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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9部分

咸猪手,蟹黄酒-第159部分

小说: 咸猪手,蟹黄酒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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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人瞎说也就罢了,王熙凤尚不知收敛,每每在众人面前争强好胜,一心想把贾琏给比下去,连在贾琏的奶娘赵嬷嬷面前,都不曾给过贾琏面子。渐渐所有人都传言说,贾琏怕凤姐,贾琏的心腹凤姐敢惹,凤姐的心腹贾琏不敢惹,族里有人求着办事情,往往也是撇开贾琏,直接寻了凤姐去。天底下又有哪个男子愿意被这样的妻子长久压着呢?渐渐的贾琏待凤姐的心也就淡了,再兼她头胎是个女儿,第二胎因劳累过度小产了,月信崩漏不曾止住,容颜憔悴也不似从前神彩,贾琏凭什么还要怜惜她?早就恨不得她死了,续娶一个温柔合意的女子了,又怎会对王熙凤有半点眷恋?

    自王子腾死后,王熙凤的靠山没了,贾琏对她越发不耐,再加上贾母死,王夫人被休,王熙凤的下场也就可想而知了。只可惜如今贾家的处境不甚好,怕是没有什么大户人家的贤德淑女愿意嫁给他,贾琏想至此处,一抬眼见平儿正在外头堂屋里哄王熙凤的女儿大姐儿,不由得心中一动。平儿单论容貌在贾府众女当中也算是中上之选了,何况生性善良,温柔体贴,虽是王熙凤陪嫁的通房,却时常帮贾琏遮掩。贾琏口中不说,心里却是明白的,如今心念微动,便走过去搂平儿的腰,口中说道:“那丫头整日啼哭,你何必哄她?关她在小黑屋里,等一阵子也就好了。”

    平儿因了王熙凤的遭遇,心中颇为悲痛,哪里有心思同贾琏胡闹,连忙用手推开他。贾琏见她十分推拒,连忙卖好道:“等这阵子事了了,我就秉明父亲,把你扶了正,咱们小夫妻关起门来过日子,如何?”他只当平儿侍妾出身,听了此话必然喜出望外,想不到平儿脸色大变,奋力将他推开,自己反倒跑了。贾琏一愣,脸上老大没脸,骂骂咧咧说:“给你脸不要脸!难不成你要跟你那丧门星主子一起下黄泉不成?”大姐儿在旁边吓得哇哇大哭,贾琏连管都不曾管,甩了两个巴掌,自去前头寻多浑虫的媳妇儿风流快活去了。

    那衙门监牢却不是什么相宜的去处,似王夫人和王熙凤这样从小锦衣玉食长大的,如何受得了磨砺?况且王夫人是年迈之人,凤姐亦是久病未愈之人,不过数日,便气息奄奄了。平儿暗中托了许多人情,使尽了自己的体己,监牢的牢头才肯报了时疫,移送在狱神庙中,令其自生自灭。

    平儿偷偷出得贾府,想去探望,怎奈那狱神庙虽比牢里行事自在些,依旧不是容易进的。平儿囊中银子已尽,那狱卒便翻脸不认人,哪里肯与她方便。平儿急得在大街上眼泪直流,突然身边一辆车子停住,车帘掀开,一男一女露出面来。幸得平儿跟随王熙凤办事日久,贾府中事无巨细了如指掌,因此一眼便认出那男子是贾家同族的贾芸,曾低声下气跟在王熙凤身后求差事的,那女子年纪颇轻,神态闲雅,平儿起初只觉得面熟,未想起姓名,再低头想了一回,才认出她是林之孝家的女儿小红,曾在宝玉的怡红院中当差,后来被贾母做人情把一家人都送给宝钗的。平儿抬头留意两人打扮,见小红梳起了妇人发髻,同贾芸形容亲密,想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结为夫妻了,心中正暗暗吃惊时,却听那贾芸跳下车来同她斯斯文文行礼,车里的小红笑着招呼道:“平儿姐姐莫不是要来探望二奶奶?既如此,我们捎你一程如何?”

    平儿这才晓得原来贾芸夫妇竟是念着昔日恩情,来狱神庙探望凤姐的,当下感动得热泪盈眶,连声叹服贾芸仗义不已。

    车子刚绕了一个弯,贾芸跳下车去,将另一个梳着妇人发髻的年轻女子恭恭敬敬扶了上来,自己却坐在前头赶车,再不进车厢。平儿定睛看时,这个新上来的女子她竟也是认识的,正是贾府里的家生子茜雪,原本跟在宝玉身边服侍,后来因宝玉同奶娘怄气,打碎了一个茶盏,被逐了出去,后来被宝钗收留。平儿心中惊疑不定,暗自纳闷遇到的这几个人皆同宝钗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便是贾芸,据说也曾经替宝钗主持过修园子的事情。如今宝钗被传芳华早逝,这几个人观其形容却似颇为滋润,果真是世事无常。

    平儿默默想心事时,茜雪却大大方方冲她打招呼叙寒温,言语里颇为热络,又解释道:“这两人都同我们家姑娘有亲,奉我们家姑娘……”被小红在旁咳嗽两声,使了几个眼色,这才急急改口说道:“如今虽说我们家姑娘去了,但她们落到这步田地,到底是不忍的,故而带来酒菜,聊表一番心意。”一边说,一边从随身挎着的篮子里将些鸡鸭鱼肉并白白小半桶米饭给平儿看。

    平儿一看之下,忍不住感动得放声大哭。她想起从前贾家兴盛之时,自己常和王熙凤关起门来一起吃饭,当日吃的不是嫣红如血的胭脂米,就是碧绿宜人的碧粳稻,如今王熙凤落魄至此,也不知道每日里残羹冷炙是否能吃得惯呢。

第188章() 
待到了狱神庙里,遍寻不见王夫人,贾芸急问狱卒间,却是当天清晨一觉醒来,发觉气息全无,身子已冷硬,送到牢里验明正身去了。贾芸闻言大惊,知道这牢里死的人最是可怜,一卷芦席送往乱葬岗,早晚被野狗啃得面目全非。王夫人到底是宝钗的二姨母,他怎肯袖手旁观,忙去同那狱卒交涉,商议收殓事宜。

    这边小红茜雪和平儿一行径直来看凤姐,不想早有人先来了。此时凤姐早半饿半病,起不得身,在狱神庙的一个角落歪着,她身前燃着一盘炭火,那火光忽明忽暗,仿佛一阵风吹来就会熄灭的样子,炭火的旁边却有一个人蹲在那里,背对着庙门。众人都觉得好生诧异,连平儿在内,都晓得凤姐娘家婆家皆是自身难保,恨不得同她划清界限,她在京中虽有亲族,却比举目无亲更加孤苦伶仃,凄清无助。同她同床共枕十数年的丈夫贾琏尚且翻脸不认人,这当口又有谁会使了大笔银钱买通狱卒,只为探望她一面呢?难道,贾琏转了性子不成?

    平儿这般想,不由得冲着小红茜雪她们使了个眼色,两人会意,随平儿一起悄无声息从侧面绕到神像背后,静观其变。平儿更是微微探了头出去,却见来探望凤姐那人穿着一身普通青布衣服,看不出身份,远远看过去,似乎颇为年轻。小红茜雪见状,心中难免有些微妙的心思,当日王熙凤当权之时,贾府便有传闻说她喜欢同年轻男子调笑,似乎同宁国府的贾蓉贾蔷等人都不清不楚,难道,传闻竟然是真的,这年轻男子,竟然是王熙凤当年入幕之宾之中的一人?却难得有情有义。平儿看小红茜雪神情,就知道只怕她们是想歪了,她深知王熙凤心中只得一个贾琏,虽然喜欢和年轻后辈们说笑,但是也不过只限于调笑而已,绝无不可对人言之事。

    平儿凝神看那年轻男子长相,只见到大半个侧面,隐隐觉得熟悉,却又一时想不起来是谁,正纳闷间,却听见那人低声说道:“你莫要记挂他了。他这几日整日里同那些腥的臭的女人们一起胡混,哪里还能想起你?如今当务之急,却是要多吃些东西,养好身子,我自当设法救你出去。”

    平儿听到这声音,却是一下子认出来了,原来这人不是别人,竟是鸳鸯!想是她嫌女儿家一个人出来走动不方便,故而扮作男装模样,不知道使了多少银子,费了多少心力,才能来见凤姐一面。想到这里,平儿心中又是诧异又是震惊。须知鸳鸯是贾母身边最得宠的大丫鬟,掌管着贾母手中上万两私房,平日里也颇说得上话,连贾府里的主子都得敬她三分。鸳鸯见惯世面,心气颇高,一向谁也瞧不上,偏偏同平儿交好,又肯对王熙凤和贾琏的事情诸多容让,王熙凤和平儿都为此受宠若惊,还曾在私底下推敲合计过,都猜鸳鸯这般肯照拂她们,难不成是看上贾琏,想嫁进来当妾了?故而从前王熙凤吃味,还对鸳鸯诸多试探。不想到了今日,王熙凤被休,鸳鸯远着贾琏,却这般待王熙凤,真叫平儿讶然不已。

    王熙凤也没想到这时候鸳鸯竟然会来探望自己,百感交集,不由得叹道:“可见我从前竟是全错了。”却不好直说自己曾经提防鸳鸯,道:“如今我落到这步田地,也不怕你笑话,我从前只道我这番作为,等闲女子皆不能及,是脂粉队里的英雄人物,但如今想起来,鼠目寸光,为了些蝇头小利争得如斗鸡眼似的,提防这个,担心那个,觉得人人都会跟自己抢,却不知你竟有这般胸襟!”

    鸳鸯滴泪道:“你休要自责。这天底下的事,又有谁能看得准呢。前有甄家,后有咱们家,说抄家就被抄家了,王、薛、史几家也皆不好,又岂是你一个人的过错?若说印子钱,旁的人家也有放的。我不信那么大的朝廷,无缘无故会把几年前的旧事翻出来。说到底,是家败了,罪名也就不来自来了。你等我想办法救你出去。”

    王熙凤摇头苦笑道:“事到今日,我是咎由自取,哪里还有别的办法?我知道你心肠好,老太太去的时候,留了几个钱,你守到现在,却盘算着拿这个救我。依我看,大大不必。一来我已经被休,不是他们贾家的人,用老太太的银子,名不正言不顺,二来,老太太这银子,到这时候只怕成了贾家的救命稻草,真正有大用场的。”

    鸳鸯听王熙凤这般说,忙问其故,王熙凤道:“方才你说的不错,墙倒众人推。如今贾家沦落到这地步,我同姑母固然有错,但仔细论来,只怕东府里珍大爷、蓉儿他们才是真正触犯了圣怒的,只怕连薛大爷的过错都比咱们大些。咱们这府里,其实是被连累了,不过咱们家大小姐没了,没个从中转圜的人,才到了这般境地。”

    鸳鸯点头道:“东府里珍大爷蓉大爷还有姨妈家的薛大爷,听说都被抓到天牢里去了,说同反贼勾结呢。我竟不知道好端端的他们怎会同那些人有关联!”

    王熙凤道:“这里头的事情,大有蹊跷的。连我也不甚懂。我劝你也莫要深究。如今受东府里牵连,虽然有我和姑母两个出面领罪,但我忖度着,咱们家的那些对头必然不肯就此罢休,只怕二爷他们早晚要被寻个什么名头送进牢里。若如此的话,咱们家可就保不住了。故而当务之急是拼尽全力替咱们家保下几个人才是。老太太在世时候,最疼宝玉,还有二爷,也是事事劳心劳力,若是能照拂时……”

    鸳鸯叹道:“到了这个地步,你仍肯替二爷说话,只可惜他全无心肠!成天听旁人说什么一日夫妻百日恩,我如今才知道了。”

    他们说这话时候,平儿一直在旁偷听,一直到这时候,觉得不好再偷听下去,忙现身打岔道:“非但夫妻如此,姐妹也不差什么。若非如此,鸳鸯你怎会来此?”

    鸳鸯听到有人在背后说话,先是吓了一大跳,看见平儿和茜雪小红她们一起出来,脸色这才慢慢复原,便听得王熙凤交代道:“老太太的体己银钱早晚保不住了,与其被别人拿去乱花,倒不如用在宝玉和咱们二爷身上。这其中的关节,咱们没有得力的人物,也是不行的。我如今已经想了一个,就是住在栊翠庵的妙玉,如今你们去求她,她若肯开口时,事情就成了一半了。”她说到此处,突然想起几年前秦可卿辞世时候与自己托的那个梦,想起梦中的嘱托,悔恨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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