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闺阁记-第202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翠儿乖巧应是,挑帘进得屋中,陈漌已在点手唤她“过来说话。”
翠儿蹦蹦跳跳地走过去,双丫髻晃当着,飘带乱飞“姑娘,婢子可听见好事儿了呢,真真是天在的好消息。”
陈漌的眼睛亮了亮,问“你都听见了什么?”
翠儿立时便把陈勋与许氏的对话学了一遍。
她年纪虽小,口齿却便给,记性也好,竟是原话照搬、一点未落,那一大段对话全都学了,就连陈勋的语气也仿得神似。
。
第367章 游鱼戏水()
听闻陈勋意欲悔亲,陈漌的眼圈儿立时红了,心头却一松,仿若卸下千斤重担。
她欣然弯眸,目中波光点点。
袁家那头,不提也罢,说来皆是烦恼。如今既有父亲作主,这门她本就不愿的婚事,必不得成。
这一刹,阴在陈漌心头的阴云,终是散去,她整个人都亮堂起来。
翠儿咭咭呱呱地说罢,左右看一眼,忽地踏前两步,语声转轻,面上带着神秘的笑意:“姑娘,还有件事儿,婢子也打听来了。”
陈漌心头跳了两跳,勉力抑下,举目环视一番,便朝她招手:“你来,随我来内室再说。”
翠儿欢喜应是,随她进得屋中,陈漌在博古架前立定,深吸了一口气,似鼓足勇气,方点头道:“好了,你说罢。”
翠儿却并不就言,而是直走到她身边,俯耳悄语。
热乎乎的吐息,喷在陈漌颊边,像火苗炙烤,又若暖阳初照。
陈漌安静地听着,纤嫩手指攫住裙摆,双颊渐浮上一层薄薄桃粉,清瞳若雾气涌动的星夜,碎华点点、云气漫漫,拂不散、化不开,缠绵入骨,缭绕不去……
桂花开遍,琼英玉树,转瞬已是秋浓。这时节,处处皆朗然、处处有暗香,清馥馥似随人意,而若细寻,却又无迹。
郭婉倚着碧栏杆子,向水中撒几粒香油和面浸的桂花粒儿,看清溪中红鱼争食,鲜艳鱼脊划破水线,又被流波敛去。
“你怎么这时候才来?”她闲闲道,掌中一枝春艳鹅黄帕子,有一下无一下揩着手指,像漫不经心:“我叫你办的事儿,就这么难?”
“夫人这话折煞民女了。”明心立在她身后两步处,头垂得极低,语声也极低。。。
郭婉侧首睇她,复去观鱼:“你今儿怎么不穿红了?怕太张扬?”
明心暗自一凛。
她今日确实装扮朴素,月白夹衫、湖蓝布裙,发上一点油的簪子,簪首只小儿指头大,远看根本瞧不出。
她素知郭婉脾性,特意挑了半旧衣裳穿来,自忖掩饰得极好,却不料,对方早就知道她素常模样,特特点明说来。
明心越发不敢抬头,声音里添几分小心:“民女不敢。”
“你这么低的声音作甚?”郭婉似在笑,然,明艳的脸上,却无波澜。
她转首往四下瞧了瞧,眼角若有流光划过:“这方圆皆是平坡,就这么一座观鱼亭子,孤零零地,便有人要听壁角,也没处儿听去。”
语罢,慢慢站了起来。
明心抬眼看去。
郭婉穿着樱粉折枝菊通袖袄儿、孔雀蓝雁来成双蝉翼纱十二幅裙,裙尾拖曳于地,裙缘上金线绣的水波纹,若霞映金波,衬她发上明晃晃的金钗,更是耀目。
明心收回视线,垂望脚下,眼底隐一丝艳羡。
郭婉看也未看她,兀自引颈远眺。
亭外衰草连天,周遭连棵树亦无,唯草叶在风里起伏。
视线尽处,便是皇城。
清晨薄雾浮动,高大的宫阙仿若隐在云间,如玉宇仙阙,辉煌而又飘渺。
“这亭子建得也真怪。”郭婉道,话题却又拓向别处。
“我听人说,前朝时,这地方原是所极大的园林,只因主人犯事,阖家问斩,于是,花树走犬鼠、亭台挂蛛网,不几年的功夫便荒废得干净,后来干脆就被乱兵给拆了。”
她叹一声,转眸四顾,漫步走下小亭:“如今再看,这地方就是块荒地,先帝爷偏把别庄建在此处左近,怕也有警醒后人之意。”
语罢,又是一声低叹。
明心不敢接话,只沉默地跟在她身后。
“罢了,还是说正事儿罢。”缓步绕过小亭,行至溪边,郭婉像是回过神,踏着足下圆石,玉燕绣鞋纤巧精致:“你把消息透过去了?”
“回夫人,是的。”明心躬下腰。
郭婉点了点头,美眸顾盼:“中间转了几道儿手?若事发,会不会查到你身上?”
“夫人放心,断不会的。”明心笃定地道,低垂的眼睛里,划过一丝不以为然,说话声却仍恭敬:“总共拐了五个弯儿,若再加上柳婆子,中间就隔了六个人。”
“这么多人?”郭婉望着水中游鱼,头也不抬:“你也不怕哪一头儿接不上?”
“绝不会的,夫人。”明心十分自信,抑或是自傲:“民女虽笨,这样的小场面却还应付得来。不过是给她个教训罢了,又不是真要出什么事。”
“那就好。”郭婉弯眸回望于她,嫣然一笑:“牛刀宰鸡,我好像是有点看轻你了呢。”
“夫人说笑了。能为夫人效劳,实是民女几辈子修来的福气。”明心道,语声倒有几分真切。
“啊哟,我可不敢当。”郭婉掩袖笑语,眸光流转间,似繁花盛放,艳光夺人。
明心直看得恍神,迟疑片刻,垂下了眼睛。
“怎么了?你这是有话要说?还是有问题要问?”郭婉立时察觉她的异样,轻问道。
明心犹豫了一下,终是小心翼翼地开了口:“夫人拿永成侯府开刀,民女是明白的。他们当初赶走了陈……姑娘一家子,没一点家族担当的义气,事后也没怎么帮忙,若不是陈大人运道好,只怕还得住在诏狱里。夫人是要为挚友讨个公道,夫人高义,委实叫民女钦佩,可是……”
她话头一转,面上漾起不解:“……可是,您为什么要去算计永成侯府的大姑娘呢?以夫人的胸襟手段、眼界地位,这一计,似乎格局有些小了。”
她也算十分大胆了,或者不如说,于她而言,阴谋诡计、设陷布局,皆是再自然不过之事,是故每每论及,她便总要求个通透。这疑问久藏于心,她到底还是未曾忍住。
郭婉却不言声,只弯着眉眼,左右端详她片刻,“噗哧”一笑。
明心向以谋士自诩,更以才智自负,可此际,被她这样随随便便地瞧着、笑着,不知何故,后背竟渗出层白毛汗来。
她下意识地垂下了头。
如同此前无数次、在不经意间、在这位郭孺子的面前,低下头去。
第368章 合璧山庄()
“明心姑娘,你似乎并不如我想得那样聪明哪。”郭婉咂嘴叹一句,颇有些落寞,慢慢转身,鲜丽的宝蓝绣鞋,踩住溪边五彩圆石,沿清溪向前,裙尾半拖水中,鲜艳的金与红,引来游鱼嬉戏。
明心胸口窝一团火,低垂的脸阴了晴、晴了阴,咬住嘴唇,到底不敢再问。
郭婉目中浮出一痕讥色。
举凡自作聪明之人,总以为天下无敌,也总以为他(她)眼中看到的,就一定是全部。
这一局的格局,果真小么?
郭婉笑起来,明艳容颜映亮天华,遍地秋草亦成锦绣。
“拿来罢。”她略略提声。
明心怔住,不知她这是何意,神情有些发滞。
蓦地,眼前晃过一道人影,着实将她吓了一跳。
定睛看时,见来人身形中等,眉眼平淡,左颊偏下位置生几粒细小的痣,不打眼的样貌,偏生站在那里时,让人忽视不得。
明心凝下神来,向来人笑笑:“原来是司马管事。”
司马秀,郭婉花重金请来的那个江湖女子,如今是郭婉身边的管事妈妈。
“司马,把东西给明心。”郭婉淡声吩咐。
司马不说话,转至明心跟前,手中多了一只锦囊。
“劳烦你安排诸事,这是你的辛苦费。”郭婉半转过身,偏头向明心一笑。
华美艳丽,似牡丹开在春风里。
“谢夫人。”明心规规矩矩道,双手接过,就要往袖笼里放。
“你先打开瞧瞧。”郭婉的声音响起,略带几分懒散:“此事你居功至伟,真是多谢你了。”
明心有些讶然,到底还是依她吩咐,抽开系带,打开锦囊。
随后,张大了眼睛。
满满一袋子的金珠,华光灼灼,刺得人几乎睁不开眼。
这么多?
她心头顿时骇异。
这至少值二、三百两银子了,她不过略施小计、安排几个人手传话而已,哪里值得这般重赏。
“这太重了,民女不敢收。”她慌忙道,心底泛起不好的念头,飞快系上抽带。
“我赏的,哪有再拿回来的道理。”郭婉的声音依旧很淡。只这一次,淡然之余,更有迢遥,似身在高山,俯瞰足下草木。
“这是你该得的,你只拿着便是。”她停下脚步,抬手掠了掠发鬓,意态悠然:“拿了这些后,该怎么做,不用我教你罢。”
明心眼前恍了恍,再凝神时,只听见自己“怦怦”的心跳。
“民女知道了。”她收好锦囊,垂首低语。
郭婉侧望溪边红鱼。
鱼群已然散去,三三两两,碧波之中,间或一跃,绯丽的红划一道艳光,“啪”地落回水中,溅几簇不大不小的水花儿。
“这鱼儿倒聪明得紧,没了食儿,便不在我眼面前了。”郭婉轻笑,声线若水花细碎:“瞧这一身儿的红,委实打眼得紧,若非此处临着皇庄,怕早被人捉去,或被煮作羹汤、或为池中玩物,何如此刻,自由自在。”
闲语话鱼,明心后背,蓦又渗出层白毛汗来。
她一下子爬伏于地,手指紧抠地面:“民女明天……不,马上……民女马上就离京。”
“两个月后再回来。”郭婉的声音像隔得极远。
明心脸孔朝下,语声发闷:“民女知道了,多谢夫人指点。”
无人作答。
金色的朝阳铺在水面,风也染作金色,枯草尖儿滴下露水,不一时,她的鞋面已湿了。
她悄然抬头,溪边哪还有人影?
举目回望,远处皇城巍巍,近处野旷云低,草叶在风中簌簌响着,像有人踏碎步而来、掠裙角而去。
明心吁口气,想要直身,无奈双足酸软,竟是不成,只得坐倒在地,探手入袖,摩挲袖中锦囊,良久后,方勾了下唇。
“看来,我还是小瞧了你。”她喃喃道,秀气的眉头随后蹙起:“难不成,方才我竟是猜错了么?”。。
她立时摇头,目中重又涌起自信:“这不可能的。我绝不会算错。”
自语罢,她干脆盘漆坐下,不顾晨露侵衣,凝目沉思起来……
一年一度明月在,人间几度又中秋。
中秋节当晚,陈府夜宴,举家团坐府中最高的“合璧山庄”,赏澄空涌金波、银辉洒霜天,饮明露清樨酿、杭白珍珠茶,再尝几味玫瑰红丝饼、桂花糯米糕,最后,陈家两位男丁各自举杯邀广寒,吟上酸诗两首,这个节便算是过完了。
李氏全程笑意浅淡,话不多说一句、酒不多喝半口,听罢酸诗,立时起身:“我累了,先回去。”
陈浚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