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闺阁记-第29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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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湘早在校长室恭候多时了,陈滢进屋后,二人便是好一阵寒暄。
说起来,自国公府分了宗,李氏便已非国公府儿媳,陈湘姐妹再在李家,委实有些尴尬。
好在,许老夫人很有先见之明,很快便派了刘宝善夫妻过来,令其在济南府置产,顺手买下了一幢三进府邸。
如此一来,陈湘姐妹便算有了去处,而刘宝善一家亦留在山东,男主外务、女管内宅。
此外,因不方便再于李氏族学附学,陈湘并陈涵便皆去女校暂充夫子,每日里忙着备课、上课、陈涵又迷上了做实验,竟将寻常日子,过出十分滋味来,也是叫人惊叹。
许老夫人几番托人带信,皆是要她们好生帮衬陈滢打理女校,似是对女校格外在意,也并不急着召这姐妹俩回京,只叫其“安心住着便是”,甚至就连陈湘的婚事,老人家也不怎么着急。
半个月前,陈漌成亲,按理说,陈湘并陈涵皆需前来观礼,方尽了一家人的心意。
只是,济南府规矩极大,若无十分必要,未婚女子是不作兴单独出门见客的。忠勇伯府倒也是一片好心,顾着她们姑娘家的名声,并未下帖相邀,而陈滢在婚宴上,便也没见着她们。
紧接着,陈劭又生了病,陈湘并陈涵倒都登门探望,却也是匆匆一晤,很快便又开。
也就是今天,陈滢方有暇与她们叙一叙别情,好生坐下说几句话儿。
“如今你回来了,我总算卸下千斤担子,将这女校囫囵交还予你,我这颗心也算落了底。”陈湘作势拍了拍心口,似是如蒙大赦。
语毕,又将厚厚几迭簿册向案边一推:“喏,这是一年来的账篇子、成绩单、考勤表并奖惩记录,还有夫子们写的那个什么……年终总结报告。林林总总,皆在此处,请陈校长一观。”
陈滢忍不住笑起来:“连你也爱开玩笑了。你只说我是陈校长,尊驾不也是陈校长么?”
这话直说得陈湘掩口而笑,颊边泛起一层薄红,却再不复从前三句话就低头、说话不敢高声的模样,道:“你也莫来打趣我,这校长委实是个头疼差事,我这一年说的话,比前头十几年加起来还多。”
她两眼弯作月牙儿,又似害羞、又似得趣儿:“去年年末的时候,学校放假,你那规矩里写着要开什么全校大会,校长需得当着全校师生的面儿讲话。这真真是赶鸭子上架,我在那台子上的时候,两条腿哆嗦得连站都站不稳,都不知道是怎么把话给说全的,所幸没闹出大笑话儿来,真真是佛祖保佑。”
说起这些时,她双颊红晕渐深,然面上神情却极开怀,一双眼睛亮晶晶地,好似天上星辰。
陈滢见状,心下亦自欢喜。
原先在国公府时,因不大受沈氏待见,家中姐妹又多,陈湘一味忍让,渐渐变得畏首畏尾、毫无主见,后终为陈涵所累,被许老夫人送至济南。
如今看来,许老夫人的“孙女改造计划”,至少成功了一半儿。只不知剩下的那一半儿,又当如何?
陈滢心下忖着,将那叠报告接过,颔首致谢:“真是有劳你了,我也没想到,这一走就是一年,如果不是你在,这女校还不知成什么样儿。”
陈湘有些不好意思,掩袖而笑:“这话我可万不敢当。便没有我在,有陈校长定下的那些章程,女校也不会有事儿的。”
言至此,她忽地面色一变,似是想起了什么,刹时间,颊边薄红褪尽,面色竟有些苍白。
悄眼打量着陈滢的神色,她咬了咬牙,语声艰涩地道:“不过么,有一件事儿,我要向校长禀报……不,应是向校长请罪,就是那……”
话未说完,窗外“轰”地一声巨响,直震得那窗纸都在晃。
“怎么回事?”陈滢霍然起身,面色发沉。
难不成到现在还有混混敢来挑事?。。
“无事的!”陈湘忙起身道,动作急了些,险些将凳子带翻凳子
她顾不得那“叮咣”乱响的凳子,话行至陈滢跟前,下意识摆出阻拦之资,口中仍在迭声道:“无事的,真的无事。这其实是……”
她的声音忽然低下去,神情略显尴尬:“这是四……三妹妹,三妹妹她……她现下在实验室。”
陈滢此时已然行至窗前,推窗望去。
毫无异样。
绿影参差的游廊下,两名女生正闲闲漫步,神色泰然;爬满青藤的教学楼上,三、四个学生倚窗而立,或说或笑、行动自若,连惊叫声都不曾发出,更无人惊慌失措,似习以为常。
陈滢怔得一刻,立时了然。
“不会是陈三姑娘在做实验吧?”她转向陈湘。
陈湘面色微红,低着头,那样子像恨不能挖个洞把自己埋了,嗫嚅地道:“是的,校长。我三妹妹跟李念君搭伴儿,下了课就进实验室,时常弄出些动静来,全校上下都知道的。她们最近在研制那个……那个……蒸汽机。”
蒸汽机?
两个小学生,居然妄图研制蒸汽机?
陈滢完全震惊了。
而后,又觉不解。
“她们哪里来的原料?”她蹙着眉。
蒸汽机的组件包括活塞、曲柄连杆、滑阀、飞轮等,而这些部件,皆需由较精密的锻造机器制造。
元嘉十七年的大楚朝,没有高炉、更无水力锻机,制造蒸汽机,无异于天方夜谭。
第533章 花厅惊变()
陈湘似对此知之甚多,闻言便道:“校长放心,如今她们还只是初初研制,听说正在拿锅子架在火上做实验,有时候控制不好火候,就会炸一炸,其实并没甚么的。”
陈滢的眉心跳了几下。
炸一炸?
没什么的?
都炸了还能说没什么,这学校的人神经得是多强悍?
还有,锅子?
陈滢的面上,渐渐浮起不可思议的神色:“她们该不会是在做……”
高压锅?。。
以锅烧水制蒸汽,这正是高压锅的原身,而高压锅,还真就是蒸汽机的源头。
据陈滢所知,前世的十七世纪末,一位她目今已然记不起名字的法国科学家,在观察到高压锅的蒸汽之后,受到启发,制造出了第一台蒸汽机模型。
陈涵与李念君,莫非亦走上了同样的路?
无论结果如何,她们选取的方向,居然很正确。
陈滢心下直是五味杂陈,转眸望向校园北角。
教学楼位于东南,而与之呈对角线的西北,便是实验楼。楼前植了好些泡桐树,如今树尚未长成,细弱的躯干,叶片始初翠,有几棵还开着花儿,淡紫色铃铛样的花朵,挂在梢顶,迎风轻摆。
此刻,那树从后二楼的某扇窗户,正大股大股地往外冒白烟。
陈滢轻呼了一口气。
还好实验楼偏居一隅,且全楼皆为石制,修建得格外坚实,否则,怕架不住陈涵这种炸法。
“走罢,去实验楼瞧瞧。”陈滢忽然来了兴致,提步便往外行。
陈湘闻言,脸红得更甚,呐呐跟上,心下着实作恼,亦有几分埋怨。
不是她这个做女儿的不孝,委实是陈涵的性子,像足了沈氏,太爱耍心眼儿,偏又是眼高手低,一身的毛病,许老夫人将她送到济南,未始不存着给她个教训之意。
如今可好,自来到女校教书,陈涵倒将那歪心眼儿丢了,却是一心扑进实验室,见天儿地作东弄西,三天一小炸、五天一大炸,弄得周遭乡民都听惯了,哪天不听个响儿,人家还要来问一声。
陈湘自是时常苦劝,也骂过、也罚过,举凡实验造成的损失,亦皆从陈涵的月例里扣。可陈涵却依然故我,该干嘛还干嘛,且越说她劲头儿还越足,给你往死里折腾。
“这实是我教妹无方,请陈校长莫要挂怀。”陈湘羞愧垂首,低低语道。
说这话时,她们正行于长长的曲廊,廊外天光若水、翠峰如簇,一阵风来,携几许泡桐花甜蜜的香气。
“此事不与你相干,说来说去,始作俑者还是我。”陈滢回道,多少觉出几分无奈。
此事的责任确实在她,盖因这一年来,陈涵与她书信往还,信中所言,唯两件事:
提问、以及回答。
陈涵对各种实验极为着迷,信中问题无数,而陈滢则悉数作答,这便是她们通信的全部。
蒸汽机的概念,陈滢曾在信中提过,陈涵想是就此上了心。
“到底也是我管理不力之故。”陈湘依旧十分自责,咬唇蹙眉,每个字皆说得艰难:“舍妹有错,亦皆是我这个做姐姐的不曾教导好。陈校长当责便责,只是,到底三妹妹还小,我……”
她有点说不下去了,目中隐隐漾出水光。
她姐妹二人寓居山东,人生地不熟,唯相依为命,感情倒是比往昔更深,她有点担心陈滢震怒之下,会对陈涵不利。
陈滢停下脚步,侧眸望她,干净的面庞上,神情极认真:“你放宽心,我绝不会怪罪陈三姑娘的。事实上,陈三姑娘对科学的热爱,让我既高兴、又钦佩。科学使人进步、也只有科学,才能让大楚走在时代前列。”
她弯着唇,清凌凌的眸子里,笑意泛起微澜:“在不伤及自己与他人生命的前提下,一切因科学实验造成的损失,我校皆愿承担。同时,女校也倡导这样的实践精神、推崇这样的学习态度。在我看来,陈三姑娘与李念君,实是我校之楷模。”
陈湘呆呆地看着她,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原以为会被抢白,再不济也要受些责备,却未料,陈滢竟不抑反扬,对陈涵的评价,竟是前所未有地高。
“这是我的肺腑之言,陈二姑娘实无担心的必要。”陈滢笑道,拉了拉她的手,转身前行。
陈湘怔立片刻,面上终是绽出笑来,快走两步跟上陈滢,笑道:“陈校长这般说,叫我这个做姐姐的不敢当。舍妹无状,您不怪罪就好啦。”
陈滢亦笑,复又慨叹:“如果女校的学生们都像你家三妹妹这样,何愁不发扬光大?说不得,咱们学校的学生,还能青史留名呢。”
陈湘笑而不语,心下虽觉未必如此,只如今的陈涵,委实变化巨大,那挑三窝四、说话堵人的毛病,早便没了,有时候,看着读书到深夜的妹妹,陈湘甚至觉着,这样的陈涵,才更可人疼。
二人说笑间,实验楼已在眼前,陈滢正欲拾级而上,猛不防远处突传喧哗,其间还杂着女子的哭喊与惊叫。
众皆一悸,俱止了步,陈湘面上还余着笑,只当又有学生胡闹,遂摇头打趣:“这又是哪里做实验呢?这些孩子们也真是的。”
陈滢却觉出不对来,回首望去,面色沉肃:“不像是学生,听声音,似是从办公楼里传出来的。”
话声落地,几名女子忽自花厅奔出,一个个惊慌失措、又哭又喊。
陈滢心头重跳。
虽然隔得有些远,可她却一眼认出,那披头散发、哭得最凶的,竟是薛芷!
“必定出事了。”陈滢迅速做出判断,转向陈湘歉然道:“实验室就先交给你,我过去瞧瞧。”
陈湘至此方明白过来,不免担心,连连顿首道:“你去吧,此处有我。”
陈滢匆匆谢过,飞快往办公楼赶去。
薛芷哭得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