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闺阁记-第2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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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抛去凉瑟瑟一个眼风,似生怕对方不懂,嫣然道:“本宫愚笨,却不知这八字考语说的是何人。夫人自来聪明,想必一听即知。”
程氏的面色陡然铁青,旋即又转作苍白。
此八字指向何人,她岂会不懂?
这竟是元嘉帝评价郭冲之语。
有此八字,她的长子可还有什么前途可言?
程氏越想越惊,顾不得细思语中讥嘲,急急问道:“殿下,这真是陛下说的?”
“本宫骗你作甚?”长公主嗤笑一声,信手拣起块玫瑰饼,咬了两口,又翘起指尖儿,向程氏点了点:“夫人若是不信,自可递牌子见母后去,且听听她老人家怎么说?”
程氏面色愈发苍白,忽觉腰背酸软,瘫坐椅上。
“这可如何是好?”她喃喃自语,心都灰透了:“陛下这话一说,冲儿往后……怕是再无仕路可走了……”
言至此,不由悲从中来,泪水直往下淌。
这寥寥八字,恰如利刃,生生切断了郭冲的起复之路,教她她越想便越伤心。
长公主望她片刻,终是缓下了面色。
程氏其人,眼界手段都不缺,唯一不好的,便是太贪。
举凡有利过眼,必伸手去拿,拿住了便再不松开,有时候,难免为了这一丁点的利,忘却自个儿的身份。
是故,她这个做儿媳的,便要尽到提醒之责,以防这所谓的婆母忘乎所以,不知天高地厚。
“夫人也莫要太伤心。”见程氏真伤了她,长公主便宽慰她,亲执玉壶,向她盏中注些热茶,殷勤劝道:
“如今陛下还在气头上,此时碰上去,那就是找不自在,便是母后再去讨情,也只会教陛下越发着恼。若陛下再降一等责罚,岂非弄巧成拙?”
程氏自知此理,只是,到底这是她亲生的儿子,又是长子,自幼承欢膝下,她如何舍得教儿子一生委屈?
“殿下说得是,这道理我也懂,只冲儿委实是冤得很。”她垂泪道,拿帕子按一按眼角,语声突然怨毒起来:
“不过就是弄死个贱婢么?这又是多大的事儿?不是我说,这京里但凡有脸面的人家,哪家没出过这样的事儿?怎么偏到了我们家,这就成了天大的罪?真真儿的叫人心里堵得慌。”
此一言,终是触及长公主心事,她不免长长地叹了口气:“莫说夫人心中发堵,便是本宫,也觉得令郎冤枉。”
郭冲之罪,不过是元嘉帝借以打压外戚的手段而已。
细算来,他也是命中有此一劫,恰恰撞上刀口。如此现成的由头,元嘉帝自然要拿来好生用一用。
念及此,长公主忍不住冷笑。
她这位好皇弟,倒真耍得一手花枪。分明把人逼去绝境、分明忌讳她长公主势大,可偏偏出手无痕,每一下都打在点子上,竟叫人抓不住半点破绽。
真真婢生子,天生下贱!
长公主恨一恨,眉生厌怒,抬手将玫瑰饼掷进碟中,有心说几句狠话,到底没这个底气,只得强自抑下这一腔子恼恨。
再深吸了几口气,她转过心绪,温颜看向程氏。
“事情已然至此,与其硬去挽回,倒不如从旁的地方想些法子,亡羊补牢,也不算太晚不是?”她浅笑道,拿帕子揩手指。
程氏一下子抬起头,含泪的眸子里,似有精光划过:“殿下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您膝下又不止一个儿子,何必只盯着长子不放呢?”长公主绽出笑来。涂着厚厚脂粉的脸上,现出几道清晰的纹路。
程氏微怔,旋即眼前一亮。
对啊,除了郭冲,她还育有次子郭冯呢。
长公主这番话,委实醍醐灌顶,让她豁然开朗。
郭冯今年也才二十一岁,前年方娶妻,虽读书不成、习武不就、庶务亦拿不起来,可他生性温吞,素日只喜听戏架鸟,倒不大会惹事儿。
程氏的心思飞快活络开来。
她此前确实钻了牛角尖儿,只想着郭冲,却忘了这个不起眼的次子,而长公主之语提醒了她。
有两子傍身,她还有什么好怕的?兴济伯百年之后,袭爵之人,只会是她程氏的儿子。
至于那位附马爷么……
程氏的眼底,划过一丝阴冷。
既娶了全大楚最尊贵的女子为妻,夫妻二人又是伉俪情深,那么,这位附马都尉,也就只能以一生报还了。
第446章 良人不归()
念头转至此处,程氏不免又思及郭冲,复觉忧心。
爵位不旁落,她自是欢喜,可是,郭冲还是个大问题,总不能叫她的嫡长子,就这么一辈子养废在府中吧?
她程氏的儿子,怎能活成废物?她绝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夫人若是不放心冲儿,我倒还有个主意。”长公主像是料准她所思,笑盈盈地道。
程氏正自心乱如麻,一闻此言,下意识便问:“殿下有何高见?”
长公主笑容温和,不紧不慢地道:“我听说,陛下近几日正拉着阁老们议事,似是想出了好些生钱的法子,要将国库大大充盈一番。若传言不虚,我猜着,用不上三、五年,陛下怕就要对北疆并西夷用兵了。”
她顾住程氏,唇角勾一抹淡笑:“只要战事一起,武勋们便有了前程。如果我是夫人,我就会好生劝一劝伯爷,请他将那些风雅事先搁下,有空儿便联络联络当年部曲,叙叙旧、吃吃酒,总好过忙着学文效儒、白白浪费光阴。”
程氏越往下听,那眼睛便越亮,到最后,目中竟似窜起火苗,也不理对方语中对兴济伯的讥嘲,只频频颔首,双颊竟泛起潮红。
“我听明白了,我听懂了。”她整张脸都亮堂起来。
长公主此法,果然高明!
郭冲虽被黜了世子,可是,他少年习武,又时常与兴济伯在军营走动,若能立下军功,何愁无路登高?
刹那间,程氏只觉眼前光明,心头敞亮。
她不是那等无知妇人,不会舍不得叫儿子上战场。她比谁都清楚,富贵从来险中求。
就如她自己,若无置之死地而后生之勇决,又如何能够走到今天这一步?
当年,为了自己的后代,她做下无数大事,如今机会就在眼前,死死抓牢才是唯一的选择。
再者说,打仗也未必就一定要亲临险地。以兴济伯在军中多年的经营,再好生谋划一番,让郭冲轻轻松松领上一份儿军功,想亦不难。
程氏越想越觉欢喜,花了妆的脸上,尽是笑意。
“殿下果然高瞻远瞩,一语点醒梦中人!”她欢喜不禁,虽竭力抑住满腔情绪,却掩不住眸中亢奋。
长公主心下极为得意,面上却是云淡风轻,摆手笑道:“我也不过这么一说,到底该怎么拿主意,夫人比我更清楚。”
“殿下太谦了。”程氏一把拉住她的手,眼圈儿都红了:“我今儿真是来对了,若不是殿下指了条明路,我这时候还在家哭呢,殿下这是救了我的命哪。”
语至末了,到底迸出两行泪来。
这实是她肺腑之言,长公主所知所见,确实比她这后宅妇人高明,今日得此良策,可谓满载而归。
长公主越发得意起来,笑容中也掺着几许张扬,然说出来的话,却仍旧谦和。
“您这话可折煞我了。”她将帕子掩唇,捏得细细的眉,弯若弦月:“到底您才是长辈,在您的面前,我这个晚辈也不过班门斧罢了,您可别再夸我了,我受不起。”
程氏闻言,口中又是一连串的恭维,暗地里却直撇嘴。
长公主幸得是长公主,若是身份低些,怕在内宅里活不过半年,委实是城府太浅。
可是,转念再想,程氏又有几分羡慕。
到底是太后娘娘最疼宠的女儿,哪怕陛下怪罪,长公主也仍旧尊贵显赫、无人可比,就连她这个婆母,也只能矮下去一截儿。
这般想着,程氏心里的那点羡慕,便又为苦涩替代。
当婆母当到她这份儿上,也是举世皆无的了。
一时间,她也说不出是何滋味,口中谀词却是未断,正所谓舌灿莲花,说得长公主笑个不停。
直到这所谓儿媳心怀大畅、再无芥蒂,程氏方收声。因委实说得口渴难耐,便捧盏喝茶润喉。
长公主也笑得倦了,亦自饮茶,又往窗外瞧。
夜色渐浓,窗缝里漏进细碎的冷风,偶尔风疾,便有凄厉的呜咽。
她缓缓起身,向门前踱几步,启帘观瞧。
院子里点着绛纱笼灯,四四方方的几盏,在夜风里放出嫣红的光,映出冷寂门庭、雪满空阶。
她又将视线放远。
朦胧灯影中,几名内侍在廊角立着,若不仔细看,倒教人疑心那是死物。
长公主无声地叹了口气。
她这朝阳院儿里,可不就是死气沉沉的么?
她微仰起头。
天边挂一弯淡淡的眉月,时而破云出、时而云遮面,山石子上开了大朵的山茶,像揉卷的白绉纱,迎着烛火的那一面,色若朝霞,朝向月华的那面儿,却是茫茫一片微白。
又是一阵风起,花枝俯仰,白纱委地,斑斑落花,有若月光。
长公主怅怅一叹。
如此良夜,却不知,良人何时归?
“殿下,我这里还有件小事儿,需得知会您一声儿。”程氏的语声蓦地响起。
长公主身子轻震,倏然梦醒。
她放下帘幕,回首时,面上仍余着几分黯然,勉强打起精神来,向程氏笑了笑,问:“何事?”
程氏起身行至她身前,细声道:“前几日,我寻访到一个人,据说是那柳婆子遗下的孤女。”
柳婆子?
长公主先还疑惑,待想明,眸光陡寒。
给她的阿娇下毒的那起子贱人里头,不就有个柳婆子?
只是,她的人查到的时候,柳婆子已经病死了。
长公主面色森然。
这老虔婆却是走运,早早死了,免去在她手底下讨饶求告之苦,算她命大。
只是,据长公主所知,这柳婆子膝下只得一个痴傻儿子,儿媳都未讨上,又哪里来的女儿?
“坐下说。”长公主提步归座,整张脸沉如暗夜,程氏亦坐下,将身子向前凑了凑,低语道:
“此事说来也真是巧。我原想着助殿下一臂之力,便派了几个得力手下去查那投毒之事,正查到柳婆子时,她一个邻居却说,便在殿下的人走后没多久,有一个年轻女子来找柳婆子,说是来寻亲娘的。我的人顺脚找了找,还真找着了这人,查其出身年岁,倒像真是柳婆子的女儿。”
第447章 麻氏月儿()
“你确定?”长公主眉目阴冷,声音亦极冷。
“这……”程氏抬手掠鬓,手在半空停了停,神情有些迟疑“照目今看来,我觉得她说不太像在撒谎。”
她再往前凑了凑,语声越发轻细“殿下请想,她若是藏着别的心思,就该早早出现,专等着殿下的人现身时露面,也好拿个投名状。可是,此女出现的时机却在其后,若非我派出人手,她可不就走空了?”
长公主不语,眉头攒得极紧。
程氏又续“再一个,这女子所言皆与柳婆子对得上。殿下也知,这柳婆子前头死过一个丈夫,现如今这个痴儿是她再嫁后所出。而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