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身体里的家伙们-第9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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取而代之的,却是一片难言的深沉,乃至是阴霾
哪怕心有悔意,一个能把自己的女儿逼得远遁异国他乡的父亲,又是何等的失败?
韩宇甚至都不想去细究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他觉得自己只需要看到如今的这个结果就足够了。
“大人他在知道少爷您决定过来之后,就一个人去了青瓦台。”
“青瓦台?”
“对!”
听到自己面前的这位老人面不改色地说出这个在无数韩国人心目中都十分遥不可及的地名,韩宇就皱起了眉头,问道:“他去青瓦台做什么?”
他并不在意李载深夜去青瓦台这件事代表了什么,韩国人在学习西方实现民主自由的同时,至少也在表面上把总统与政府的形象无限朝着亲民的方向拉拢过去,即便是作为一名普通的高龄市民,李载也有大半夜去青瓦台敲门的权力。
问题是,韩宇想要知道,自己的到来,和李载跑去青瓦台又有什么关联?
或者说,他想知道,李载去青瓦台的目的是什么?
朴不花应该看出了韩宇这句问话背后的含义,这位忠心耿耿的老人直接给韩宇打起了哑谜,回答道:“有些事,少爷您以后就会知道了,大人会亲自告诉您。至于现在,您只需要知道,大人正在为您的回归,进行最好的准备。”
韩宇定定地注视朴不花,片刻后,就面无表情地侧过脸去,将目光再度投向车窗外面。
“‘回归’这个词,您用得太早了。”
“不。”
朴不花摇了摇头,用一种格外肯定的表情看着韩宇,坚定无比地说道:“您一定会回来的!因为您的外公,您的外婆,您的妹妹,甚至是您去世的父母,都在这里”
对于朴不花的这句话,韩宇没有作出回答。
车窗外与夜色泾渭分明的明亮光线如光影交替的剪影,投在他的侧脸上,将那双黑邃的眼眸映出了两点微弱的光芒
“人到了。”
在一群黑衣保镖的陪送下,韩宇刚跟着朴不花走进殡仪馆的待客大厅,他就一眼望见了在大厅中央沙发区里等候已久的那两道身影。
两个女人,一老一少,一位鬓发已然有些斑白,一位黑发绸亮、正值青春,相同的是,她们身上那身黑白相间的素服,还有头发上,戴着的那枚小巧而精致的白花发饰。
没等韩宇两人走近,韩伶花就坐不住地站起来,走了过来。
等到靠近后,韩宇才看清楚老太太凝望自己的双眼眼眶早就通红不已。
她站到了韩宇的面前,一只有些枯瘦的手颤颤巍巍地想要抬起来,轻轻抚摸一下他的脸颊,但动作到一半,她便自己停了下来,泪水不断地顺着满是沟壑的苍老脸庞落下。
朴不花拿着一套黑色的男士西服走了过来,隔着透明的塑料衣袋,能让人看见这身衣服的崭新与笔挺,仿佛是前不久刚为韩宇量身定做的。
“孩子很多的话,我们之后再说”
韩伶花终于开口了。
往日的慈祥与开朗在这一刻都化为了那道干哑而颤抖的老迈声音。
她径直伸出手,抓住了韩宇的手腕,然后在他怔怔的注目中,一个字一个字,认真轻缓地说道:“你母亲走了整整二十四年她也被供奉在这里整整二十四年可我没有一天觉得她真的走了!我没有一天觉得她走得安心!我觉得我和那个人,我们两个都没有资格主持她的丧礼!当年我把她亲手送进这里,不过就是我这个糟老太婆为了让自己安心而已!现在好了现在好了你来了你终于来了你母亲的丧礼,该由你来主持!这个丧主,你来做!”
韩伶花艰涩而铿锵有力的话语在安静的大厅中回响着。
韩宇下意识看向了朴不花小心翼翼地拿到自己跟前的这套黑色西服。
无论在世上的哪个地方,黑色与白色都是最沉重的色调。
韩宇瞧见了在这套黑色西服的左臂上,正戴着一个白色的袖章。
袖章上,印着两条黑线。
白色袖章代表着丧主的身份,而两条黑线,则代表着直系亲属的身份。
直系亲属
韩宇情不自禁地转转头,目光恍惚地扫视了一圈自己的周围。
他看见了韩伶花红肿的双眼,他看见了朴不花紧绷的苍老面容上,那眼里深深的期望,他也看到了正用一种无比复杂也无比柔和的眼神望着自己、朝自己走来的韩琴瑟。
最后,他低头沉默了很久。
大厅里的气氛似乎也因此而越来越寂静,几乎所有人的心都在往下沉。
让韩宇担当丧主再重新主持一次韩怛丧礼的事,并不是李载的主意,事实上,在朴不花等人看来,如果他们告诉韩宇这件事是李载的意思,他们的这位小少爷恐怕会毫不犹豫地拒绝。
自欺欺人地厚着脸皮凑上去,并不意味着真能骗过自己。
谁都能猜到,谁都能理解,韩宇心中对韩家的抗拒。
但饶是如此,他们希望能够亲眼看到韩宇为韩怛上一炷香。
这不仅仅是韩家人这么多年来心里的魔障,更是他们的执念!
可眼下看来
“灵堂在哪?”
就在朴不花等人将要绝望之际,一道不啻于天籁般的低沉声音就在传进了他们的耳中。
许多人一下子满脸惊喜地抬起头。
韩宇伸手接过了朴不花手里的那套黑色西装,努力控制着自己不去看韩伶花通红的双眼中那瞬间焕发出来的神采,还有韩琴瑟咬住下唇紧紧凝视自己的目光。
他抿着嘴,故意用一种冷淡至极的语气对同样满脸狂喜的朴不花,重复了一遍自己刚才的问题。
“我母亲的灵堂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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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5章 亲人、家人(中)()
世界上很多事情本就无法做到真正的纯粹。
好与坏,对与不对,只是相对而言。
恩怨情仇,往往纠葛不清。
除了男女间的情事之外,就属家事最让人头疼。
韩宇跟韩家老太太总共也没见过几次面,至于和朴不花他们,也就更谈不上什么交情了。
与其说他会顺势答应下来韩家的请求,是因为承受不住身边那一圈期盼而充满哀求的眼神,不如说,他只是想按照自己的想法来做事。
韩宇和现在的这些韩家人没有什么感情可言,即便是现如今好像猛然成为自己唯一一位亲生妹妹的韩琴瑟,此前韩宇与她之间也不过是有一层比较熟悉的师生感情罢了。
但是,韩宇记得韩怛。
对……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韩宇心中其实多多少少有点难言的羞愧。为人子女,他竟然直到成年后这么久才算是知道自己亲生母亲的姓名。
也许他小时候曾经听过这个名字,但这个对于一个孩童而言实在过于生涩拗口的名字早就随着时间的消磨与无人再提而消失在他的脑海中。
如果权允儿的判断没有出错,如果自己的思考也没有出错,韩宇现在至少有八九成的把握能够确定自己脑中那份所谓穿越带来的记忆里,那个只存在于自己幼时零星印象中的蒙面女人,的的确确就是自己真正的母亲!
这么一来,所有的事情才能对得上,这么一来,情况似乎一下子就明朗起来了……
韩宇自身并不记得太多和韩怛的往事,许多的记忆碎片都模糊不堪,真就像权允儿那天所说的一样,恍如梦一场。
可韩宇至今回想,仍然可以挖掘出,自己记忆深处那份当时对于母亲的孺慕。
若非把那道曾经望向自己的疼爱眼神给深刻在心底,一个四五岁便失去父母的孩子又怎么会把自己的这位亲生母亲牢记那么多年?
母亲是深爱自己的,这点韩宇可以肯定。
自己也是深爱母亲的,这点韩宇也可以肯定。
所以,他接过了那套戴着象征丧主标志的黑色西装。
儿子给逝世的妈妈举办丧礼,还需要其他的理由吗?
韩宇不想去管韩家让自己在多年后重新主持韩怛的丧礼是否别有用心,是否是想要借此与自己亲近。
当自己的那位外祖母搬出韩怛的时候,韩宇其实就别无选择了。
生育之恩比不上养育之恩,但那也是自己这辈子都偿还不了的爱!
韩宇自认在韩怛面前,他没有任何资格拿出自己的自矜与个性。
在母亲面前低头不丢人,在母亲面前妥协就算不上妥协。
‘呀,虽说是母亲……但你真的要无视我们几个的建议吗?’
在布置庄严的盛大灵堂上,韩宇换上了那身黑色西装,崭新的衣物贴身而笔挺,仿佛真是为他量身裁制,左臂上那印有两条黑线的白色袖章格外引人注目。
‘你就再信我们一回吧。嗯?现在是没有什么征兆,但谁知道你继续这么做下去会出现什么事情?要知道,我们如果要有动作的话,也不过就是一瞬间的事!’
韩宇无视了身边林允宇那喋喋不休的话语,面色沉着而严肃地从韩琴瑟手中接过了一杯祭酒。
他目光紧盯着自己手中这杯清澈见底的祭酒,然后就在周围韩伶花等人紧紧的注目中,毫不犹豫地跪了下来。
在他身前,鲜花与祭品的簇拥中,还是一块简单的灵位,没有照片。
只不过,这一次灵位上的字变了。
【慈母韓怛之臁弧
【兒韓宇敬立】
这是韩宇刚才亲手写上去的,韩伶花在旁边帮着磨墨,韩琴瑟把笔递给了他。
韩宇跪在地上,一手扶在自己持着酒杯的右手下方,右手则拿着酒杯伸出去,在灵位前的那些祭品上方平平稳稳地晃了一圈。
在做整个动作的过程中,韩宇的视线始终聚集自己面前的那块灵位上,眼中仿佛看不到其他任何事物,耳边也再听不见其他任何的言语。
而见到韩宇已经开始全神贯注地祭拜韩怛,本来站在他身边还努力进行劝说的林允宇就猛地闭上了嘴。
他沉默了一下,就一语不发地退到了一边去,在冥冥中,与在场的其他韩家人一起,用无比复杂的眼神,凝视着跪在地上的韩宇。
等到做完一系列祭拜的礼节后,韩宇就该起身,站在灵位旁边,看着其他人进行祭拜了。
然而,在他礼毕后,大家却没见他站起来,而是静静地看着自己眼前的这块灵位,然后,就忽然伸出了一只手,在这块自己亲手制成不久的灵位上轻轻抚摸了一下。
没有人出声阻止他这种对先人不敬的行为。
和韩琴瑟站在一起的韩伶花无声地抬起手,掩着自己的嘴,苍老的面容上那双依旧通红的眼睛饱含泪花地看着这一幕。
目光激动而满溢着悲伤。
多少年了……
现在才算是把怛儿留在这世上的一切给完完整整地找了回来。
出乎韩家人意料之外的是,韩宇也仅仅是伸出手摸了摸灵位,就没再多做什么类似于情绪失控的举动。
他没对自己母亲的灵位多说什么,更没多做什么,就一脸平静地站了起来,倒是年迈却眼神仍旧好使的朴不花留意到他在起身时,眼眶处的那抹微红。
韩宇沉默地退到了一旁去,接下来就轮到韩琴瑟了。
韩宇就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