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生万户侯-第2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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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队由百夫长领头的匈奴游骑跳下战马,手里仅仅拿着弯刀便向釜城城墙走去,数位千夫长簇拥着一位位高权重的万夫长面色不善的来到瓦尔单于身前,数双如狼仇视的目光扫过王庭天狼骑,最后都聚集到瓦尔单于的身上。
“尊敬的瓦尔单于,神之子的忠实仆从、这已经是第三天了,你究竟还要让多少长生天的战士屈死在这座破土城下!”
有了第一位开口的人后,所有人都开始漫声说道:“这座破城只要我部落男儿齐齐挥上一次马鞭,就能震开那发锈的城门!”
“卡尔西瓦是个英勇无畏的战士!在北原上砍下三颗燕阳脑袋的他居然下了马后被一个瘦弱无力的两脚羊用柴刀捅死!”
十几个天狼侍从面无表情,只是假作不经意把手移向腰旁的刀鞘上。
瓦尔单于没有去回答这些抱怨,只是冷冷盯着一直缄口无言的万夫长。
像是被箭矢钉在了原地的万夫长不敢回视他的目光,低下头艰难小声道:“我的儿子昨天也死了,和卡尔西瓦一样,燕阳虎枪都没能夺取他的性命,却死在这么一座小城上,他应该走的更远……他从来没见过大海,进入九州后,他曾对我许下豪言壮志,一定要亲眼看看大海究竟是什么模样,有没有草原辽阔……”
万夫长说到这猛然抬起头,声调高出些许道:“瓦尔单于!草原男儿骑上战马就如翱翔天际的雄鹰,而您执意折去他们的羽翼,让他们拿血肉之躯去和占居高地的汉人拼杀,即便如此,这座土城也在两日前就能拿下,每当要攻下城楼后你却又要退兵,您究竟要做什么!”
瓦尔单于藏在背后的双手拳头紧攥,他当然不相信这帮千夫长真的是为那些战死在城楼上的草原男儿感到惋惜不甘,他们只是怀疑自己借着汉人之手慢慢削去各个部落的实力,而面前这个万夫长,则是他们至今鼓动出最大的一个角色。
亦或是最肥的一只出头鸟?
“说够了就回到你们应该在的地方,有任何对我的不满都可以向神之子去控诉,如果没有脚力出众的马驹,我乐意双手奉上。”
瓦尔单于森森一笑,让面前的万夫长不寒而栗,方才义愤填膺恨不得乱刀砍死瓦尔的人群沉默而散。
待到人群散去,一个对瓦尔单于脾性了解的天狼骑丛小声道:“尊敬的单于大人,这些天对您不满质疑的声音就像北原上被风低语过的草丛一样,弥漫在大营的任何角落,您究竟是如何想的。”
瓦尔单于摇了摇头,指向釜城的城楼。那里、是所有草原子民向往的方向。
“你要知道,汉人的天下和北原是不一样的,或许骑上马你是伟大长生天最骁勇的战士,是草原上媲美雄鹰恶狼的男儿。你或许会说面前这座土城你提起缰绳就能轻而易举的跃过,可你不知道在南方,跨过北河到达繁荣的中原,那里有更多比这要高、要坚固,更难攻克的城池。”
瓦尔单于沉声道:“数不胜数!虽然我们打败了燕阳军,但那本就是草原健儿应有的荣耀,我们太过于依赖战马,很多骑士甚至在马上渡过的时间比在马下要长。”
他意味深长看了已经目瞪口呆的天狼骑从一眼:“换句话,你们下了马和两脚羊没有过多区别。”
他回过头,看着扛起云梯,从无数草原男儿尸体上跑过的百人队伍准备登城,长吁道:“所以你们必须得像你们眼中的两脚羊去学习,怎么使用这些攻城器械,怎么配合掩护同伴攀城,这些死去的战士就是代价!”
许县令扯着冒火的喉咙沙哑喊道:“匈蛮又来了,准备御敌!”
城楼上,釜城剩下的妇孺都登上了城墙,捡起地上血迹未干的兵器,等待着匈蛮到来。
男人已经死完了,该轮到他们了。
许县令模糊的双眼能看到不少妇女牵着自家才步履蹒跚的孩童站成一排,静静等候。
一只布满老茧的粗壮手掌拍在他的肩头,他回过头,一张粗糙的虬髯面庞正看着他问道:“你是釜城县令?”
许县令木然点头,掏出已经浸染一层风干血迹的官印道:“你是?”
虬髯汉子俯视不断向城楼攀爬的匈奴,淡然道:“九边三府、重岭府。”
三十九章:三足金蟾 一步登天()
许县令一脸茫然,还没有缓过劲来,没有在绝境处看到一丝活下去希望的欣喜若狂,反倒为极度的不适。
九边三府?
尽管他们没有见过,可在包括他和大多数幽州以南百姓的印象里,就是一帮杀人不眨眼的悍卒凶将,也只有这样不把人命当作一回事的嗜血兵士才能挡住凶悍至无以复加的匈奴。
他面前的这个三翎虬须壮汉,就很符合他心中对九边三府将士的定义。
城墙之上,不少强撑着不让腿脚松软的妇人在看到熟悉而陌生的汉制赤甲,只是一刹,哭声嚎遍城头。
虬髯壮汉蹙了蹙眉头,斜眼看到脚边穿着简易布袍的男子问道:“怎么只剩下妇孺老人了?”
许县令木然答道:“都死了、除了我,都死了……”
虬髯壮汉默然,再看这位县令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沾染凝固血迹的狼狈模样,心中已经了然。
“冀州刺史已经在河套平原设好了防线,你带着这城里幸免于难的百姓速度跟我走吧。”
听到这话后,许县令恍然抬头,不知从哪生出一股气力怒吼道:“走?往哪走?他们死在这里就是不让匈蛮进城劫掠,两百多个釜城汉子就死在我脚下,你现在让我走?”
虬髯壮汉讶异,看着一双血眸死死盯着自己的县令,长吁一口气,伸出手拍了拍他肩膀道:“你真以为这么一座土城再加上你们一城几百不怕死的百姓就能拦住匈蛮几十万游骑?”
虬髯壮汉呵呵一笑,在许县令看来就是极为嘲弄的表现。
“你知道为什么匈蛮只扛着云梯攀城,甚至连弓箭都不曾用过?为什么匈蛮一次进攻只有数百人?为什么只攻打北城墙?”
半生摆笔舞墨的许县令熟练的抬起杀猪刀在臂袖上擦去血迹,冷冷道:“我不知道,但徐某奉朝廷之命,持七品之印,理应死守釜城,不退半步!”
虬髯壮汉气极反笑,如此愚忠的七品县令他还是头一次见到,摇了摇头道:“你就忍心看着这帮妇孺也和你一同葬身在此地?实话告诉你吧,在你们死到至最后一人前,匈奴绝对不会跃过这座城墙,直到你们这帮试刀石都死完了,匈奴的马蹄才会踏平这座城池,连同你们的尸骸都踏为平地。”
虬髯壮汉低头看了眼已经奔跑到城根下的匈奴,语速稍快道:“快点,时间不多了,等这帮匈蛮回过味,就真走不了了。”
许县令看了眼同样都望向他的釜城百姓,一双双泪眼朦胧,都在等着他拿主意。
他狠下心,把已经卷刃的杀猪刀抛在地上,干练的一把抹过脸上血渍道:“走!”
虬髯壮汉点头,对着身后士卒开始下令。
许县令这时才发现,这帮如天降而来的重岭府士卒只有百人,战马也仅有百匹,他愣了愣神,露出渗血牙尖迟疑道:“将军、你们就这些马匹,如何能带我们逃离?”
虬髯壮汉满不在乎道:“重岭无骑,尽皆步卒。这百匹驿马都是临时调来的,忘了告诉你、南边就不要想了,燕阳府十万铁骑尽殁,绝非看上去这么简单,我们去渔谷。”
许县令啊了一声,急忙又问:“匈奴皆骑,这方圆百里都是平原沟壑,若是追杀上来……?”
虬髯壮汉森然一笑,瞟向东北数里外的一处斜谷。
“就怕他们不追。”
……
西蜀益州,汉中郡。
巴山景台。
西蜀竹林,独绝天下幽幽之色,清风袭来,鹤唳成声。如浪花席卷,涛涛而往。满山青翠,让人心旷神怡。
西蜀三大竹林海,巴山竹海以奇美挺秀立世,单个来看,竹杆竹叶竹枝少有杂色,呈一品青绿,在自幼饱读圣贤书的士子们眼中又与寻常踏青观景的普通人不一样,望在眼中嚼出的是风骨。故而蜀中好乘牛车焚香的名士雅客中盛传巴山一竹,俗银不计的说法,只是前些年砍裁无数,好端端的一片竹林变得良莠不齐,自广文年间起就令行禁止不许砍伐巴山竹,更让巴山竹名声大噪,长安城朱墙深宫里就有二十四颗,只是水土不服虽不致死,也病怏怏的没有在肥沃蜀地这里的那般独帜气质。
巴山是昆仑山一道延脉,云腾雾霾,人间仙境,山石嶙峋连绵数十里,与隔断蜀凉交界的昆仑山主脉遥相呼应。
巴山主峰,筑有观山台,只是世间人分三六九等也就有了各种条条框框的规矩,寻常百姓只能登得山腰,能登上山顶的都是在益州颇有名望底蕴的世家和达官显贵,不过最近时日连一般士子都无缘一攀观山台,看看这秀丽的竹海风景。
主峰石阶共计三千二百五十六阶,在山脚望去如登天梯,让人望而却步。可仍旧难不住娇生惯养的官宦和富家小姐观景的心思,山下四季常有抬轿的轿夫精于此道谋生,不过让人抬着上山的行径在世家年轻一辈的子弟中大为人所不齿,也不乏身着锦衣腰悬玉佩的少年郎负剑结伴而行。
正值春暖花开之时,艳阳高照,巴山山腰上云雾腾飞,天宫仙境,附近的几座峰头冬雪还未消融,铺洒在竹海上青白相间,看上一眼就能使人心醉此景。可往年最炙手可热的主峰石阶只有甲士侍立,不见任何踏春游玩的人。登完世界便踏云海,观景台上的六角瓦檐上还积攒着雪堆,山顶的空气绝好,深吸一口潮润混合着竹林的清香让人为之一振。最后一阶石阶两边各筑一头灰石赑屃,寓意鸿运吉祥。
主峰上门可罗雀,竹叶洒落铺地成席也没人会画蛇添足般的清扫一番,檐宫几道门窗大开,飘出缕缕香灰。
怡亲王刘勤自从逃出长安后便不曾一日开笑颜,在得知那位年幼便心怀雄才大略的皇兄自刎于未央宫后,更是大哭一场,据说是哭的双目渗血最后昏厥不醒,让天下侍汉室食汉禄的士子听后都垂足顿首大骂篡汉的老贼方庭之不得好死。
与怡亲王刘勤一同入蜀的秉笔司监郑怀恩稽首一旁,如同泥塑,三十二柱的大殿之中除了这两人外还有一对和侯霖有些渊源的父子。
吏部尚书邓贤、汉中郡府金吾令邓清维。
邓家是蜀中大族,益州九郡,龙盘虎踞,却独以邓家为首,邓贤在朝中任吏部尚书一职,其胞弟邓焕为益州刺史,权可遮天,偏偏不受天子忌惮,长安兵变,方家谋逆;朝中六部除了死去的兵部尚书外就只有这位‘天官’还站在皇家这边,所谓患难见真情,国破辨忠佞,一语中的。
已经贵为蜀王的刘勤双手捧着一本凉州急报,看到奏书上一个熟悉的名字后渐渐放下,紧锁的眉头松弛下来,看向一旁低着头不失丝毫人臣之道的邓贤道:“自长安兵变起已有数月之久,除了你弟弟外这是其余八郡外第一个知道把奏书往本王这寄来的封疆大吏,你说本王应该高兴、还是?”
不见在长安时那翩翩如玉温润模样的蜀王刘勤冷笑几声,继续道:“人心反复,哪是精彩二字能概括出来的,本王在长安时