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芒先至-第8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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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起,月现,剑出!
锵的一声龙吟后,只见姜希夷腰间寒光一闪,一道森寒白光现于她手中,这道剑光在月光的照耀下,更加冰凉,更加不近人情。
她手中软剑携风雷之势斜刺向风清扬左胸,攻中带守,守中有攻,这一剑攻守兼备,却又凌厉之极。
便在此时,风清扬见状,拔转剑头,刺向姜希夷右肩,第二剑已发出。
姜希夷手腕一抖,软剑一颤,上一剑似乎还在剑上,突然招式一变,也指向了风清扬右肩,这一剑依然是守中带攻,攻中有守,妙到巅毫。风清扬心中一凛,只因为姜希夷这两剑中,竟然没有半分破绽,而且似乎他的剑路已经被对方看破。
风清扬习得独孤九剑之后,谨遵独孤求败所言“无招胜有招”的要旨,剑路任意变幻,出剑之快,变化之多,令对手叹为观止。他自己从来也是占据先机,见到对方破绽后,仗剑直入,制其要害。
可面对姜希夷,他却觉得从一开始,他就落入了下风,这比试甚至不像一场比试,而是一个前辈在给自己喂招一般。
两人一来一去,互相刺出二十多剑,可剑器却从未相碰过一下,但风清扬每一次一剑刚出,姜希夷就能立刻变招,刺出跟风清扬几乎一模一样的一剑,如同她已经洞悉了风清扬所有心思一般。
风清扬一咬牙,身子略侧,斜剑往姜希夷右肋下刺去,这一下不成招式,但来势极快。
姜希夷右手轻移,手腕再是一抖,软剑剑尖从风清扬身前直直划出一道拖尾流星一般的光,一息之后,风清扬虎口一震,姜希夷的剑身看似不过轻轻拍上了他的剑脊,却如同有千斤重量落在了他的剑上,几乎叫他握不住掌中剑。
姜希夷不等招式用老,也不待风清扬有所反应,软剑忽然划了个圆弧,草丛中几片不知何时落下的叶子,稳稳被她分到了剑上,她将软剑一抖,几片落叶忽然向风清扬射出,其疾如风。
风清扬见状不得不横剑一封,但剑尖和剑锋却依然指向姜希夷,这也是守中带攻的一剑。
姜希夷手腕一转,反腕握紧剑柄,突然出剑变为大开大合,其中又凌厉无比,软剑一挥一劈,已经化为了一片光幕。
这片光幕如此刺眼,风清扬不知道,究竟是剑光如此耀眼,还是月光光辉明亮所致,不过他知道,自己已经要被这一片光幕吞没!
风再动,一片寒意遍布大地,缠绕在风清扬的身上,几乎将他的血液全部冻住。
他知道,这就是所谓的剑气。
他所经历过最冷的时候,都不如这一片剑气寒。
彻骨,深寒。
北风卷地都不足以形容这狂放又狂妄的寒风。
他在风中隐隐嗅到了属于剑的气息,有铁的味道,也有其他的味道,甚至还带着隐隐约约的血。
这一片风,似乎就是千万把剑,深深刺进了他的身体中。
而每一把剑,全部都是姜希夷的剑!
姜希夷先前所射出的几片树叶,已经被她凌厉剑气所碎开,化作碎片粉末,姜希夷再是一挥剑,带起的风卷着那些粉末碎片,突然全部再次射向风清扬,席卷全身。
这一下,无论风清扬如何避开,都实在是避无可避,他无论如何身上都会中到这一招。
然后,剑气顿消。
姜希夷掌中剑已经垂落,面上毫无表情,那些射向风清扬的树叶,也在靠近他身体前慢慢落下,到最后如同被微风吹上了他的衣服一样,是没反应都没有。
但是风清扬知道,如若姜希夷没有撤力,到底有什么样的后果。
两人相视而立,先开口的居然是姜希夷。
她轻声道:“你的剑很好,按照你说的,你习得独孤的剑法并不算久,就已经有如此境界,已经算是悟性难得。”
风清扬苦笑道:“多谢前辈安慰。”
姜希夷摇了摇头,道:“我从来不会安慰人,不过有什么说什么,独孤当初第一次寻我比试的时候,剑术已经可以说是令人震惊,但那时他却只知道招招攻势,以为只要有守意就是输了,可守也是剑的一部分,有人以攻为守,也有人以守为攻,你既然已经悟道攻守结合,也算是不容易了。”
风清扬浑身一颤,抱拳躬身道:“多谢前辈指教。”
姜希夷笑了笑,微微抬手扶起他,道:“你算是独孤的弟子,我与独孤算是好友,这并不算什么。”
接着她继续道:“你剑术有如此境界,还需稍练内功,不然长此以往,你恐怕还未到达下一境界,便到达一个瓶颈,剑术恐怕难以有所进展,只怕不进反退,你们华山派规矩我不懂,不过剑之一道,必须内外兼修才能好。”
风清扬想到方才姜希夷的千钧剑势,再躬身道:“多谢前辈指教,不瞒前辈,晚辈此次下山一路要往江南去,见一见岳家,如若……如若晚辈要成亲,不知前辈可否去喝一杯喜酒?”
姜希夷一怔后,点了点头,笑道:“好,我答应你,我还从来都没有喝过喜酒,不知道好不好喝。”
第97章 陆()
次日清晨,姜希夷一行人轻装下山。
她已同风清扬约定,无论他娶亲与否,两个月后江南再见。姜希夷心中暗算,不过两个月时间而已,便点头应下了,因为无事在身,下山后不紧不慢地带着众人,往苏州方向走了过去。众人白日行路,夜间休息,在这一阵子来说,已经算是难得的松散日子。
这一日,行到湖北地界,姜希夷见路边有间冷酒铺子,其时已到正午,于是令众人勒马稍作休息。她一人饮尽了一壶酒后,又叫来店小二再打满一壶,接着拿起筷子正准备吃菜时,店内突然一阵悉悉索索议论之声。
姜希夷迎光抬眼望去,原来是小店中来了一个新客人,这小店就在路边,来来去去客人众多,这并不是什么稀奇之事。奇怪的是,那人手中执一把胡琴,背后还背着一个人,那人是一个女子,容貌算不得惊艳,但却自有韵味,即使是双眼闭着,也叫人看得舒服。
没错,那女子双眼闭着,而且一双手无力摊在那男子肩头之上,然而她无力的却不止这一双手,是整个人都没有力气,只要那男子将她放下,她就只能躺在地上。而再细细看去这女子,她肤色已经渐渐发青发白,姜希夷再听了听,也没有听见她的呼吸,终于是确认了一件事情——这女子已经死了。
姜希夷再看了看那个背着她的男子,见他骨瘦如柴,脸色枯槁,看来甚是落拓,身着一件看似量身定制的青布长衫,虽然布料算不得很好,裁衣之人手艺也不过一般,但针脚密密麻麻,看得出极其用心,不过此刻看去,衣衫上却落了不少泥污,隐隐还印着血迹,还刮破了些许地方,但这人依旧没有将衣服换下,不知道他究竟是忘记换下,还是舍不得换下。
这两人进店之后,就直接朝着角落里一张板桌旁走去,男子轻轻将背上的女子放下,姜希夷才见到,那女子心口处有一道致命伤口,血已干涸结痂模糊一片,如何都看不清那究竟是什么武器所致。更加奇怪的事情就是,这男明明衣衫褴褛,但这女子浑身上下除开血污和些许泥污之外,甚至连头上发髻都十分整齐,一根木头削成的簪子稳稳插在她发间,一根碎发都没有飞出。
店小二给姜希夷上了酒后,见到那男子,脚下跑了过去,道:“你这人怎么好说歹说都不听?你来喝酒就算了,为何还带着婉娘来,婉娘……婉娘明明都已经死了,你带个死人来,这不是耽误我们做生意吗?”
那男子将放在凳脚旁,神色迷迷茫茫,似乎困时朦胧,又好像酒醉一般,摆了摆手,道:“你莫要太大声,婉娘只是睡着了,等下将她吵醒,她可又不高兴了,她的性子你也知道,总是难哄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抬手轻轻抚过那女子头发,动作极其轻柔又贪婪,好像他手下的是百万珠宝一样,不过这店中的熟客都知道,即使是百万珠宝在他面前,他都不会如此对待,说不定连看一眼都不会,因为那些在这男子心中,都不如这女子一根头发。
姜希夷桌边一村夫仰首饮尽一碗酒后,小声道:“婉娘都死了差不多……一二三四,差不多四天了,莫大还不将她尸体下葬,难道是要等到尸体全部烂掉,他才会信婉娘已经死了吗?”
另一人长叹了一口气道:“我听人说莫大还是衡山派弟子,他怎么到了我们湖北来了?”
一身着蓝布短打之人,放下手中筷子,道:“当然是因为婉娘他才会留在这,而且莫大何止是衡山派弟子,他可是这一代衡山派大弟子,未来的衡山派掌门哩!他们成亲之时,大家都说婉娘日后终于能过上好日子了。”
那村夫摇了摇头道:“我听闻昨日许多拿着剑的人,在莫大和婉娘屋前敲了许久的人,那些人一个个都喊着‘大师兄’,可莫大就是不开门,我猜着应该是衡山派上的弟子下来寻他了。”
衡山派大弟子莫大和他的妻子婉娘。
姜希夷终于知道那两人分别是谁了。
虽然她同这边的各大门派都不甚熟悉,可她至少是晓得,衡山是五岳之一,五岳剑派中自然也有衡山派,再想到之前在华山上所见,其实是不受重视的气宗弟子,也绝对没有莫大这般样子的。
再看了看莫大,见他面前摆着酒壶、酒杯,伏在桌上,又勉强用手将自己支撑起来,喃喃道:“我就只顾着自己喝酒,居然忘记了婉娘还没吃东西,你不要生我的气,我最怕你生我的气了,你一生气就不理我,就跟现在一样,你这几天都没开口跟我说话,是不是已经生气了?那我再给你买鱼吃好不好,你最喜欢吃鱼了,你吃了鱼就不要再生气了……”
接着他抬手拦下了刚刚从左边跑过的店小二,将小二牢牢抓在原地,不得动弹,姜希夷见状目中眼光闪动,莫大道:“小哥,帮我上一盘鱼,红烧鱼,要快一些。”
店小二嘴唇微动,似乎是想拒绝,结果看到婉娘尸体后,将话吞了回去,叹了一口气,道:“好,我去厨房帮你催,你莫要再抓着我了。”
莫大将手放下,又喝了一杯酒,对婉娘道:“你再等一等,鱼就上来了。”
姜希夷见状,不知道为什么心中似乎被什么堵着一般,极为难受。
待得店小二将红烧鱼端上后,莫大道了一声谢,拿起碗筷,手腕微动,筷子一抖,细细将鱼肉和刺分开,却又不将肉碾碎,接着放入碗中,一碗装满后,将筷子放到碗上,轻轻移到婉娘面前,道:“来,吃吧,这一碗里面没有一根鱼刺,如果这次还有于此,你就用力打我好不好?”
说完后,他一动不动,静静地看着婉娘,想从她那张再不会有任何反应的脸上,看出一丝情绪,就算是生气也好。
半晌后,莫大叹了一口气,道:“你是不是想回去了,我才想起来,你一直是喜欢在家里吃饭的,我们回家去……”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婉娘背起,拿起凳脚旁的胡琴,往前台跟掌柜的结了账,一步一步走出了这间小酒铺。
姜希夷已经停了筷子,看向天枢,问道:“你们都吃饱了吗?”
天枢点头道:“庄主已经用完的话,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