爱,只一味儿想着回客栈。如今见黑三郎又走了,她便一脸疑惑的拉着青衣的袖子问道:“青衣姐姐,我们不回客栈吗?为什么三郎哥哥又一个人走掉了?”
“三郎要去办大事,所以还不能带我们回去。”青衣安抚的摸了摸秀秀的头道,“这里有点危险,所以你乖乖的不要乱跑,等他回来了,我们便能走了。”
“唔……”秀秀不甚情愿的攀缠着青衣撒娇道,“三郎哥哥不在也没关系,龙龙也能背着我们飞回去的!青衣姐姐,我们快回去吧!姐姐的灯笼破了,也不知道她现在好不好……”
青衣略带歉意的微微一笑,还是劝道:“再等等吧,等三郎回来……”
秀秀不甚高兴的撅了撅嘴,但她本来也不是那种胡搅蛮缠的小娃娃,既然青衣要她再等等,她也就努力按捺住似剑的归心。
青衣为引开秀秀的心思,想了想又开口道:“温玉……我阿兄怎么样了?”
秀秀本来还在小失落,这会儿一听见青衣提及温玉,她马上又变换了表情,很是活泼的点头道:“阿郎一直在睡觉啊,小书和小砚拿了好些药来让秀秀帮忙捣碎,秀秀经常帮青衣姐姐做菜,所以捣的可好了,他们都夸我呢!”
青衣一听温玉还在昏迷,便不自觉微蹙了眉,她心中担忧,想也不想就拔腿朝着温玉的房间奔去。
秀秀见青衣跑,也跟着一起跑起来,经过雷腾身边的时候,她还不忘对着雷腾露出个大大的笑脸。
雷腾神情冷肃的将整个居所都盘在了自己的身体内侧,他将头抵在一栋塌了一半的房屋之上,略显凄苦的望着青衣头也不回的进了屋子。
温玉的房间里如今就只有双生书童和三个仆从在照料。余下的仆从片刻不停的来来往往,将温水,药草和无数妖怪的尸首搬了进来。
青衣一脚踏进房门,迎面就是一股极强浓烈的血腥气。她下意识抬手捂住了口鼻,紧跟着四下扫视几眼。
她先是看一堆胡乱压在一起的妖怪尸首,然后是边上那几个忙着剔骨割肉的仆从。
血淋漓的肉块被大块大块的从白森森的骨头上割了下来,然后又交给了守在床边的小砚。
小砚侧身背对着房门,肩膀和手臂不时的上下摆动几下,仿佛是在用刀切割肉块。
青衣一想起温玉和自己的身份,便记起了季厘国人食妖的这件事来。想来小砚这会儿,定是在切妖肉喂温玉呢。
青衣迟疑片刻后,还是放轻了脚步,慢慢的走到了床边。
然后她便看到温玉正气若游丝的仰面躺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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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起来面色惨白,原本温和的面容隐隐透出些痛楚之色。当小砚将妖血喂进他的口中之后,他脸上的痛苦才稍有缓解。
到底是血亲,青衣瞧着温玉如此,心里着实有些难受,但她所能做的,也不过是用干净的手巾帮温玉拭汗而已。
就这样守了温玉大半天,直到月上三竿,季父和季琦一行人才姗姗来迟了。
季琦虽然失血过多,但瞧上去精神气儿倒还是好的。她一进屋,就一叠声问道:“方舟那小子人呢?快叫他出来!”
“他并没有回来过。”青衣一面揉着僵硬的脖子一面道,“我在这儿呆了许久了,也未曾看他出现。”
季琦闻言蛾眉倒竖,才要开口说话,边上的季父便沉声道:“方舟虽非我族,但他的忠心却比族人还来得重。想来是没有蛟龙血肉做药引,他便去打别的妖物的主意了。”
“这个地方还有什么妖物是温玉没吃过的?”季琦原是疑问,结果话才出口,她自个儿就马上反应过来了,“别是去寻那无影的地精去了吧?”
季父神色严肃的点头道:“只怕就是这个了。”
季琦立时就跌足叹息道:“真真是个傻子啊傻子,地精地精,说是精怪,其实就是山川湖泊的命脉,堪比凡人之魂魄,妖怪之妖灵,无形无体,飘忽不定,根本就没办法找出本体来,因为这方天地,一草一木皆是它的化身,除不尽斩不灭。他一个凡人,贸贸然去寻地精,别是叫地精附庸之下的魑魅魍魉吃了就好了。”
青衣原本还道地精虽麻烦,但黑三郎既已亲自出马,定然是能迅速解决的,怎的如今听季琦一说,地精倒像是没法消灭的东西一般。
“那地精……当真是杀不死的吗?”青衣不由得担忧道,“不是说灭了地精就能破了这个鬼蜮么?”
“这世间除了日月星辰,流云雾霭之外,没有什么东西是杀不死的。”季琦下意识捂住自己的侧腰,仿佛是伤口在作痛,看起来脸色越发的青白起来,她悄悄地倒吸了一口凉气,然后才道,“只是杀死了地精,这方天地也就成了空壳废墟了,自此以后,将再无活物和生气。你爹爹当年一刀斩了这地方的阳源,以至于这方天地沦为鬼蜮,已经是大大的不妥了,如今我们再灭了地精,只怕会有厄运降临。”
“如今的季厘国还能厄运到什么境地呢?”季父却是微笑道,“食妖本就是逆天——”
“食妖本就是我们的维生之道,不食妖,我们就要死!”季琦怒而截断季父的话道,“就跟神仙吸食天地灵气,妖物食走兽凡人,凡人食草木牲口一般,全是为了活命而已,这有什么不对?这算什么逆天?天道既生就了我们季厘国,我们便有活下去的理由!阿兄你不过是跟一个凡人结了亲,怎的就变得这般不明事理起来?”
季父原也无心和季琦争执,此时见季琦怒火烧心,脸色越发晦暗起来,少不得要曲意服软的苦笑道:“阿兄不说了,你莫要上火。方才你失了不少血,还是快些回房上些伤药休息吧。如今平安桥已塌,方舟又去寻地精了,遍地的魑魅魍魉都蠢蠢欲动,想来地脉迟早是要大动的。现在你且养精蓄锐,我再去想个有用的法子,若能压制地脉一段时日,我们也好请龙山寺的僧人们重新弄个封印出来。”
季琦拧着眉沉吟片刻,接着又像是想通了一般,复又舒展了峨眉。然后她将手伸向了青衣,语气轻柔道:“那我这便回去上药了,青衣,你来扶我。”
青衣见季琦捂住侧腰脸色白的吓人,心里也是有些慌,这会儿季琦叫她,她连忙就应答者过去扶人了。
送季琦回房的路上,季琦半倚半靠在青衣身上,整个人都有些打晃。青衣搀着季琦微凉的手臂,着实是被季琦那刚强的气性弄得不知该说什么好了。明明疼的都有些站不稳身子了,她却仍是咬牙一脸的平静。
待回房后,季琦屏退仆从,单只留下青衣给她擦洗上药。
青衣捏着半湿的手巾,默默地看着季琦脱下了衣衫。
待到季琦褪下叫血染了大半的亵衣之后,青衣一眼瞧见她背上那些深浅不一的伤疤,登时就惊呼了一声。
“吓着你了?”季琦将青丝尽数挽在了颈侧,听见青衣惊且慌的叫出声来,她便偏转过半边脸不以为意的笑道,“你虽是季厘国的女子,但对我们族里的事情所知甚少。在族里,你随便寻一个小娘子出来,她身上的伤疤比起我来是只多不少的。”
“为何?”青衣惊讶道,“难道族人间也会自相残杀吗?”
“瞎说什么呢。”季琦略显严厉的瞪了青衣一眼,青衣暗觉失言,忙闭紧了嘴麻利的给季琦上药。
一时间再无人说话,直到药都上完了,季琦才拉住欲离开的青衣道:“今晚你跟我睡。”
青衣一听这话,差点没打个哆嗦。季琦严厉且强势,言行举止间,多有咄咄逼人的意味,青衣心里着实有些怕她。
但季琦手抓的那么紧,说话时眼睛眨也不眨的死死盯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