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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9部分

出闺阁记-第1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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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滢怔忡地立在原地,心思有些恍惚。

    直到现在,她都不太能准确描述出对陈劭的感情。

    她对这个父亲的记忆,还停留在八年之前,而那时的陈劭,与陈滢也并不算多么亲近。

    他是个标准的工作狂,除了每天早上能见上子女们一面外,他几乎都不怎么回后院儿,指点陈浚功课的时候,也往往是在外书房。

    陈滢曾一度以为他在外头有人,后来却发现并非如此。

    陈劭就是一个专注于事业心的人,他极少出门应酬,也从不拈花惹草,生活规律得如同钟摆,就连休沐在家时也皆在处理公务。

    他所在的工部,本就不是什么闲散衙门,如果想要认真工作,那手头上的事情是永远也忙不完的,光是全国的水利工程就足够整个工部的人忙活好几年。

    有一个这样的父亲,陈滢其实是感激的。

    陈劭是庶子,出人头地并不容易。纵使许老夫人是个很好的嫡母,可陈劭所得到的一切,也比常人要多付出几倍的努力。

    陈滢知道,父亲之所以如此拼命地工作,无非是想在仕途上更进一步,其最终目的,应该还是为了家人并子女。

    得父如此,陈滢深感幸运。

    可是,从另一个方面来说,这种感激,却只存在于理智的层面,而她与陈劭的父女之情,其实却并不亲厚。

    亲情是需要维系与呵护的,如果有一方始终缺席,感情就很难升温。

    自回到京城后,陈滢一直在努力调整自己的步伐、修正态度,尽一切可能去理解与配合陈劭,以期与他形成良好的父女关系。

    只是,陈劭回来后第三日便被召进皇宫,在太医院里整整住了半个月,其后虽回到了府中,但因要遵医嘱静养,陈滢见他一面也很不容易。

    如此一来,陈滢的种种努力,收效甚微。

第290章 竹风细语() 
立在花园的门边儿,陈滢无声地吐纳了几息,将纷乱的思绪暂置一旁。

    与家人间亲情的培养,从来就不是一蹴而就之事,细水长流才是根本。

    她相信,假以时日,这个终于完整了的家,总会恢复原状。

    至少她会为此而努力。

    陈滢这般想着,复又抬起头,凝目望向远处的竹林。

    郭婉与郭媛仍在说着话儿,从郭婉的表情看来,似乎谈话还是正常的。

    忖度了片刻后,陈滢便提起裙角,径往竹林方向行去。

    而几乎与此同时,郭婉与郭媛的对话,也已经接近尾声。

    “……总之,别以为你回来了,就能得着什么好处,我告诉你,你不过就是白担个名头儿罢了,骨子里的东西,那是变不了的。”郭媛淡淡地看着她所谓的大姐姐,声音冷得如同寒夜里刮过的风。

    这个一直隐居在外长姊,是长久以来扎在她心头的一根刺。

    本以为眼不见、心不烦,这根刺总会慢慢消弥。可如今,这根刺突然就冒了出来,明晃晃地,仿佛在向所有人展现着她的存在。

    真希望手里有把刀,把这根刺连根儿剜起。

    郭婉恨恨想道,阴鸷的眸光睨向郭婉。

    因身量儿本就高些,当她这样看着人时,便有种极强的压迫感,仿若眼前一切,皆不过是她足底尘埃,

    郭婉却是恍若未见。

    她微垂臻首,纤白的手指屈成兰花,抚过腰畔禁步上的丝绦,浅笑道:“县主说笑了。这伯府就是我的家,我回我自己的家,难不成也不行么?这家里该我得的,自然便是我的,祖母断不会委屈了我去,又哪里来的什么好处不好处一说?”

    短短一席话,头角峥嵘,半字不让。

    一如她方才言语间展现的强硬

    郭媛面色一沉,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蓦地“吃吃”笑出声来。

    “你倒是嘴硬得很。”她一双眼睛从上到下刮了郭婉一遍,神情轻慢,似在打量玩物,啧啧连声:“若这般瞧来,你这模样倒真是生得好,听说是像足了你那商家出身的亡母,怪道当年能攀上伯府呢。”

    她似若叹息地摇头笑着,颊边梨涡隐现,复又将一根染了丹蔻的手指点向下颌,歪着脑袋端详着她名义上的长姊,一脸地意味深长。

    “我说我的好姐姐,你这命可真是苦,与你那亡母倒是一对儿亲亲好母女。说起来,你那死鬼夫君也是没福得很,怎么就能把你这么个千娇百媚的美人儿给丢下了去?他也真舍得呢。”她放肆地笑了起来,明艳的脸上尽是得意。

    “县主见识广博,连别人夫妻房中事也了若指掌,当真叫人钦佩。”郭婉笑意如常,只是那眼底不含温度,一如她微凉的语气:“素常听人说,长公主殿下乃天下第一等尊贵的人儿,如今见了县主,我才知道……”

    “大胆!”郭媛面色陡地一厉,断然喝止了她,铁青的脸上似罩了一层寒霜,冷声道:“你又是个什么东西?商户贱门之女,就凭你也敢指摘我母亲?我看你……”

    “死者为大,这道理莫非县主不明白?”没容她说完,郭婉便打断了她,弯起的唇角含了一丝极浓的讥嘲,抬起头来直视于她,毫不退缩:

    “县主言及先慈,我自然难免由此及彼,原样奉还。县主时不时喝人大胆,却不知县主有没有发现,您连亡者都要拿来说道,实是胆大包天,您就不怕半夜作噩梦么?”

    语至末梢,声音转低,幽沉如若耳语,竟有几分诡异。

    郭媛的面色刷地变得惨白,好似想起了什么事。

    郭婉紧紧地盯着她,轻飘飘的声音嵌在风里,直往她耳边送:“啊哟,县主怎么变脸了?是不是当真做过什么亏心事,怕那冤魂半夜敲门?”

    “你满口胡唚些什么!”郭媛厉声道,只那声音却有些发颤。

    那一刻,某些被她刻意遗忘的记忆,蓦地涌现于脑海,让她不由得打了个寒噤。

    而随后,一股怒意便冲天而起,迅速将她淹没。

    这贱人,怎么敢这样说话?

    她这是来吓唬人来了么?

    她莫非不知自己才是高高在上的县主,而她不过就是个卑微的商户贱妇罢了?

    只消她郭媛动一动手指头,这贱人便有十条命也不够死的。。。

    郭媛的两眼迅速充血,极度的愤怒让她整个人都在发抖,面色狞厉如鬼。

    “若是县主觉得我冒犯了您,其实……您大可以罚我的嘛。”郭婉悠悠地道,风姿雅致地拂了拂裙裾。

    她的语声低柔且沉,若上好的丝绒抚过人的耳畔,一路钻到人的心底里去。

    “只要您愿意,捏死我还不就和捏死个蝼蚁差不多?”

    那充满诱惑的声线又飘了过来。这一刻,郭婉的神情是淡定的,甚而更是有恃无恐的,仿佛料定了对方不敢动她。

    郭媛瞳孔骤缩,神情阴鸷得如雷雨将至的天空。

    这是她行将暴发的前兆。

    然而,她的身子却像是钉在了地上,并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即便恨透了眼前这女子,恨不能立时将那张美丽的脸抓花,可郭媛却又无比清楚地知晓,此时不可轻动。

    那一刻,长公主微带寒瑟的语声,蓦地响起在她的耳畔:

    ……我儿切记,不可明着与你大姐姐交恶,以免落人口实……

    ……以你我母女之尊,并以此女身份之贱,如若我们贸然动作,必被他人诟病欺压元配遗女,那些没事儿干的言官们就跟等着吸血的蚊子一样,一旦我们露出行迹,为娘说不得便又要罚跪了……

    ……到底她也不过就是个比玩意儿好不了多少的东西,我儿不必与她一般见识,明面儿上唤她一声大姐姐,其实也不算什么……

    ……言而总之,不可惹事生非,更不可当众与之冲突。此女来得古怪,我儿需小心应付,莫着了她的道儿去……

    这是临行之前,永宁长公主对郭媛的叮嘱。

    直到现在,她都还记得在说这些话时,母亲眼底深处的痛苦与酸楚。

    那神情,深深地刺痛了她。

第291章 愤而离去() 
郭媛用力地咬着牙,两边腮帮子都痛了起来。

    如果这贱女不出现,该有多好?

    那样便没有人会想起,尊贵的长公主殿下,实则乃是续弦,在元配的牌位前,尊贵如长公主,也是必须要执妾礼的。

    只消一想起这些,郭媛就觉出一种剜心刻骨的恨。

    都是郭婉!

    都怪她出现在盛京,才叫这满城的人都看了她们母女的笑话儿!

    这奇耻大辱,终有一日,她香山县主要百倍奉还!

    郭媛的额头迸起青筋,牙齿因愤怒而咬合,响起“格格”之声。

    她用力地闭了闭眼。

    眼前覆上短暂的黑暗,有殷红的光刺透进来,她的眼皮有些痛。

    那个令人厌恶的身影,在这一刻,终于没再出现在她的眼前。

    即便只有这眼开眼闭的一瞬。

    郭媛渐渐地冷静了下来。

    母亲说得对,现在还不是时候。

    此刻与郭婉闹翻,就是将把柄送到别人手中。

    郭媛缓缓睁开眼睛,压下了那冲天而起的怒意。

    “你怎么这么不要脸呢?”她直勾勾地盯着郭婉,声音逼得又尖又细,吐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带着这世上最深的恶意:

    “一个寡妇罢了,不知守在老家,竟还有脸跑到京城来。我要是你,老早就以死守节了,哪还能厚着脸皮活到现在?你是嫌那房梁太矮吊不死人!还是嫌那水太浅淹不死人!再不济是那剪子太钝,扎不死人!”

    一连串恶毒的咒骂从郭媛的口中迸出,尽数倾泻在了郭婉的身上。

    就算不能闹翻,她这姐姐是个寡妇,却是不争的事实。

    一个不肯赴死、苟活于世的寡妇,是个人都能朝她身上吐唾沫,以她县主之尊,只是骂上几句,那是她仁慈宽厚。

    郭媛得意地笑了起来。

    “教训你几句,是让你别忘了本份,别以为成了伯府之女就高贵起来了。”她越说眼睛越亮,颊边涌起兴奋的潮红:“我知道姐姐守不住,我会告诉母亲的,请她好生替你选一户好人家,让你有个精彩的下半辈子。”

    她将重音放在“精彩”二字上,掩唇笑了起来

    郭婉面色不动,看着她的眼神犹如看傻子。

    “县主想是恨毒了我罢。”她举袖掠鬓,姿态美得叫人心折:“可是,恨透了我,却又根本动不了我,还不得不在人前与我好生处着。”

    她怜悯地看着郭媛,笑靥如花:“这可怎么办呢?县主越是如此,我就越欢喜、越快活,恨不能日日都叫县主抓心挠肺、恨不能当场杀了我,却也只能白想想,却根本不敢动手。”

    她掩袖轻笑起来,眼底深处流溢而出的,是满满的得意与讥嘲,旋即却又作出害怕的样儿来,拍着心口道:“我这样说,您是不是更恼了呢?啊哟,您不会现下就叫人把我给杀了罢!”

    郭媛脸上的笑,瞬间褪得干干净净。

    她的身子微微地打着颤,看得出,她已经处在爆发的临界点。

    “县主这样子又笑又怒地,是在彩衣娱亲么?”字字句句皆如钢针,尽数戳中郭媛的痛脚。

    郭媛面色铁青,张口就要唤人。

    “陈三姑娘,好久没见了。”郭婉抢在她之前开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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