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如鸩:凤绝吟-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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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香院明面上的老板,就是那与别家老鸨迥然不同的女子,人称“妙衣仙子”。
可没有人知道这真正的幕后之人,就是这个将一身浅粉穿得比姑娘还要娇艳的男子——花玉容。
此刻,他正捧着一只白鸽,看着掌心的那张纸条,不冷不热地念着:“凤宫生变,苏浣夺位。”说罢,抬起一双美目看向黑衣男子。
苏砚黑瞳幽深,凝神片刻突然邪魅一笑,可这笑里却无半分笑意,只有像冰川一样的寒冷,“看来,我们得演一场戏了。”
二人对话的同时,凤鸳和玉儿已在二楼的“秋月间”中落座,轻罗轻步而入,再缓缓地阖上房门,走上前来向二人行了个礼。
玉儿这才发现她的眉间竟有一朵栩栩如生的梅花印记,从近处看去霎是好看,就是不知那轻纱之下的面庞,是否与这娥眉、明目、梅花相称。
轻罗神色平静,反倒是凤鸳,显得有些焦躁,她一把掏出颈上金锁,放到桌上道:“这金锁是皇家精制,价值连城,还请姑娘快快取下面纱。”脑海中的那张俏脸愈加清晰,只要看上一眼,她便可确认自己的猜测。
“公子当真是心急。”白衣女子娥眉淡扫,眼睛里却划过一丝不屑。她碎步上前,又为两位公子满上茶水,“方才见公子谈吐不凡,又不以钱财论物,轻罗还以为公子真的是对小女子倾心呢,原来,也只是以财买色而已。”
说罢,冷冷一笑。
凤鸳一急,忙解释道:“姑娘误会了,在下只是急于一睹芳容而已,并不是贪慕女色!”
轻罗顿了一顿,巧笑道:“公子真是有趣,这二者有何分别?……罢了罢了,公子如此单纯,轻罗就不开公子的玩笑了。”她瞧了眼桌上镶着无数宝石的金锁,收于掌心,笑道:“轻罗以色换财,公子以财换色,无错。”
她说的不咸不淡,却透着股凄凉的味道。凤鸳还想说些什么,但终究还是悻悻闭口。
“轻罗平日不喜妆扮,还请公子见谅了。”
女子凤眼微眯,然后缓缓摘下面纱。
其肤虽不施粉黛,却如白玉,其唇虽未涂胭脂,却胜桃花。一双美目顾盼有神,然流转间却有一丝不食人间烟火的清冷之感,眉心的那朵梅花,镶嵌于青山远黛之间,又为这清冷添上一丝娇美。
即便同为女子,也不免为这样出挑的美人所惊叹,玉儿微张小嘴,忍不住发出一声赞叹。
凤鸳更是愣了好半晌,方喃道:“姐姐……”
轻罗微怔,然后浅浅一笑,“公子恐怕认错人了,轻罗家中可没有您这样俊朗的弟弟。”
“不,姐姐,是我啊,我是鸳儿,你不记得我了?”不会错的,她的面容虽和记忆中有些差别,但那眉目和唇角,却仍旧是当年的样子。
可轻罗仍旧摇摇头,“公子真的认错了,轻罗自小生于贫穷的京郊,可公子您一看就是富贵家的孩子,怎么会是姐弟呢?”
凤鸳听了神色一暗,是啊,这世界茫茫之大,想找到一个人是多么困难……也许,只是长得像罢了……
“她,对你来说很重要?”轻罗问。
凤鸳点点头,又摇摇头,“其实我与她也只有过一面之缘,那时候她的生母被人欺辱,我偶然遇见,这才和她见了面。”
她的这位姐姐名叫凤羽,其母原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却因为屡屡下毒致其他嫔妃胎落而被剥夺后位,打入冷宫。那时候她还怀着凤羽,在冷宫中历尽艰险才生下孩子,却因罪名受尽折辱。
“既然只是一面之缘,公子为何到如今还没有忘怀?”轻罗哂笑。
凤鸳浅呷香茶,目光飘向远方,“母有错,其子何罪?何况那位姐姐生性纯良,虽性子冷淡却与我甚为投缘,只可惜不久之后,她的生母便逝世了,她也像人间蒸发了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收回目光,迎上轻罗的视线。
“公子倒是有情有义,只是不知你那位姐姐若是还活着,可还记着曾经的缘分?”
“我相信她记得的。”凤鸳抿唇一笑,目光十分坚定。
轻罗微微一愣,眸子中闪过一丝光华,但转瞬间又恢复成清冷的样子。
“请原谅在下不能带姑娘一同离开了,但这金锁便是你的赎金,如今轻罗姑娘已是自由之身,今后的路还是由姑娘自己选择吧。”凤鸳说罢,又将四十两银子交予其手,“姑娘若不嫌弃,还请将这些碎银收下,虽然不多,却也好让在下微表歉意。”
“公子能够为轻罗赎身,小女子已是感激不尽,又如何能收额外的钱财?”
轻罗淡淡开口,将钱袋放回凤鸳手中,敛目行礼,“公子,时候不早了,轻罗恭送公子。”
凤鸳握着钱袋,瞧了瞧女子清冷却坚持的表情,只好带着玉儿行礼告退,轻罗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目送二人。
梨香院内一片灯火,梨香院外却是夜幕一片。
凤鸳瞧了瞧外面的天色,赶紧往门外走去,若是太晚回宫,说不定真的会被父皇发现。想着想着,脚下步子越来越急,跨过门槛之时却撞上一个胸膛。
她后退两步,稳住脚步,一抬头却迎上一双黑潭般的眸子,眉目间的霸气像摄魂般抓了下她的心,莫名的恐惧感涌上心头,她来不及看清他的面容,便匆忙道歉,方跑出门去。
慌神地跑到街上,半晌才觉得有些不对劲,这路上,怎会空无一人?
这时,十数声官锣连续响起,就像在这寂静的夜中炸裂了一般。
凤鸳循声回望,却见街头的官府通文处围着数十之人。
这时,一个高扬的男声从中响起,像利剑一般向这方刺来——圣皇禅位!相国登基!
作者有话说h3》
咱给善良聪慧又坚强的女主三章小蜜糖,小一章就要小虐了,各位亲,小生绝对不是后妈,顶多就是后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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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4 跌落地狱()
官锣声与哄闹声掺搅在一起不断传来,苏砚站在窗边,眯着一双冷眼静静地看着突然混乱起来的街道,对圣国心怀不满者欢欣雀跃,对圣皇心存感激者悲恸嚎哭,对相国苏浣不甚信任者忧心匆匆……
他脸上的金色面具挡住了他的表情,但幽深的眼眸里却藏满复杂的情绪,这时花玉容轻佻的声音随着开门声一同响起,“人我给你带来了。”
跟着玉容走进来的是一身月白的女子,她对着他的背影恭恭敬敬地行上一礼,默不作声地低头等着。
身前的男子就是浮世宫的宫主,即便她已入宫两年,却也只见过他几次而已。
苏砚回过身来,桌上摇曳的烛光将金色面具照射得一半金黄一半暗淡,他的声音慵懒而低沉,“你可知,破坏计划的下场?”
如此漫不经心的语气竟慑得轻罗心头一紧,她慌张地退了一步才稳住身子,还未说话,汗珠就已布满额间,她极力地按捺下心慌,敛眸回话:“回宫主,轻罗知道。”
“哦?那你就是——明知故犯?”
女子脸色苍白起来,“宫主,今日之事,轻罗绝非意气用事,而是那个人,绝对要比吴征更有价值!”她攥着凤鸳给她的金锁,坚定地说道。
苏砚俊眉一扬上前一步,俯视着轻罗问道:“你认识她?”
“是。”轻罗将金锁呈上,“她是圣国皇帝凤新元最宠爱的女儿,十三公主,凤鸳!”
——
圣治两千三百四十六年,圣皇凤新元颁布诏书,悔自己在位三十载间未有建树,反而让北疆国和西苗国屡屡侵占国土,国家动荡百姓不安。其仰瞻天文俯察民心,欲隐退朝堂,然其子无一人可担此大任,故效古人选贤于能,禅位于相国。
相国苏浣登基为帝,改国号为大宣。
一时间,这个消息传遍大江南北,百姓惶恐之时,也不免慨叹世事难料。那凤新元的确生性软弱,缺少为君者的雷厉风行,致使外有邻国侵占土地,内有贪官乱党祸国殃民,但禅位之事未免过于突然,更何况他自己尚有十三位皇子公主,为何偏偏要将皇位拱手于异姓之人?
难道真像那禅位诏书中所写——其子无一人可担此大任?
就在人们对此议论纷纷之际,另一个消息像炸雷一般轰隆而来——凤新元在禅位之后,即写下罪书自杀身亡,更离奇的是,十三位皇子公主以及后宫佳丽连同无数宫女太监皆在一夜之间消失在凤宫当中!
事情的出人意料让百姓更加疑虑,各种传言流传于江湖、市井之间,尽管大宣官府勒令百姓不得以讹传讹,但相比于“禅让之说”,“篡国之论”反而以不可抵挡之势扩散开来。
国之兴败,江山之改易,竟是在旦夕之间。
凤鸳失魂地走在街上,身上的衣衫破烂不堪,凌乱的头发披散背后,三两缕遮挡在眼前,烈阳之下,她的脸色更显惨白,往日里神采奕奕的双眸暗淡无光,只是涣散地看向前方。
她穿梭在纷扰的人群当中,任由他们各式各样的议论传入耳中,可她的脑子里却只想着一件事——怎么样,才能进宫,好让她亲自确认,事情的真相?
已经七天了,她不能再等下去了,无论如何,她都要进宫!她不相信父皇会毫无预兆地突然禅位自杀,她更不明白母后兄姐怎么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反反复复地想着这些,人却已不知不觉地停在曾经的凤宫门外,涣散的目光遽然聚拢,带着凌厉向宫门内望去。
一直跟在身后的玉儿胆怯地瞧瞧守城的侍卫,赶紧扯了扯她的衣襟,小声道:“公主,你想做什么啊?”
凤鸳没有应声,仍旧盯着宫门一动不动。
两个侍卫走近前来,一脸厌烦地看着这个瘦弱的小乞丐,“看什么看?去去去,赶快离开!”
没料道那小乞丐竟然出了声:“我要进去。”
“你说什么?”两人愣了一下,随即大笑起来,其中一人打趣地问道:“你一个小乞丐,要进去做什么?”
凤鸳想也没想就答道:“见苏浣!”
语罢,两个侍卫脸上的讥笑顿时僵硬起来,然后冷冷地收起笑意,恐吓道:“当今皇上的名讳,岂由得你乱叫?再说胡话,我管你是乞丐也好,是疯子也罢,格杀勿论!还不赶快给我滚!”
正说着,只听一声刀出鞘的声音,一道白光晃来,可凤鸳却如无心之人一般,毫不为惧地站在原处,狠狠地瞪向二人。
玉儿吓得够呛,死死拽住她的胳膊,可当一个人挣扎在巨大的悲痛之中不能自拔之时,流尽的眼泪会化作可怕的愤怒,这愤怒像一把熊熊大火,燃尽了凤鸳的理智。
她发疯了似地迎刀而上,试图以血肉之躯抵挡对方的刀剑,那侍卫见她不退反上,怒道:“既然你想死,我就成全你!”
冷刀迎面而来,眼见着就要劈到凤鸳的脸上,她却瞪着一双眼睛不肯躲闪。就在这时,有人从旁边猛推了她一下,她一个踉跄斜倒在地上,可再一抬眼时,竟发现玉儿直挺挺地站在侍卫身前。
冷刀上滑下猩红的鲜血,一滴一滴地滴在地上。
凤鸳看着地面氤开的鲜血登时愕住,瞠着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玉儿慢慢地倒了下去。
“啊!——”
就像一道惊雷劈在凤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