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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3部分

出闺阁记-第38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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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事便叫阿虎往宫里送信,你哥哥一会儿也会回来。”

    陈滢应下了,又见她穿着件茧色多罗呢出白狐狸毛斗篷,下摆直垂脚面儿,里头则是天青色素面儿十样锦薄夹袄并同色马面裙,发上只簪着根羊脂玉佛头簪,一身简致且厚实,便点头道:“娘这样穿很好,不怕冷着。”

    李氏由不得笑起来,索性转身,从罗妈妈手里取了个鎏银莲座儿小手炉出来,捧给陈滢瞧:“连这个我都备下了,给你掌掌眼。”

    见她尚有心情开玩笑,陈滢亦自安心,又问:“可备了护膝?”

    “放心罢,已经系上了。”李氏拍了拍裙摆,旋即又蹙眉:“家里便交予你了,你可莫往外跑,以免误事儿。”

    陈滢知道她的意思,向她承诺:“不出门儿,要在家准备东西,怕也要忙上一会儿。”

    李氏知她素来重然诺,得她亲口应承,亦自安心。

    陈滢将她送出二门,目送着马车远去,方回屋布置不提。

    李氏这一去,便走了大半日。

    黄昏时分,雨犹自下个不息,青石板上落了几点残红,原是浅嫩的粉白,在雨幕中渐作泥泞。

    这是个注定悲伤的黄昏,正如古往今来无数诗歌中吟咏的那样,伤春,春伤。

    天将擦黑时,巍峨的皇城双阙,响起几声哀切的云板,皇城角门前,亦悬起了一面素洁的白幡时。

    至掌灯时,盛京城中,已是一片缟素。

    吴太妃,这个风华绝代的美人儿,在这个下着雨的春天的薄暮,香消玉殒、撒手尘寰。

第695章 暮春三月() 
吴太妃薨逝,元嘉帝悲恸犹甚,罢朝五日,满城举哀。

    自即日起,京城弥月不得宴饮、游乐、嫁娶,诸商铺民户悬白幡、著素衣,百官亦着素服,凡身有诰命之妇皆簪白花,七日后方得除。

    至于其他行省,只禁一月宴饮游乐,余者照旧。

    此外,吴太妃的丧事,一切规制皆比照皇太后,唯几处细节略有不同。然相较于这些许差别,以太妃封号而得葬皇陵,其死后哀荣,却是盛之又盛的了。

    而在太妃棺椁入皇陵当日,元嘉帝亲写了一篇祭文,全文皆称吴太妃为“母”,诵读时更是数度洒泪、哽咽不能言,其对太妃娘娘感情之深,委实令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自禁于长禧宫的萧太后,亦写了一份哀悼祭文,交托司徒皇后转呈元嘉帝。这位太后娘娘虽然未曾露面,然她对昔日姐妹的深情,亦令满城百姓称道的。

    不觉间,春已将尽,三月末时,一场大雨洗濯了大楚朝的这座都城,亦将那一城素雪,换作锦绣。

    流光如水逝去,国丧的悲伤与哀痛,以及那绝代风华和与传奇故事,尽皆随之远行,转首时,又是草长莺飞,桃花开遍,翠柳如烟。

    便在暮春一个温暖的午后,陈滢乘上红鸾轿,于喜乐和鞭炮声中,离开了陈府。

    李氏微红的眼眶、罗妈妈欣慰而欢喜的泪水,还有陈劭那张微有动容的脸,皆在大红轿帘落下后,消失不见。

    陈滢坐在轿中,耳畔是沿街笑语,眼前是一片温暖的红光。

    在她的两度人生里,亦曾有过这样的时刻,轿起轿落,不过是从一所牢笼,换去另一所牢笼。

    而今天的她,却再无彼时之忐忑、不安与担忧,唯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恍惚,萦绕心头。

    下意识地,她开始分辨轿外裴恕的声音,仿似唯其如此,才得确认,这并非是梦。

    那磁沉而清越的音线,总能于万千声息中,首先跃入她的耳畔。

    她陡然记起,他们初逢的那日,风暖日轻,而她对他最深的印象,便是那一管高挺的鼻梁。

    而后,他的声音,才契合进了她的梦,直至今日,成为她此生的羁绊。

    细算来,那也不过是三年前的事,回首时,却恍然若梦。

    “扑楞楞”,东风忽疾,不知哪里飘来的桃花,携风而至,落上陈滢的裙角。

    透过大红盖头下的缝隙,她凝视着这朵桃花,莫名地,觉出几分怅惘。

    她成亲了。

    从今往后,她不再是陈大姑娘,而是威远侯夫人,她的姓氏之前,会冠上夫姓。

    裴陈氏。

    很陌生的称呼。

    陈滢在盖头下弯了弯唇,探手入袖。

    袖笼里的纸张发出轻微的摩擦声,只是,数息后,便被震天的鞭炮声掩去。

    花轿落下,轿帘掀起,喜娘扶着她的胳膊,踏上长长的红毡,跨进了威远侯府门。

    那一刹,她听见了裴恕的笑声。

    爽朗的、欢愉的、发自内心的笑声,似那张灿烂的笑脸,已入眼帘。

    于是,陈滢也微笑了起来。

    她嫁给了她爱的人。

    而碰巧,她爱的人,也正爱着他。

    她想,大约没有什么比这更幸运的了。

    爱与被爱,以婚姻、以誓言,结永世之好。

    拜堂、撒帐、饮合卺酒、挑盖头……

    直待裴恕以武力驱赶走众多观礼的下属,又被郎廷玉、何廷正二人拖去外头吃酒,房间里才真正地安静了下来。

    “姑娘……夫人,要不要把大衣裳脱了?”寻真小声儿问道。

    那凤冠委实不轻,听说从前还有新娘子压歪脖子的,她怕陈滢嫌累。

    “那就拿掉吧,霞披也先解了。”陈滢笑道。

    这点儿分量实在不算什么,不过她也没有自虐的倾向,能轻松些自是好的,随后又吩咐:“拿香胰子来,先把脸洗了才好。”

    新妇妆实是千人一面,粉面三尺厚、朱唇如涂血,总之,把人妆扮得辨不出美丑来,便算成功。相较于凤冠,脸上的浓妆才更让人难受。

    寻真并知实忙去张罗,一时收拾已毕,陈滢挽了个简单的发髻,仍旧著大红喜服,坐在榻前吃了几块点心。

    桌上有现成的饭菜,只她并不饿,且晚上也不宜多食,略垫了垫便罢,随后便挑了本书,秉烛细读。

    一个时辰后,裴恕终是回来了。

    他也是一身的大红喜袍,额上勒着根大红锦带,当中镶一块美玉,因喝了不少酒,目中瞳仁不似往常剔透,略带几分朦胧,衬长眉隆鼻、墨发如漆,格外英气迫人。

    “吃好酒了吗?”陈滢起身相迎。

    裴恕咧嘴冲她乐,旋即又向她打了个“噤声”的手势,脚下一转,蓦地行至窗前,伸手一推。

    “豁啷”,窗扇大开,温暖的春风和着一阵男子轰笑,瞬间扑入房中。

    “就知道你们在这儿。”裴恕顺手拿起桌上糕点便往外砸,一面威胁:“敢听本侯壁角,等着明儿挨鞭子吧。”

    窗下顿时一阵鬼哭狼嚎,怪笑声与呼痛声不断,一个声音不知死活地响了起来:“侯爷忒不讲道理,咱们这听壁角是讨吉利,哪儿能把人往外赶呐。”

    此声一出,陈滢脑中立时现出一个矮熊般的身影。

    看起来,明日这顿鞭子,郎廷玉是逃不掉了。

    果然,裴恕冷笑:“郎廷玉我看你是皮痒,别以为你戴个人皮面具我就认不出你来。”说着又是一顿点心砸将下去。

    郎廷玉登时哀嚎:“不带这样儿的,侯爷您不能光盯着属下一个人砸,老何也在唔唔……”

    他的话没说完,显然是被同伴堵了嘴,随后,何廷正严肃的声音便响了起来:“侯爷,属下这就把这厮带下去,侯爷尽管去干该干的事儿。”

    “轰”,窗外又是一阵大笑,还夹杂着几声口哨。

    裴恕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耳根儿,所幸他背着光,廊下灯笼也不甚亮,倒没人瞧见小侯爷害羞的模样。

    何廷正说话算话,很快便把人都带走了,窗外安静了下来。

    可是,裴恕却兀自凭窗立着,不说不动,连头都不回,似是僵住了。

    

第696章 昨夜洞房() 
看着兀自立于窗前的高大背影,陈滢微觉讶然。

    捣乱的人都走了,裴恕还站在那里做甚?

    思忖片刻,她提步行至他身边,侧首望去。

    入目处,是一张大红脸。

    陈滢笑起来。

    难怪站着不动呢,却原来是害羞了,这真是一点儿也不出奇。

    她伸出手,想要拉裴恕坐回桌前。

    可是,她的手方一伸出,那张几乎红到脖根儿的脸,立时又红了一个度。

    虽然根本不敢直视她,可是,她的一举一动,他皆知晓。

    那一刹,陈滢的心,忽尔便是一软。

    这是他们的新婚之夜。

    而她方才想要做的,似乎……那么有一点点的煞风景。

    陈滢垂眸,莫名地,心底生出一丝内疚。

    裴恕此刻的紧张,正对应着她的心不在焉,而就在一息之前,她甚至还在考虑别的事。

    她望住那只离自己仅有咫尺手。

    此刻,那大手正紧握成拳,手背青筋突起,显示出那手的主人的紧张。

    陈滢的心,倏然被窗外春风吹化。

    罢,罢,这洞房花烛夜,东风送暖时,她又何必拿那些恼人之事,徒惹烦忧?

    还是将一切留待明日再说罢。

    她再度弯了弯唇,轻轻拉住那只大掌,语声是前所未有地温柔。

    “阿恕,随我来。”她道,牵住他,掌心温热度过皮肤,渗进他心里去。

    裴恕额头冒汗,手掌潮浸浸地,心尖上亦像拢了层水雾,酥软温热。

    许是酒气上身,此刻,他的身体亦正一阵阵地热,仿佛连脑袋瓜里也着了火,烧得他看什么都有点模糊。

    可偏偏地,那干净清秀的眉眼,他却看得清。

    他不知是怎么坐在了榻前,亦不知房中仆役是何时走的,更不知那红帐是如何落下、锦被又是如何盖上了身。

    甚至,他也不知自己身上的衣物,是何时褪去的。

    他只知道,他急跳的心与浊重的呼吸,正与她轻浅的体香融于一处,直将整间屋子,融成一片温柔的暖阳。

    是夜,被翻红浪、衾卧鸳鸯,双鱼戏水、连理成双……直待天交三鼓、洞房花烛矮下去半截儿,小夫妻方才双双睡下。

    次日一早,卯初方过,陈滢便已然醒转。

    她的生物钟很准,每日皆是卯初起床,纵是新婚亦不例外。

    床账里,弥漫着一股甜腻的气息,乱糟糟的锦褥、扯断的流苏、撕得半碎的内衫,在在皆表明着,昨夜洞房停红烛,正是一夜销魂蚀骨。

    陈滢试着动了动手脚。

    一切如常,毫无酸痛迹象。

    她又将视线移去帐幔。

    暮春的清晓,天光已然微明,纱帐上光影模糊,烛光与晨光交映,描画出并蒂莲开、鸾凤和鸣。

    看了看身旁的冷衾凉被,陈滢弯眉一笑。

    本以为她起得算早,可裴恕此刻已然不见了踪影,竟是比她起得还早。

    再侧耳细听,窗外鸟鸣间关、啁啾唱和,再远些,便有隐约的呼喝声与跑动声,虽声音不大,然气势却隆,想是裴家军正在出晨操,裴恕应亦在其中

    却不知,郎廷玉的那顿鞭子,有没有抽完?

    陈滢想着,含笑推被而起,启帐环视。

    屋中红烛耀耀,窗纸泛出青白,屋角烧了一只炭盆,此刻仍有余温。

    她掀开帐子下了床,趿着鞋去找衣裳。

    裴恕没忘了晨练,她也一样。这是多年来养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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